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这么差,肯定是你自己没有努力。” 这句话对在便利店做收银员的全惠媛来说,再熟悉不过,读高中那会儿,类似的句子如同咒语,反复在她耳边回响。 惠媛今年19岁,如果一直读书的话,现在她也该上大学了。 提起自己为什么在准备高考的这个节骨眼上辍学,惠媛就觉得心里就堵得慌。 当初,惠媛读的是一所寄宿制高中。一天,宿管老师查寝,在她们宿舍里搜出了酒,问都没问,就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惠媛: “全惠媛,你出来!” 就这样,惠媛被莫名其妙地带进了宿管室。并且老师在没有任何询问和调查程序的前提下,要求她写下检查,承认过错。 憋屈的惠媛连为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站在原地痛哭。 惠媛当然知道违规藏酒的是谁,只不过那是个平时成绩很好的学生,老师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处罚一个好学生。 她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我是成绩好的学生,应该完全不会被怀疑吧。” 其实,上初中的时候,惠媛的成绩也很好,那时还是班长。中考的成绩也不差。但是进入高中后,随着学习难度的加大,惠媛就有点吃力了。 压力越大,成绩就越下降,成绩下降之后自然也不受老师待见,之后又被老师误会,她变得特别沮丧,对学校生活极度排斥。 回家后,惠媛委屈地说,自己要辍学。父母本来是希望女儿转学的,但惠媛却说读不下去了。 然而,辍学之后,惠媛却有了一种被啪啪打脸的感觉,因为她没有一天不想回学校的。 她常常拿出衣柜里的校服,看了又看,一遍遍地抚摸,巴望着自己有一天有机会再穿上: “最郁闷的事情就是,我想好好学习,也想好好努力,但老师已经不看好我了,甚至连父母都不太相信我。没人相信我。所以,就算想努力,看到大家的反应以后就觉得'算了,不想学了’。” 这一切就因为自己是个“差生”。
和惠媛一样,本来应该上高一的徐在源,也是因为自己是成绩不好的“差生”而遭到了老师无端的怀疑辍了学。 还有的孩子在校内写作大赛中取得了好成绩,老师却把奖颁给了优等生,让她不要去抢了优等生的机会; 老师甚至以成绩不好为由,怂恿“差生”转学或者去找工作。最终连高一都没读完,就辍学了。 根据韩国教育界的统计,韩国每年辍学的学生高达6万人。许多孩子正是因为成绩不好,感到受伤而离开了学校。 作为“差生”,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是“下等人”。学习不好的,连诚实度也是要打折扣的。 换句话说,成绩代表了一种阶级。“学习不好就是罪人,学习好就是VVIP。” 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中,成绩好的上位圈的学生是学校和家长的希望与自豪,闪动着未来的光芒,成绩不好的下位圈学生是光芒背后成为随从的影子。 对于这种区别待遇,“差生”一旦有所反抗,就会招致更加剧烈的嘲讽:
沉重的打压和尖刻的偏见感,在比较与竞争的负担中,孩子们对学习的厌恶与日俱增。 每天学习时,脑子里一边是想要努力改变自己“差生”形象的想法,一边是对自己的绝望和无力感,互相撕扯着,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好好学习: “即使有学习的时间,也特别不想学。但不学习的话,又觉得其他人肯定在学习吧,心理十分不安。我们就变成这样了……” “我为什么学习这么差?我明明和他差不多努力?我为什么这样?我活着干嘛?我的人生还有价值吗?” 高三的金兴贤说:“说实话,我像是韩国的罪人。”
高一的李东熙徘徊在家门口久久不敢进门,害怕和恐惧萦绕着他,他手里抓着的那张纸上,写着的是他的成绩有多糟糕。 果不其然,看到成绩单,妈妈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就这样的成绩不管在哪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 是啊,成绩不好,看起来孩子什么都做不了。李东熙妈妈的焦虑从儿子进入初中之后,就没停过。 另一位妈妈黄美拉对此感同身受:“肯定想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意愿长大啊,但没办法啊!没办法!” 那么学霸呢?总能轻松一点了吧。 一直都考全校第一的洪多艺可并不这么想。 “有人会超过我,成为新的第一名”的不安感一直袭击着她。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学习好的学生。 “成绩下降的话会很羞愧,感觉人生都要完蛋了。学习的时候也是,把书打开,但只想着成绩,所以学也学不好,我对自己也很失望。那个时候把所有同学都看成竞争者,一直想着'被他超过不行’。很害怕,学习这件事就让人害怕。” 多艺有时压力很大,跟妈妈抱怨过一次,只为求得一点安慰,但多艺妈妈的话则让多艺没有再次倾诉的欲望了: “你虽然压力很大,但我也一样啊!我19年来把你们养大,倾注心血,你们去哪所大学就是评价我的结果啊。” 多艺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的一纸成绩,不只与她自己相关,还是评价父母养育水平的一个标准。 多艺妈妈也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母亲。 李东熙的妈妈崔美英说:“我们家孩子虽然去了一样的补习班,学了一样的东西,但一直落后的话,我就会想'难道是我的问题吗?’不是比较孩子,而是觉得我自己有问题!” 孩子学习不好,那种变成了“糟糕”的父母的念头就会占据家长的思想。 而为了在下一次考试中见到父母的笑脸,消除负罪感,想要得到家长和老师的认可和尊重,孩子们就必须把学习当成是一种不得不进行下去的任务。
