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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因糖尿病并发症双目失明,我妈不闻也不问,真相让我直接无语

 无尤若水 2022-12-01 发布于湖南

01

自打接到弟弟的电话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揪了起来。

电话里,我弟用异常平稳的语调跟我说:“姐,跟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能着急。咱爸,咱爸这次可能真的玄了。四天前我把他从疗养院接到医院以来,便滴水未进。瘦得不成人样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你最好也有点心理准备吧,我已经请朋友在打听殡仪馆的事情了。”

尽管弟弟已经竭力克制了,但害怕和着急还是倔强地透过他微颤的声音溢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问:“妈知道吗?”

迟疑了好一会儿后,弟弟才慢条斯理地说:“知道。”

“她情绪怎样?着没着急,别顾了爸这头又失了妈那头。我马上去请假,估计今晚能到家的,你也别着急……”

弟弟固执地打断我:“姐,不用担心妈。她好像,看不出有多着急或悲伤。”

我一怔。

下一秒才记起,两年前我爸因糖尿病并发症致双目失明时,我妈的一句话:“你们要么请24小时保姆照顾他,要么把他送疗养院去。总之是休想让我照顾一天。”

是啊,我妈对我爸的病一直是漠不关心的。我爸现在情况恶化,没准她暗自欢欣鼓舞还来不及呢,又岂会焦急?

可是,我记忆中的妈妈绝不是这么凉薄的人。不管是对我们姐弟俩还是对我的两个女儿和弟弟的一双儿女,都是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唠叨不停的。

为什么独独到了我爸这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02

我妈的这种明显的异常,在我走进病房的一瞬间,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我爸睡的床是离病房门最远的,也是最靠近窗户的,床头靠进门的左边。我进门时,床边站着的就只有我弟弟,和一个50来岁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应该是我弟请的护工。

我妈双手叠放在腹部,远远站在离我爸的床有一米来远、靠近窗户的地方,呆望着黑漆漆的窗户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模样,活像一只急切地盼望着能恢复自由的鸟儿。被我的脚步声惊动后,我妈转过身来时,我发现她的脸上真的看不出多少情绪。

反过来,静静地躺在被单下的我爸,身材却出奇地单薄,脸色也是那种毫无丁点血色的灰白。

看第二眼时,我发现我爸的颧骨已经高高凸起,两腮也已经深深地凹进去,嘴巴张得大大的。整张脸上似乎找不出二两肉来,似乎仅剩一张皮蒙在头骨上。

透过朦胧的水雾,我轻轻握住我爸的一个手指头,并试着挠了挠他。往常的这时候,我爸总会将脸转向我,强挤出幸福和满足的微笑来。

可这一次,他竟然全无反应。

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悲怮击中,双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床沿上。喃喃地叫道:“爸,我是曾琪,您的闺女,我回来看您了,您能听见吗?”

我爸本能地哼了一声。之后,便只剩长久的、几近让人窒息的沉默。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地上掉,我弟弟无言地将手抚在我的肩头,以示抚慰。

不知过了多久,我站起身来擦干眼泪看向我妈。却发现,她还站在之前的位置,只是眼里多了些对我的担忧。

我心下不由得一震。

03

我本能地从我妈那明显带着倔强的姿势和欲语还休的神情中,嗅到了一种故事的味道。

于是,我借口请我妈陪我出去吃的东西,将她带离了病房。

刚到住院部一楼大厅,我便问我妈:“老妈,我问个事,问得不对您也别介意,好吗?”

我妈大方地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几年来积攒起来的疑虑,急于在一瞬间找到出口,一时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后,我环顾一下四周,见没人后,才敢开口:“我爸病这么多年,您一直不愿意照顾他。是我爸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特别伤人的事,对吗?”

