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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无人不知陈郡谢氏。前有谢安“高卧东山四十年，一堂丝竹败苻坚”，后有谢灵运“裙屐翩翩爱探奇,永嘉天遣辟茅茨”。谢灵运之后，其族侄谢庄接踵而来，成为刘宋文坛新的圣手。谢庄继承了谢安的政治头脑，也学到了谢灵运的清丽词句。但他人生的转折点，却与一位后妃的死亡有关。
谢庄，字希逸，刘宋名臣，以文采著名 谢庄少年时代，才华就已显露。《宋书·谢庄传》中称其：“年七岁，能属文，通《论语》。”可见谢氏对其培养十分严格。元嘉九年（433），谢庄十三岁，其长相与才华为宋文帝惊奇，领军将军刘湛更是赞叹其“蓝田生玉，岂虚也哉”，从小奠定的盛名，为他今后步入官场埋下了伏笔。 南朝时期，士族开始走下坡路，虽然士族不再有东晋时那样辉煌，但其优惠政策依然存在。世家大族的子弟二十岁就可入仕。元嘉十九年（442），正是谢庄入仕之年。他先任始兴王浚后军法曹行参军，后又转太子舍人，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可谓春风得意。 谢庄的政治敏感度很强。他不似李白胡乱站队，也不像李商隐莫名其妙卷入党争，谢庄的眼睛洞察着朝堂，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刻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而他最正确的一次选择，在元嘉三十年（453）。这年二月，太子刘劭杀了其父宋文帝而自立为王。只是龙椅还没坐稳一个月，是年三月，刘骏就起兵征讨刘劭。混乱的政局给了谢庄一个选择的机会，刘骏看中谢庄才名，想要拉拢他进自己的阵营，因此将讨伐的檄书秘密送给了谢庄要他帮忙修改。此时谢庄有两个选择，支持刘劭，那么檄书就是他的战功；投靠刘骏，则为他修改檄文。谢庄选择了后者，他派出自己的心腹门生为刘骏修改了檄文。而历史证明，这一次谢庄的选择是正确的。 刘骏最终打败了刘劭，即位为孝武帝，谢庄转为司徒左长史，后又除侍中。作为刘骏近臣，谢庄以为自己的时代就要来临。因此在刘骏即位之初，他多次上表，建言献策，渴望能够辅佐帝王成就伟业。然而好景不长，在与新帝一次次的相处之中，谢庄看出了刘骏刚愎自用的本性，于是逐渐收拢了自己激进的状态，臣服于官场之道。 刘骏曾经赏赐过谢庄一柄宝剑，谢庄后将它赠给了豫州刺史鲁爽。可鲁爽之后却起兵反叛，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一日，刘骏忽然问起谢庄那柄宝剑的下落，谢庄回答道：“昔以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杜邮之赐，意为赐死。谢庄用这样一句话轻快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也保住了自己的官帽。 然而与虎谋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为了明哲保身，谢庄决意退出朝堂。他以自己多病为由请辞，刘骏却没有同意。首先，刘骏并不相信谢庄生病；其次，从谢庄的请辞中，刘骏觉出谢庄的政治态度开始改变。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刘骏并没有放谢庄离开。 孝建元年（454），谢庄拜吏部尚书，这一年他仅仅三十四岁。这是莫大的荣耀，而谢庄却像接到一块烫手山芋一样，急忙写信给当时的江夏王刘义恭，说自己的疾病有三种之多，希望能够辞官休养。其实吏部尚书虽然荣耀，却并非手握实权，而是一个“奉行文书”的傀儡角色，谢庄心中是有抱负的，因此他不愿将光阴消耗在这样麻木的生活之中。 三年后，谢庄终于实现了辞官的目标。然而与此一同而来的，还有孝武帝刘骏对他的惩罚。若是孝武帝体恤谢庄多病，大可为他换一个闲职。可孝武帝却直接给予了他免官的处罚结果，这其中恐怕体现了孝武帝对谢庄政治态度改变的不满。 免官只是暂时，大明元年（457），谢庄又被起用为都官尚书，奏改定刑狱。恰逢此时河南献舞马，群臣为其作赋，谢庄也因此作《舞马赋》，重新以文采博得了时人眼球： 至於《肆夏》巳升，《采齐》既荐，始徘徊而龙俯，终沃若而鸾眄，迎调露於飞锺，赴承云於骛箭，写秦垌之弭尘，状吴门之曳练，穷虞庭之蹈蹀，究遗野之环ㄚ。若夫跖实之态未卷，凌远之气方摅，历岱野而过碣石，跨沧流而轶姑馀，朝送日於西坂，夕归风於北都，寻琼宫於倏瞬，望银台於须臾。（《舞马赋》节选） 想来之后唐玄宗观赏舞马衔杯时，恐怕也会想起谢庄这篇《舞马赋》。然而《舞马赋》作为应诏之作，到底掺杂了炫技与歌咏的成分在其中。谢庄最为出众的作品，还要属《月赋》：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其中，谢庄以曹植和王粲的对话为引入，将月色描摹的极尽柔情。谢庄继承了谢灵运对于山水的热爱，因此为其子起名，也以风、月、景、山、水为偏旁，极富有南朝人的浪漫。 以上两首赋，只是谢庄文才的体现。常言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谢庄命运的转折点，同样与文有关。 大明六年（462）夏，刘骏最宠爱的殷淑仪去世。刘骏伤心欲绝，命众臣作诔哀悼。其中谢庄所写最为动情，刘骏每日阅读，起坐流泪。而其诔中，有盛赞殷淑仪“赞轨尧门”一句，这句话刺激到了当时的太子刘子业，也因此为谢庄的命运埋下了危机。 殷淑仪是刘骏最宠爱的妃子，她所生的儿子刘子鸾也子凭母贵受到刘骏地偏爱。刘骏动过想要立刘子鸾为太子的心，因此当时的太子刘子业在宫中惴惴不安，随时面临着被废地风险。只不过历史充满了戏剧性，刘骏废太子地想法还未落到实处，殷淑仪就撒手人寰了。她走得突然，而刘骏自她走后精神涣散，全然不理政事，也在不久后离世。 刘子业顺利即位，他继承皇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殷淑仪所生的儿女。而这之后，他开始对前朝旧臣“秋后算账”。谢庄首当其冲，因其为殷淑仪写的诔文里那句“赞轨尧门”，刘子业要处死他。经过孙奉伯说情，才面前没有赐死，但也将谢庄下狱。 从陈郡谢氏子弟，到如今的阶下囚。谢庄一生谨慎，只因为殷淑仪的那篇诔文而身陷囹圄。或许是一朝的行差踏错，又或许这就是谢庄难以逃避的劫难。在狱中，谢庄并未留下贪生怕死的言行，而是坚守着等来了自己的曙光。 刘子业登基后，荒淫暴虐，很快引起民愤，被人杀死。即位的湘东王刘彧将谢庄释放，重新任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然而经历了这场祸乱后，谢庄的人生也即将走到终点。 泰始二年（466），谢庄卒，时年四十六岁。据他自己所说，其祖辈寿命都不长，能够活到四十岁已经是不易，他这四十六年的光阴，实在算是幸运。谢庄在朝堂沉浮里多年，他的选择大半都是正确的，只有那一篇诔文，成为他唯一的败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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