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落叶”》的写作告一段落,如释重负之馀,不免也有点如蹈虚空。读书即写作。今天有了一个新的读书小计划,即同时读三本书: 1,重读鲁迅《故事新编》; 2,重读博尔赫斯《恶棍列传》; 3,新读涩泽龙彦《唐草物语》。 至于为什么同时读这三本书?用一句世界上最傻的回答就是——“你猜!” 今天读了《故事新编》的第一篇《补天》,《恶棍列传》的第一篇《心狠手辣的解放者莫雷尔》,和《唐草物语》的第一篇《鸟与少女》。 读鲁迅《故事新编》序言,读到“灵魂的冒险”一语,脑子瞬间大走神,思绪飞回三十二年前的人民大学校园内,那个瘦得让人担惊受怕的年轻编辑形象,再次浮现出来。他是一家大刊的编辑,常到我们宿舍来玩侃大山。用现在的话说,他算是响当当的段子手,最擅长说非常“严肃”的黄段子。他抛出一个荤谜面,我们都不好意思听他重复x但谜底一揭晓,严肃得很,无趣得很。说笑归说笑,他为杂志组稿也是自有一套,常常谈笑间就定下一个选题。 “胡大侠,你你你又有什么想……想法?”他磕磕巴巴地说,“总不能天天喝衡水老白干而又不干活吧?” 我当时正好有一个题目,听他一问,就脱口而出。“灵魂的冒险,”我说,“想写这么一篇,题目就是'灵魂的冒险'。” “他妈的这标题就好!”他连拍我肩膀三下,因身轻体弱,出手软绵无力,“但是,什么内容?” 我说了自己的构思。他说:“你这篇稿子我要了,下周给我。” 我准时交了稿,谁知稿子一去无消息。之后又见过他几面,我不好意思问,他倒是好意思不提。两三个月之后,我们去他编辑部串门儿,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大侠,大作出了小问题。”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毙了?” 他开始摇头不止,我都担心再摇几下他的细脖子会断的。“头儿说,标题有问题。”他继续摇头,“既然标题有问题,那内容肯定也有问题。” “'灵魂的冒险'?这标题有什么问题?” “那傻B头儿说,灵魂?什么灵魂?zyh的灵魂还是hpyb的灵魂?冒险?冒什么险?既然知道冒险,为什么还要灵魂出动?灵魂出窍怎么办?灵魂出了方向问题怎么办?灵魂的冒险?我们不需要灵魂去冒险,如果灵魂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那就没有任何风险……” “打住打住!”我说,“别绕了别绕了。” 大约三、四年前,我在深圳参加一个论坛,发现与会人员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他已经是那家大刊的头儿了。我顺着名牌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那个名字,可是,名牌后面坐着的人我一眼没认出来。他已经是一个魁梧的主编了,完全不见了当年那副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们俩走到会场外,两三句之后,立刻回到当年胡说八道的场景。我说请他吃饭,他说这次实在没有时间。 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那篇《灵魂的冒险》。他肯定早就忘了,而我,也早忘了。 只是今天,我突然想起此事。我最想回忆起来的,是我那篇文章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可惜,一点也记不起来。 那一场“灵魂的冒险”早沉入岁月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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