我妈起先不承认,直接说没有。

后来,我举例说,我生两个孩子,我弟媳妇儿生两个孩子,月子里都是她照顾的。而且,我弟弟之前当海员时,碰上他不能回家的那几个月,她也是非常殷勤地帮着弟媳妇儿带孩子干家务。

哪怕是邻家八十岁的张奶奶摔伤了,她都能无偿替她送饭菜长达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她的冷漠凉薄就只针对我爸一个人。

直到这时候,我妈才不动声色地长叹了一口气,跟着坐上了我弟弟车子的副驾驶座。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我妈的眼里早已盈满了眼泪。

果然,女人的心思,女人的痛,只有女人才能够捕捉得到。

04

随手点了份外卖后,我跟我妈静静地坐在车上,我没有去摁点火开关,我妈也没问我为什么不开车。

正当我寻思着怎么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时,我妈冷不丁开口说:“那时你还在上初中。”

我连忙屏息静气,将耳朵竖得老长,唯恐错过一个字。

“琪琪你记住,做人做事一定要想好了再做。考虑问题的时候,也一定要来的去的,不能光想一个人。这样的话,才能经得起岁月和因果轮回的洗礼。”

原来,我爸早年闯劲十足,早在我上小学时,便跟着熟人从老家到了县城,搞起了基建工程。

我妈则带着我和弟弟在家。

我上初二的时候,有熟人偷偷跟我妈说,让我妈把我爸管严实一点,尤其是钱的方面。

我妈明面上把那人斥了一顿,说我爸都是面子上好看,实际上没赚到什么钱,每年年底付民工工作都是贷的款,心下却如临大敌,急得直跳脚。

反反复复考虑好几天后,我妈决定给我爸来个突然袭击,于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日子里,偷偷坐车去了我爸的工地。

当时,从我们老家到县城只一趟车,到县城时仅只十点左右。我妈硬是饿着肚子在街上乱转,直到晚上工地歇工,才悄悄尾随我爸他们下班回租住地。

我妈说,我爸跟几个小包工头走到一半时,便跟他们分了道,直接拐进了一公里外的一家理发店。

透过玻璃,看到我爸熟门熟路地进门把上衣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搂住迎上来的女人往她脸上叭叽了几口,又伸手往她身上摸了一把时,我妈心痛得当街就蹲下身子蜷作了一团,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

05

我妈说,我爸的手落到那女人身上时,那女人还往外边瞅了一眼,险些跟我妈的视线撞到一起。

之后,我妈用一只手撑住胸口,一只手捂住嘴巴,躲在街边角落里,亲眼目睹了我爸跟那女的,像两口子那样一起吃饭、说笑。

思绪随着我妈的描述散发开来。

我努力想像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少妇,听见风言风语进城寻找自己老公,却活捉他跟另外的女人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克制力,才让这个村妇没有冲上前去打骂撒泼,当众拆穿二人。

“如果不是有你们姐弟俩在,那天晚上我就跟你爸同归于尽了。那女人工作台上有三把剃刀,我连最先拿起哪一把都想好了。但是……”

“后来呢,您怎样了?”

“我在街边蹲了两个多小时后,折回工地,装作刚到的样子,让在你爸手下做事的人带我去你爸的住处。”

听到这儿,我心下已对我妈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都说一个人最难的就是战胜情绪,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那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母亲,能有这样的定力和智慧,我自愧弗如。

在工友的通风报信下,我爸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没事儿一样跟我妈说长论短,还跟一起租住的邻居们大开玩笑,我妈的心却在滴血。

“您就没跟他敲打敲打?”

“没有。我就问他要钱了。”

“多少?”

“把他身上的钱全搜干净,还让他借了五千给我。”

在那时的我妈眼中,五千块是个什么概念我不得而知。但是,我九五年高中毕业时,我爸在县城买下第一套房,用的钱不到四万块。

06

从我爸那儿回来后,我妈特意攒了一百个鸡蛋,捉了一只老大的老母鸡,送到了之前给她说我爸的事的那女人家。

那女人的丈夫在我爸工地上做事。我妈什么也没说,只说是心疼他们家孩子多,吃不好穿不饱,女人也累,都不容易。

那一年中秋节过去不久,那女人悄悄给我妈带来口讯,说是我爸工地附近有几家理发店都因从事不法交易,被禁了。

我妈知道,这都是那只老母鸡的功劳。

原以为,这下我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然而,事实再次证明,男人的出轨只有0次和N次的区别。

我初中毕业前不久,既不是端午节也不是中秋节,又不是我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的生日,我爸却破例回来了。

这一次破例,便是我妈的灾难日,也是扼杀她后半生幸福的刽子手。

我爸是回来跟我妈谈判的。他在外边沾上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女的,之前在工地上帮人煮饭,现在怀了我爸的孩子,被我爸藏了起来。

