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话 书与读书 2、经传宜独坐读；史鉴宜与友共读。 【小议】先解释几个概念：经指儒家经典；传是解释这些经典的文字；史鉴分别指《史记》和《资治通鉴》，因为《史记》和《资治通鉴》是我国史书的代表性著作，所以用它们作为史书的代称。但《资治通鉴》与《史记》很有些不同。 【梦话】 《史记》里的邹忌和《资治通鉴》里的邹忌 邹忌，战国时齐国的相。提到他，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因为中学教材有一篇课文叫《邹忌讽齐王纳谏》，我们在学生时代都学过。这篇课文里，邹忌的人设非常好——有颜值、有智慧、有才华、有志向……他巧妙地进谏使齐威王广开言路，最后齐国国力大增，威震诸侯，燕、赵、韩、魏“皆朝于齐”。俗话说“文死谏武死战”，而邹忌靠着他的聪明才智成功了。这件事记载在《战国策·齐策一》。 其实这不是邹忌的第一次，在讽齐王纳谏之前，邹忌就以琴师的身份进谏威王。《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就讲到这个故事：齐威王即位之初，整日饮酒抚琴，不理朝政，百官劝说俱不见效，九年间，三晋、鲁、魏、越纷纷攻打齐国，齐国丧失了许多土地。某日，邹忌携琴觐见，却迟迟不弹琴，威王恼怒责问，邹忌不慌不忙说出一段话来：“夫治国家而弭人民者，无若乎五音者。”治理国家和弹琴一样，五弦和谐才能奏出美妙乐曲，君臣同心才能国富民强。邹忌说自己有琴而不弹和国君拥有国家却不治理是一样的，齐威王深以为然，开始励精图治。三个月后，邹忌就被任命为齐国丞相，一年后又被封为成侯。 从一介布衣到拜相封侯，邹忌已经走到了人生巅峰，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实际情况呢，是他非常不安，因为田忌。 田忌，和齐威王赛马的那位，本来就是齐国的王族，身份显贵。孙膑逃亡到齐国时，被他收为门客。公元前354年、341年，田忌用孙膑为参谋，在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中两次大败魏国，使齐称霸于东方。田忌功劳太大了，邹忌担心危及自己的相位，为除去心头之患，不惜诬蔑田忌谋反，最后逼得田忌逃往楚国。谁能想到当初善于思考、勇于进谏的贤士竟为争权夺利成了阴谋家呢。 关于邹忌陷害田忌这件事，《史记》和《资治通鉴》都有记载，正好可以从这里看看两本史书的不同。 《资治通鉴·周纪二·周显王二十八年》：“成侯邹忌恶田忌，使人操十金，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我为将三战三胜，欲行大事，可乎？”卜者出，因使人执之。田忌不能自明，率其徒攻临淄，求成侯；不克，出奔楚。” 《史记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三十五年，公孙阅又谓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战而三胜，声威天下。欲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为之卜者，验其辞于王之所。田忌闻之，因率其徒袭攻临淄，求成侯，不胜而奔。” 情节大体相似，细节明显不同。《资治通鉴》所记整个事件的起因是“成侯邹忌恶（wù，憎恨）田忌”，因为“恶”所以陷害。在《史记》里，这件事复杂了许多，邹忌固然是提防田忌的，但主意是公孙阅出的，被抓捕的人是送到威王面前的。不要小看这几个差异，它关系到后来对邹忌这个人物的评判。 邹忌和田忌，一文一武，一相一将，是齐国至关重要的两个人，将相和国家就兴旺，将相不同心，国家必定不会长久。《资治通鉴》的编写目的是总结政治斗争的经验供国君参考，这个故事想让神宗看到大臣争权对国家的危害，所以陷害田忌是邹忌单独使坏，邹忌纯粹是个坏人。《史记》里的邹忌未必不“恶”（wù）田忌，但齐威王的态度也不可忽视，田忌功劳太大，感受更强烈的应该是威王——功高震主了。邹忌也许是威王的棋子，在威王的授意之下，采取了行动。最终，田忌跑了，邹忌承担了所有的恶名。邹忌依然是做了坏事的，但未必是个坏人。这与《史记》“不虚美不隐恶”的原则是一致的，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优点就是优点，不足就是不足，人物很接地气。 史载，齐威王去世以后，齐宣王继位，邹忌依旧为相，不久宣王从楚国接回田忌，继续为将。后来邹忌怎么样了呢？于史无可考，只留下了几个传说——辞官、装疯、郁郁而终，不论是哪一种，情理上都说得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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