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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文坛 | 白靖远:登华山一记

 渭南文坛 2022-11-23 发布于陕西

作者 白靖远
《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白靖远,合肥工业大学应用物理在读,陕西渭南澄城县人。《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登华山一记

登山时,正值雨季,青苔积累大片,细水添浓郁。彼时,柳絮因风,黯去夕阳点染,垂下余光一瞥的叶,落华犹在,碎叶宿醉飞旋,桂香融雨水不散。孤鸟北往,觅秋寒去处,枯枣丘壑,一粒一线天,荫下避雨幼犬,蜷卧阶上,躲进转瞬的美梦。或独步烟雨,自城北小路回家乡,过弃用建筑,经几处荒草,鸟啼声从古茶围壁传出,湿漉的脚印在低吠中延绵。野狗大抵在花落时惊醒黄土因连雨现出褐色泥泞里满是新鲜的足迹



台塬盛产苹果,孩子望向苔藓会想起柰叶的绿,不过是先看到沾满雨水的花蒂,由几点嫩绿转至一抹树青。再过郑州,空旷和狭隘一齐涌入夜里,月光倾洒,车厢已关了灯,喧闹和寂静因同一陌然沉默,沉默也是疲倦,长路漫漫,早生困意。入座时,来人查票,过后看向我,言是同乡人。万籁俱寂摇晃入梦乡偶有行人借道车厢孤舟向深处去留下风声。睡眠浅些,于是做了很多的梦,穿桥洞,过窑背,院里老人借余晖为陶泥塑形,瘦削见骨的手沾水,泥胚渐成器宇。走下黏满黒瓷碎片的石阶,远处索桥上,黑色长裙的女孩向远处去,背着塬边绿色,她转过身,对我一笑。

梦醒后觉出,这该是在皖地的梦,秦岭南,黄河南,路过浊水岸边的芦苇,向南飘零。白草附崖待春时,见得嫩绿,麦黄过杨树叶落,在满天飞雪中望低处苹果花开,也只一瞥,车流疾驰早于雪落凡尘,只剩一瞥。


齐与蝉鸣又抵渭南昔曹相费力所争之地,西安南两小时车程,过几处急弯出城,车里年轻男女攀比衣着,靠窗的孩子呆望着冬眠稍醒的草龟,这是年少将忘关于闯进城市的梦。无需多言走过售假牛肉的板房,或小巷冒油韭盒,西安除老刘外,实与合肥无异,借宿古玩城旁宾馆,满身疾病而手头拮据,乘公交错了方向,下车后钱包皮面一刀,内里空空。至于合肥,落脚两年见多天将明时,薄雾泛起,或霜或露,初为阴晴,嬉皮士在北广场游荡,溜冰后的幻觉仿佛飞跃彩虹。

转车三两次,回到故乡,过南新城,废桶作炉烤饼,上置卤水,外挂饸饹旋面,熟悉烟火。漂泊一年,最念澄城羊汤,非单县白汤,或大荔兑水精汤,羊汤最好不过澄城学斌或渭南忠实,后者不为人知,因所处偏僻,然此店经营已有了四五十年光景,且为沿途必经。夏时,蟋蟀声应着喘息的节奏,月色过窗前杂物而入纱网,不似年少时闷热,墙顶亦无瓢虫杂蚁,只是难眠。家父在相仿的年纪已是军工三等功执有者,后打拼郑州、西安等地,上一辈的爱情在西安古城墙或沟底进城小路足迹远抵大洋彼岸的孩子呵不曾回首一片夕阳。只一眸,讪笑、嬉闹,爆胖的女孩从杜伦回国,厚底鞋踩上湿土,避黄风无望,留下吱吱的脚印,曾有无数的液体输进身体,我想。


于是回到故乡,从远处,一如离别,在人群中浪迹。全无慧根,不问五饼,索道极乐,中年男人三步一跪,已近泰山顶,红日散尽粉晕,山下城市隐没在淡蓝的雾气里,我自低处望,看见黝黑的脚掌,单薄的身影叩首深山,满头白发生长在久蚀阶上,未来还有很多足迹。夜里起意错雨季爬山后因连雨提前所行匆碌与好友老刘长途奔波,又经火车晚点,所幸有一堂食尚留几家。时七八月,火车上多外出务工者,鲜有携行李箱的,大开口的袋儿装着衣物,扔在放脚处。在我和老刘对面,坐位大抵四五十岁的男人,他把桌上甜瓜收进包里,看向我们。

“回家吗?”

