我一九六八年阴历九月出生,一九八三年我论虚岁十六岁了,那一年夏天我参加了县里的中考,记得当时考了三百八十多分,县第一中学也就是全县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当时的录取分数线是三百六十多分。也就是我超过了录取分数线二十多分,当我兴高采烈来到县城高中学校申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拦路虎。 那时候县里重点高中录取人数很少,当年计划招生三个班,三个班最大容量也就是一百八十人。可以说竞争十分激烈,上学指标非常难得。后来的经验告诉我们,考上重点高中,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升入大学,吃商品粮,国家分配工作。考不上重点高中,进入普通高中,或者县办职业高中,基本是粗放式教学,师资力量配备不仅不强,还可能缺牙没口,班级学风涣散,混个文凭了事。可以说升入大学的希望极其渺茫。这样考入重点高中,对于没有任何门路的农家子弟而言,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那么如此激烈的竞争为什么我能考上呢?是我天赋过人吗?非也。我资质平庸,记忆力一般,观察力也不行,但是我初中生入了一所重点初中学校,这所学校好。那时候全县有五所重点初中,每一所初中面向五个公社,相当于现在的乡镇招生,共计招生两个班,每个班五十人,一共一百人。也就是五个公社每个公社大约在二十人上下。而一个公社是由若干个村至少十几个村组成的。一个村每年升入重点初中的少年平均不过一两个而已。一九八零年,我们村一下考上了我们三个初中生,顿时令老师一战成名。因为比我们村大一倍的邻居村,竟然白点了。他们也有几十名学生呢。 我们上的初中的确算是难得的好学校,因为后来很多老师从这所学校调到了县高中当领导当老师了。教学经验极为丰富,板书至今都觉得大学教师也未必如他们写得好。比如一个姓门的老师一个姓冀的老师,那个年代我觉得学校有一股风气,那就是真拿升学当一个大事在对待在研究在备战。 这样的环境让我这个朽木多少雕出来点模样。我考上了。那年的夏夜,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找到了我村一位在教育局工作的人家里,打听录取分数线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当得知考上了高中时,那种兴奋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当我去县城领取通知书的时候,却被告知加试体育。体育不合格一样难以领取录取通知书。体育考试考什么?县里规定,一百米短跑,单杠引体向上,跳鞍马,俯卧撑,都有量化指标。我的身材那时也不知怎的就在一米五上下,属于发育很晚的,虽然十六岁了,看起来也就是十二三岁。总之吧,体育不过关。短跑十五六秒还是十七八秒不记得了,引体向上勉强能做三两个。距离体育合格的标准差不少。这样学校告诉我,回家吧,好好练习,过一周后再来测试。 我只有回家了。回家自己练习,在乡间土路上练短跑,在农家梯子上练习引体向上。你知道体育成绩重在平时,一周时间达到标准还是很难的。 到了复试的那天,不出意外又没达标。这下就恐怕要排除在高中大门之外了。我望着教导处高高的台子后面一脸神圣的老师,一脸茫然,陷入了极度失望。 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在学校外得知这一情况,虽然不无遗憾,但他还是告诉我,如果复读明年再考,可以去找他。 正在我绝望之际,这时我看见了一位人物。此人非常面熟,他戴着近视眼镜,温文尔雅,一派教师风度。这不是我村同乡,还是我们远房本家叔叔吗?他把自行车支在老师办公室前面,正要推门进去。听说这位叔叔在县里是个头头,当公社书记,他是从高中教师调出去的,莫不是来学校访问好友来了? 如此一想,我忽然灵机一动,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叔叔。他愣了一下,因为不认识面前这位小孩模样的学生。我忙给他介绍自己哪个村的,父亲是谁。他恍然大悟,连忙问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明情况,他便进了校长主任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又给我打了个招呼,让我跟着他出去了。 我也骑着自行车,跟着他到了他的工作单位,然后他不紧不忙地拿出来了一张纸,一张承载我命运的录取通知书。 也算是机缘巧合,冥冥中遇到了贵人。让我重新获得了一次机会。 感谢这位恩人,虽然他已经作古二十多年,但他的音容依然那样清晰,难以忘怀。这位叔叔当年也算个人物,正经北师大毕业,后来在县里当过公社书记。好人护三村,一个地方出现一个人物,我始终相信是件好事,冥冥中自有功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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