我爸不想离婚,却想把那孩子抱回来,让我妈带着。

这一次,我妈没再忍了。直接当着我爷爷奶奶的面把上次看见我爸跟理发女在一起的事说了出来,拿了把刀架在脖子上,说如果我爸坚持要把孩子带回家的话,就同归于尽。

我妈在老家附近是出了名的贤惠,脾气也好,轻易不发怒。

但往往是这种人发起作来,就有些吓人。我爸大概也从来没见过我妈这母豹子般的模样,吓傻了,没敢再提。

在爷爷的强烈要求下,我爸带上我爷爷一起,亲自去县城找到那女的,守着她把孩子拿掉,并给了她一笔钱才打发走。

我妈说,她对我爸的心,自那以后就死了。

07

后来,我考进高中又上大学,我弟弟也紧随着上完高中后又去当兵。

我爸在县城买了房后,把我妈也接了过来,安排她在工地上替工友们煮饭菜,赚来的钱也全归我妈所有。

“你们大点后,他好像反而安份了一些。大概也是看我性格硬,不想影响到你们吧。他对你们两个,那还是没得说的。”

这些我是知道的。

我高中还没毕业时,我爸就花钱把我跟我弟两个的户口迁了出来。然后,我结婚时,我爸怕我被婆家看矮了,又特意陪嫁了一套房子。

我弟弟后来考军校,安排工作,结婚、买房都是我老爸出的钱。

只是,我弟弟成家后不久,我爸就被查出了糖尿病。拖了很多年后,身体支持不过来了,才把工程的事停掉。

自打我们姐弟结婚后,我妈就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不是住我家,就是住我弟家里,帮忙看孩子弄饭菜,搞卫生,跟我老公和弟媳妇相处得也非常融洽。

我爸一个人在县城的房子住着,独自去医院找医生看病、拿药。

之后,我爸的病陆续出现了一些不可抗的后遗症。数年前在工地上不小心被绞掉两个脚趾头,伤口处老是发炎溃烂,好不起来。

我弟弟曾明确提出过,让我妈搬回县城住,方便照顾我爸。

我妈斩钉截铁地回绝了。理由是她已经过怪了南方的生活,也习惯了守着我们姐弟俩和孙子孙女们一起生活,回不去了。

最后,我弟弟只得做主帮我爸请了个保姆。

两年前,我爸的两只眼睛都失了明。我弟弟不放心把他交给请来的保姆,再一次提出让我妈回县城去住。

08

这时候,我们姐弟俩的四个孩子都已经上中学了,我弟也已转业回了内陆,也没什么需要我妈操心的事情了,我妈沉吟片刻后,同意了。

只不过,她要回的,不是我爸在县城的家,而是生我们养我们的老家。

没办法,我弟只得把我爸也送了回去。

然而,不到半个月,我爸就给我弟打来了电话,说我妈不让他住在家里,让他住疗养院去。

我弟弟打电话给我妈求证时,我妈回他:“你们要么把他带回县城的家,帮请居家保姆,要么送他去疗养院。”

我弟别无选择,只得将我爸送到了一熟人开的疗养院。直到这次病危。

一个星期之后,医院劝我弟把我爸带回家,让他叶落归根。到家后的第二天,我爸就没有了呼吸。

我注意到,在整个的办丧事期间,我妈的言行举止都非常得体。唯独,神情中没有平常女人该有的,因枕边人的离去而有的悲伤。

到今天为止,我爸的骨灰已长眠地下快两个月了,每次我给我妈打电话时,她不是跟人在打牌,就是跟人在学跳舞。

无数个漆漆黑夜,我一个人遥想着我爸的容颜时,曾问自己:我妈,她就当真一点儿也不想我爸吗?

可是,我未曾经历过我妈那样的苦,自然无法感知到她的感受。

然而,穿过岁月回头去看当年,我还是佩服我妈的果断和忍功。正是因为她的顾全大局,才有了我们这个家的完整。

生而为人,我们总会被这样或那样的东西绑架。我爸早年被无处安放的欲念绑架,最终就得承受孤独地病、老和亡;我妈被责任和对儿女们的爱绑架,自然得承受后半生的孤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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