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阿列克谢耶维奇(Alexievich)说过一句话:“没有记忆的人只能产生恶。”
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国家,都会受到比自身更大的集体所经历的创伤事件的影响。以家族系统为例,我们都以为自己是自己命运的主人。事实上,每个个体的命运都和家族的命运紧密交织在一起。
那些过往的家族创伤总是以精微能量的形式隐藏在我们的潜意识深处,默默影响,甚至主导我们的人生!
对原生家庭有一定了解的人一定知道,原生家庭或多或少会给人带来一些创伤印记,这些都会共同决定一个人形成怎样的人格,而家族创伤又是原生家庭创伤的根源。
从家族视角来看,我们原生家庭的创伤不仅来自于我们的父母,更是来自于我们的家族。作为家族的一份子,我们身上都传承着家族创伤的印记,爷爷是怎样对待爸爸的,爸爸也会无意识地这样对我们,我们很有可能又会这样无意识地对待自己的孩子。我们从来都没有被其他方式对待过,我们的认知里只有家族传承下来的教养方式。
家族创伤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流传下去的,它会
直接影响子孙后代的价值观,影响我们看待世界的态度。家族创伤包含的内容非常广泛,只有当我们意识到家族曾经的创伤性体验时,才能把这些创伤终止在我们身上。
常见的创伤性经历有堕胎、自杀、战争、被拐卖和死亡。
在家庭系统排列的个案里,堕胎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堕胎以后,夫妻离婚和出轨的几率基本上在90%以上。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女人都会对男人充满很多
怨恨和愤怒情绪。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男轻女思想更会对后代的家族系统成员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
然而,堕胎的同胞或弃婴的后代作为家族中幸存的孩子,常常会做出无意识的自我牺牲,来替家族进行偿还和赎罪。
2012年的时候,在伯特·海灵格的妻子索菲·海
灵格(Sophie Hellinger)的工作坊里,有一位女士深度疗愈被选上台做个案。她满脸悲伤,如行尸走肉般地走上台,索菲·海灵格什么都没说,直接问她“多少个”,她说“记不清了,6,7个吧”。苏菲说“9个”,最后排出来13个。这个个案曾堕过13次胎。当索菲邀请活着的孩子代表上台以后,他直接躺在了那些被堕掉的孩子中间。
个案也反馈,她的孩子总是不去上学,很难和人相处,和她的关系也不太好。经过继续排列,索菲发现这一切的发生和个案的初恋情人有关。她在这段恋爱里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以至于以后都很难再相信男人。她对男人更多的是一种报复性的关系,不断与人发生关系,不断堕胎。
她的内心对这些被堕掉的孩子有很深的内疚感和罪恶感,如果不去及时面对和处理,对身心都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和攻击。
要穿越内疚感和罪恶感,最后在灵魂层面和孩子达成和解,做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当真相被揭露出来以后,能量会消散和运作一段时间,然后系统动力会开始运作到一个新的好的方向。在这个过程中,真诚是最重要的。
伯特·海灵格先生就堕胎专门说过,一般当女人觉察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那些被堕掉的孩子只是在身体层面死去了,但是在灵性层面,孩子依然在场。如果这些孩子没有被看见的话,活着的人就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如生命。
当我和一些注意力缺陷的孩子工作的时候,往
往在排列出这个孩子所有的兄弟姐妹时,他就恢复平静了,如果孩子爱惹麻烦的话,这往往揭示出这个家庭有很大的失足。
系统排列工作可以帮助重新建立序位,一旦序位建立起来,健康的大门就敞开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夫妻双方能够真诚地祈求这些生命的原谅,带着真诚和爱为他们做一些良善的事情,让能量得到转化。
自杀可能成为家族永久的创伤,经历过自杀的
家族通常会逃避谈论自杀这个话题。当家族无法正视这件事时,成员所掩盖的强烈情绪往往会导致家族后代成员患上身心疾病。另外,自杀会被模仿和学习。
在经历过自杀创伤的家族中,其后代更有可能继续通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逃避创伤痛苦,同时加剧这种痛苦。例如著名的作家海明威,他的家族就有这种自杀魔咒。早年,海明威的父亲开枪自杀,自己和弟弟妹妹也是死于自杀,包括海明威的长孙女也是。
如果自杀创伤不能得到及时察觉和修补,就会一代一代影响下去。
精神病学、神经科学教授瑞秋·耶胡达(RachelYehuda)是世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领域的学科带头人之一。
在大量研究中,耶胡达探索了大屠杀幸存者及其后代的(PTSD)神经机制。
他发现,那些患 PTSD 的大屠杀幸存者的后代生来就有和他们先辈一样较低的皮质醇水平,这使他们更容易有 PTSD 症状。也就是说,这种代际 PTSD 通常是经遗传获得的,而不是直接暴露于曾经的创伤事件中。
