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伤感的夜晚。 再发一篇旧文。 纪念一个年长的朋友,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10年前,我在广州听到你的死讯。 有人说你死于意外,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有人说你是与女儿Y吵架,一气之下从三楼阳台跳下来的; 也有人说,你终于对生活绝望,所以自行解脱了。 至今,我仍不知道你的真正死因——你的儿子没对我说起,我们早已分开。 但这都不重要了,有一点我肯定知道,在离开的一瞬间,你解脱了。 彻底地,永远地,解脱了。 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什么时候,那是太久远的过去。 在众多的传说中,我知道你与周围的人很不同。 他们说你有个漂亮老婆,是国民党桂系某将军的女儿; 他们说你嗜酒成性,又懒又凶,漂亮老婆受不了跑掉了; 他们说你的理念是“糊糊涂涂过日,清清白白做人”; 他们又说你从小聪明绝伦,可惜家道贫寒…… 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对你充满了好奇。 终于看见了你,毋庸置疑,你与他们肯定是不同的。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郑板桥?他们又怎会有你那样谦谦君子的儒雅微笑? 你那么瘦,那么憔悴,还带点颓废。我看到的是个十足的落魄文人。 可是,我不知道你为何落魄。 当时,我的世界里都是积极向上的人生观,我无法理解,不能明白。 记忆中,我没有和你认真地谈过话,你不太喜欢说话,你喜欢喝酒。 是的,我与你一起喝过酒,你的儿子和女儿在一旁看我们喝。 三杯两盏之后,你的话就会多起来。 你好象在批判鲁迅?你在哪里看到过我写的信?你说自己的儿子配不上我? 我大概有些醉,已经记不真切。 难得糊涂。你常说这句话。 我后来才知道,很多事情,你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但你从来都只是言简意赅地提上一句,然后沉默。 你是个清醒的旁观者,这世间的热闹好象与你无关. 那些蝇营狗苟尔虞我诈,好象从不会侵蚀到你的糊涂与清白。 我是尊敬你的。向来都是。 我敬重你的气节与清高,敬重你的才华,甚至敬重你的糊涂。 年岁愈长,愈是觉到你精神的高贵。 他们却说,你是个无能的酒鬼。 我知道,你从天上看着他们,一定是充满了悲悯。 我有很多遗憾,你的篆刻那么好,我手上却没有一方你刻的印章; 你的字也那么好,我没有留下一幅; 你的爱情那么动人,却从来没听你自己叙述过往事; 还有,你喝酒到底有多厉害呢?我也再没机会领教了。 意外的收获是,我竟然曾在一本旧书里发现一封情书——你年轻时写给心上人的一首诗。 飘逸的小行草,深情的关爱,我知道你当年是怎样“骗取”了芳心。 事实上,后来我见到了你的漂亮太太,她已经不再年轻,不再有当年的美貌。 但是,你知道吗?她的心还在你那里。 愿你安息! 张迅2007年7月27日凌晨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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