“没有,我们去爬华山。”

“不过大荔,绕路了,”男人身体往前倾倾,“半道便是华山。”

夜雾或树影亦或重山风淌过月的积水向深处华峰一梢或宿斜柯

座位稍前,有一中年男人,脱去袜子的脚探进垫下,凸出血管横在右眉,小块刀疤斜挂左脸。

“吗滴,真乃大学生一天哪搭都有,屁多点钱啥都干,一群碎娃娃管东管西知道撒。”

连吐一串关中话,他很有些气愤,身旁相貌相仿的青年埋下头,扣着手指。

对面的男人开口,是普通话,颇有南方口音。

“苏州那边现在要电焊工,要的人多,正式工待遇,一天基础工资三百。”
“正式工全球大学生,在咱有撒关系。”

“你有证吗,有证就行。”

“乡党,我给你说,这证书就是逃贼任的,上头怪下来……”

对面的男人身体向后一靠,再没有接话。

我们只几站,很快下车,临到时,在车厢口,又看见两个男人和那个青年。中年男人从青年人手里接过烟递去,男人拉着行李箱,连连摆手。中年男人刚把烟搭在耳沿,随即又放进嘴里,身旁青年人顾不得弹烟灰,忙拿出打火机……出站口再见青年,耳里横着烟蒂,中年男人快步走出站门,青年忙向前去。年久的车站门前是条极长下坡路门后不远便是华山路旁树影融于夜色月光枕一叶苍绿酣睡于是路上的人因模糊有了相近的背影。还记得年少,常走沿渠小路,将晚时夕阳自荒田沉下,给整个天色笼上夜幕,一辆自行车从身后驶来,老赵忙扯我去路旁,枣枝刺得生疼,风趁机夺去了手里的槐叶,铃声一簇,又一簇。

顺了旅店老板的意思暂住一夜,因此误了日出。沿缓坡向深处去,汗湿上衣,遂半裸登山。有几处陡坡,窄阶已有了风化,铜链攀绣,摇晃得沉重,人走半道便需稍作歇息,阳光斜入山缝,影子映在墙上,有些发亮。

近北峰,过一石桥,穿槐荫而坐护栏,与沿途所识父子互道午好,笑谈体乏,两人体态稍胖,自江苏来,略有口音。和老友水泥低台暂歇,自背包拿老式面包充饥,想是久滞未销,过酵酸儿混着异味,或冷水就饼干,倒算适宜。低处向上,有间柴房,碎瓦漏光,两条通往的小径用木板隔绝,虽无人住,但若非连雨,山荫与晚风相宜。华山板房大多门口置一石台,山泉淌满后顺地势向下,时夏暑热时,泉水清冽,其中饮品酷凉,如西峰下面皮儿,占天机居自然之先。山间溪水华山第一处板房之左可明见绿水河石有小路可下或歇凉亭亦见水稍急处

一路慢行,行至北峰已花了大半时间,此处又遇父子,两人歇后乘缆车自下山了。北峰大抵山腰,山腰向下,有一开阔处,在凉亭里可见山雾缭绕顶峰,此处向上,便可在布条密布处见云海熙攘。与老刘凉亭少歇,见一女孩儿,黝黑的面庞上双眼灵动,并不怕生,尧头窑实习时,曾见过类似的眸子,活泼的少女如瓮中绿水、荷下红鱼,隐没在无数夜里的秦家孩子,异乡相遇永非陌人。稍作停顿,沿山脊上行,直穿云雾,与挚友老刘于老庙再歇半刻。老庙燃香不断,内里有一老道姑,自记录东西,全未注意两位陌生人的打搅。千佛寺时,有幸拜会佛道,垢去明存,可至会境。大抵很难在除孩子外看见温存的眸,尤其夜色盛时,或言守志,犹未可知,破芒鞋烟雨任平生。南峰时已近力竭登山石双手合十如丝带亦随风鸣不止

至西峰长阶,与老友已然力竭,恰狂风将雨,遂乘缆车下。告别云雾山荫,或野物栖处,华峰多猫,并不怕人,只是对食物有些苛刻,曾与老刘喂大小黑猫面包,未想不食。又自渭南回乡,抵达时已是午夜,数十年的大雨一朝倾洒街上,平地积水可至脚踝,水多处没过车轮。送别好友自披雨衣回家鞋袜皆湿衣物亦湿雨声淅沥恰好眠

远行,随风,小雨霏霏。人群匆碌,难有长驻,足迹倒映云上,潮湿,熙攘。苍果跻身无处,秋风野花,岁月长河。是小溪、山脉,或树荫,独坐几片落叶,痴望。夜曲晨星,或将明朝露,拜别余晖,言鸟啼知处,闻水声,潺湲故里,逢旧友两三。终难别,斑驳败墙,晨曦微光。旧时一处风铃今人只望闲时月归者莫许霜落影入夜

编辑 闵盼龙
《渭南青年网总监、首席摄影

闵盼龙,2012年至2015年就职《渭南日报》。现为《渭南青年网》总监、首席摄影。渭南市摄影家协会会员。第二届渭南好青年。临渭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理事。渭南市雷锋车队志愿者协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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