现在坐在世界知名电气公司的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的洪成浩,实在让人看不出半点“差生”的影子。 可学生时代时,他不仅成绩吊车尾,而且还疯狂地迷恋网络游戏。 初中时除去吃饭上学的时间,每天有6个小时都在打游戏,周末有时一玩就是一整天,连觉都不睡。 后来,洪成浩越来越过分了,甚至不去学校。 妈妈金敏京看到成绩单的时候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这孩子怎么办呀?!” 有段时间,她特别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觉得是自己没教育好这个孩子。她和孩子爸还讨论着:“到底是我们家孩子的脑子不好,还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这孩子长大以后要怎么养活自己啊?!” 而在这种忧心忡忡之外,妈妈反倒更震惊于孩子对游戏的痴狂,可以完全沉迷于游戏以至于忘记周遭的一切,那么专注而沉静,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既然这样的话,妈妈寻思着:“如果逼孩子学习,孩子一周以后或者一个月以后死了,怎么办。我可以给他什么。以这个标准来看,比起学习,更集中于孩子喜欢什么,怎么才能和妈妈沟通,怎么样才能开心,享受,郁闷的心情才得以消解。” 为了尝试去理解成浩的想法,成浩的父母采取了一个方法—— 与其不让孩子玩游戏,不如让他对别的东西感兴趣。 于是,他们带着成浩一起旅游,去学习舞蹈,去参加社区聚会,什么活动都参加了,唯一没做的事情就是让孩子学习。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问孩子想做什么,帮他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并和孩子一起去做。 最有勇气的是,父母绝不干涉成浩的决定,有事情就沟通。 比如,高一的时候成浩说要退学,要去参加游戏大赛。父母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甚至还鼓励他:“加油你可以的,你会拿到冠军的。” 妈妈当时的想法是,“尽情试一次,之后应该就会厌倦了吧。火苗正旺的时候,哪有办法灭掉。” 结果,成浩输得一塌糊涂,一场都没赢。 想起父母一起送他到公交站给他加油的样子,成浩自觉愧对父母。可他当时不知道的是,看到成浩输了比赛的一瞬间,爸妈开心得简直疯掉: “现在好了,碰了一鼻子灰,要放弃游戏了。” 这次失利,让成浩意识到,比起那些职业玩家的水准,自己的实力不过如此,他必须要重新考虑未来新的发展方向。 虽然那个时候成绩是倒数,但他对学习并不反感。 他说:“如果想着'我要是学不好怎么办’就会害怕,但我当时就没有这种顾虑,只想着'那就试一次吧’。'没怎么学过习,这次学学看好了’,是以这种轻松的心态开始的。” 没有一定要做好的负担,成浩第一次考试,均分就超过了90分;仅仅一年的时间就考到了全班第二;随后又考到了全校第一;最终,拿到名牌大学4年奖学金的名额,毕业后在一家跨国电气公司工作。 记者询问成浩的父母有什么教子诀窍时,妈妈金敏京连连说了5个“信任”: “父母开始改变后,孩子也展示出了奇迹。撇开学习不说,我们家小孩叫父母的声音也很讨人喜欢,每天学习新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意识到父母没办法控制孩子的思维,至死也要相信自己的孩子。信任,信任,再信任,再信任,再信任,这样才是父母!” 现在,成浩除了他热爱的工作之外,还收获了一项兴趣——马拉松。 每年备战马拉松的乐趣足以让他感到快乐:“我觉得这个过程就是不放弃,尽可能高兴地去享受。” 这种享受的心态一如他当初学习时的感受。 更何况,赛道之外,父母仍然一如既往地为他加油,给他力量…… 很多学生惊叹于成浩创造的奇迹,但我却钦佩成浩的父母,他们所展现出来的积极性和对孩子正向的价值评价,才是推动成浩改变自己的关键所在。 韩国教育雇佣部调查分析结果显示,突破了“去好的大学,才能拿到高收入”基本法则的“差生们”都是没有受到过父母的强迫,或是与父母为学习吵过架。 即使因为学习发生过争执,他们也会和父母进行沟通和和解。这些如今健康又富足的“差生们”无一例外地得到过父母很好的精神支持。 心理学上对应的说法叫“标签效应”,由美国心理学家贝科尔提出。即“人一旦被贴上某种标签,就会向着标签所标定的方向发展”。 当一个孩子被反复循环地念叨“学习不好”,这个“标签”就会在孩子心里逐渐被强化,陷入“自证预言”的行为模式,认为自己就是个学习不好的差生。 事实上,不止是孩子,成年人也常常被卷入这样的“标签化困境”。因为人本身就是非常容易接受主观暗示的动物,贴标签对人个性意识的自我认同有着强烈的影响作用。 可想而知,贸然给心智尚未健全的孩子贴上一个固定的标签,在他羽翼尚未丰沛的青少年时期,不断地重复叠加,这种无法摆脱的心理暗示无形中给孩子的人生制造了一个难以突破的上限,从而限制他们的发展。 学习上更是如此。 这恰好应和了丹尼尔·贝纳的那句名言:“悲伤是阻碍学习的围墙。” 其实,在学习的路上,我们作为父母,更应该多给孩子一些时间,与其指责呵斥,不如安静地陪伴观察,少些武断的评判和刻薄的偏见,给孩子创造一个积极向上的生活氛围,帮助孩子正向面对失败和挫折。 终有一天,你一定会惊异于孩子自己所探索到的那条属于他的生命蓬勃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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