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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四十》,真能不惑?

 没羞没臊看电影 2022-11-05 发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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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四十,真能不惑?


很难想到,许鞍华比男人更了解男人。

作为香港最杰出的导演之一,许鞍华所涉猎的类型实在丰富得很。演员选择精准,作品内容深刻,调度不疾不徐,貌似波澜不惊的剧本在她手里总能玩出很特别的味道。

《女人四十》中,阿娥整日游走于工作与生活当中,以一己之力扛起家庭的所有重负,成为N代女性的生活写照。而在《男人四十》中,高中国文教师林耀国,既要隐藏曾经的隐痛做好丈夫好爸爸,又要面对学生赤裸裸的恋情告白,挣扎在情欲和道德的边界。

如果说前者的精彩是源于许鞍华女导演的感同身受,那后者的精妙则在于她对男人抽筋拔骨的灵魂窥探。编剧岸西的本子在她手里就像一把手术刀,在家长里短之间,不动声色的完成了对男人内心世界的全方位剖析。

张学友饰演的国文教师林耀国年过不惑,却在女学生胡彩蓝灼热的目光下变得越发焦躁。昔日国文才子的他,事业止步不前,生活乏善可陈,与相夫教子的太太相敬如宾,内心世界却隐藏着一份总也绕不出的困扰。

在学校课堂上谈笑风生,却鲜有学生应和。同学会一言不发,一张嘴却令人尴尬。回到家与太太亲吻拥抱,教育孩子又有心无力。从前那个激情满怀,期待与老师畅游长江的青年才俊早已不再,华发虽未上头却早已不复当年意气。

相比无房的人来说,林耀国算是不错。

寸土寸金的香港有屋住有衣穿有妻有子有事业。但四十岁这个坎儿对他,和所有40+的男人来讲都是嘴上不说,心里不忿的节点。凭什么他们就能一掷千金潇洒请客,而后去盯盘纳斯达克?凭什么当年学习不如我的某某,今天却锦衣玉食我还得陪着笑脸给他儿子补习?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把别人孩子带大,而那个捷足先登的混蛋却能舔着脸继续要我太太照顾?

四十岁的男人心里有最少一万句,凭什么?

胡彩蓝的出现,让一直压抑愤懑的林耀国眼神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或许是当了多年老好人之后期待的一次放纵,亦或是对当年妻子的报复,甚至有可能是内心之中恶的迸发。总而言之,不动声色的仅仅是他那张脸。心里怎么想,他自己早已排演过千万遍。

面对感情,女人往往比男人更主动。

曾经的林耀国慢半拍,今天四十岁的林耀国同样慢半拍。课堂上胡彩蓝的嘴唇,图书馆里近距离的呼吸,身着学生装故意伸出的腿,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有着大量的潜台词。

林耀国不是不懂,而是在逃避。

老同学跑深圳开酒吧的便利,让他终于有机会离开家庭的羁绊可以彻底宣泄一次。是否与胡彩蓝一度春风暂且不提,放下才子身价,抛开老师身份,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吧,以陌生人的角度去寻欢买醉,远比家里那狭窄的空间来得刺激。

想想看人生真是奇妙。

学的是国文,教的是国文,最敬佩的老师引路明灯是国文,偏偏是这老师改写了自己和太太的人生轨迹。古文中恢弘大气的长江景观,在现实中却蜷缩在巴掌大的电视屏幕上。知音难寻不说,就是对了知音,看看现在的生活窘境又能如何?

学得教的,是仁义礼智,现实生活,是鸡毛蒜皮。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林耀国和太太文婧则是从结婚伊始便开始扫墓的流程。心照不宣的过去,相对克制的情感,就连夫妻生活都好像上班一样有条不紊,失去了激情和耐性,毕竟曾经伤口大家都看得到。

太太不懂数码相机的操作,早早与社会脱节,相夫教子过着最平凡不过的日子。若不是当年那个人的出现,文婧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走出家庭所在区域半步。

梅艳芳克制隐忍的表演,让着墨不多的文婧平添了更多的心理戏份。平淡有之,焦躁有之,逃避有之,愧疚有之。岸西原著里该角色如何我没看过,不好多讲。但梅姑出色的演技,让这个本该沉闷的角色,在非常少的出镜之下仍旧占据着非常重的分量。

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这句话困扰了中国人2000多年。因为我们都被孔子带偏了,真以为三十就能立,四十就能够不惑。其实这句话是孔子对自己的总结,对世人的鞭策。孔子至圣先师,人伦之至,三十而立与四十不惑是对他这样段位的王者来讲的。像我们(尤其我)这样的青铜,甚至生铁段位者来说,那种状态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不惑之年的林耀国,为人确实够迂。

同学会上插不上话,一张嘴就是要回家备课,有人请客非得AA,总希望将上学时的才气,与饭桌上其他同学的财气比拼。可这个世界越来越快,你要备课明天讲重要,我纳斯达克收盘一分钟几千万上下难道就不重要?

都说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但在金钱社会,人与人的差距却很容易被财富多寡来相对客观的准确衡量。于是林耀国就像煮熟的鸭子,一面说“难道我没钱”,一面乖乖去给老同学儿子开小灶。一面海边有泳装美女视而不见,一面又对主动向他进攻的女学生心猿意马。

四十不惑,对他来说是做不到的。

四十岁的男人很有意思。只要不是混得太惨,多多少少愿意在各种场合找点优越感。一张嘴就是我当年如何如何,我曾经如何如何,我的社会关系如何如何如何。最不济,也是我的酒量如何如何。若遇上几个刚走上社会的女孩子,自己喝二两酒,那就更容易吹得不着边际,贻笑大方。

林耀国这样老师骨子里也是是如此。出口成章,满腹经纶,眼神坚定,为人和善,有事业有家庭有方向,言谈举止比其他40+的油腻中年强太多

可就是这样的岁数,这样的性格,却往往最纠结。论财富,颜值,水平,社会地位,高不成低不就,往往自欺欺人,活得最累。

一堂课45分钟。口若悬河的他比其他嬉笑打闹的男仔有型有款,每一堂课都在秋波暗送中体会捕捉与被捕捉的欲拒还迎。可45分钟之后,深度了解之后,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古今圣贤的他还是否继续是心灵偶像,随着接触的增加,林耀国的光环只会消退。

他可以成为小女孩的偶像,也是重情重义的好爸爸,好丈夫,可对于他自己而言,林耀国又究竟是谁,或者究竟希望成为谁,这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更有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四十不惑?林耀国自己恐怕都不信。

张学友的不动声色,梅姑的自艾自怜,林嘉欣的青春娇媚,在许鞍华的镜头里不多不少,相得益彰。以至于我们会忘记演员,更好理解并认同角色本身。这种有角色而无明星的指导手段,放眼华语影坛,无出其右者。

许鞍华在本片中对40+男性内心世界的营造,面对诱惑时候的游移和踟蹰拿捏得如此到位精准,着实令我这样即将四十岁的人感到惊艳,或者说恐惧。《男人四十》像极了大多数男人的浮世绘,看透,点透,却偏偏不说透,留点悬念让观众自己品。

尤其是40+的男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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