我(蔡老师)曾经有一个来访者,他的议题是,他和妻子的感情很好,觉得妻子是自己的爱和依靠,但却很难真正允许妻子靠近他的心。他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我对这个议题进行了排列,当这个个案的代表一上场以后,他就感觉整个身体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往后拉,他止不住地往后退到墙角,才会感觉比较好。妻子代表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场域里面出现很多死亡的能量。
我询问个案,家族里面的人是否曾经参加过战争,个案说确实有。个案很容易就处在一种躁狂的情绪状态里,他的性格也很孤僻。
接下来,我安排了个案家族祖先的代表,包括战争的加害者们和受害者们。受害者代表上来后一直望着个案,直到看到加害者代表,他们才慢慢地躺下了。加害者代表一直梗着一口气,没有办法躺下,好像更难原谅自己。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后代们可以选择背着家族的重担像受害者们一样活着,也可以选择尊重并认同这一切,通过生命的那股更高力量,让受害者们和加害者们在自己这里和解。学会对生命表达深深的慈悲,去转化家族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惨剧。
这是个案家族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但也会在他的身体里面留下深深的印记。如果在他这里,受害者们和加害者们和解了,那他的生命也会发生非常大的改变。
正如前文分析的海灵格先生的良知理论,我们每个人都归属于一个群体,然后会有个人良知,集体良知和灵性良知。从个人良知层面来说,我们会有是非、好坏、对错的区别。
如果家族里面曾经有过一个杀人犯,我们往往不愿意承认这个人属于我们的家族。从集体良知层面来说,集体良知不会允许任何人被排除在外,这是超越了是非、好坏、对错、生命的另外一个维度。
如果家族里面有一个人被排除在外,集体良知会在下一代里去选择一个人代表那个被排除的人,直到被排除的那个人被看见为止。所以个人良知和集体良知的冲突是所有悲剧命运的开始。
从灵性良知层面来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是连接在一起的,没有善恶之分,也不存在“归属”和“排除”。它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这是一种超越人性的大爱。
当我们生活在个人良知的层面,在二元对立的维度时,我们作为受害者,或许会选择永远不原谅加害者,但这样我们最终也会受苦。如果想从受苦的模式里面跳脱出来,我们必须超越这个维度,到达第二个维度,也就是集体良知。
在这个维度,我们看到受害者和加害者是一体的,我们看见加害者选择原谅与宽恕,把加害者同时也接纳进我们的家族。
内心真正地认同并且尊重这一切的发生,才有可能到达第三个维度。这个维度就是,来自于创造生命的那股力量,他同意了曾经过往这一切的发生。这个个案家族里面发生的事情,也只有到了第三个维度才会有解决之道。
当然这也是排列师自己内在净化的道路,只有
排列师自己去过那里,她才能把个案带到那里。在那里(也就是第三个维度),在各种因缘聚合之下,加害者们和被害者们的和解发生了。
在现实生活中,个案体内加害者们和受害者们的能量也和解了,这样他才会允许自己从受害者和加害者的模式里跳脱出来,允许自己去拥抱幸福。经由这个生命的考验带来的是对待生命深深的慈悲和幸福,还有智慧的奖赏,并从分离走向合一。
在现场的排列中,能量经过高低起伏,起承转
合,加害者们和受害者们在场域里面达成了和解,能量消融。个案代表当下就反馈终于能和妻子幸福地站在一起了,他感受到的是幸福。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发现事物背后的真相、发现宇宙的规则和秩序,顺应宇宙的规则生活,都能活在爱里。
据报道,中国平均每年大约有八万儿童被人贩拐卖,但找回的概率只有0.1% 左右。
相当一部分家长因为无法忍受折磨,选择放弃或忘记。而被解救出来并回归家庭的那些被拐卖儿童,他们的亲子关系也常常会存在着结构性创伤。
这种结构性创伤会严重影响儿童的正常社会化,他们难以与人正常交流,自我价值感非常脆弱。他们的人际心理距离疏远,很难建立亲密关系,这种状况同样体现在他们的后代身上。
如果这个被拐卖的人没有被找回,家族所有人都需要在内心为这个孩子留一个位置,直到他被看见为止。
我在开工作坊的时候有一个学员,她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一直有很深的害怕被抛弃的恐惧。经过排列发现,她的家族里有一个已经去世的、命运非常悲惨的女性,这位女性和她有能量的共振和连接,学员被抛弃的恐惧有一部分是这个去世的女性的。
学员回忆说这位女性可能是她的小姨,小姨小时候从城墙摔下来,脑子摔坏了,有点傻乎乎的。嫁到婆家以后,没有人疼爱她,受尽虐待,连自己的女儿也瞧不起她,一辈子过得很惨。
我引导学员,尝试带着爱去看见小姨,转化小姨的能量,切断和小姨的能量认同和连接。学员事后反馈自己的失眠问题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害怕被抛弃的情绪也好了很多。
如果家族中有人突然遭遇意外死亡,其后代的生命力也会突然感受到一种停顿,无法用百分之百的生命力去生活。
如果家族中直接经历这些创伤的成员没有真正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所压抑的情绪就会转化
为家族隐藏的动力,持续影响后代成员。被影响的后代成员即使没有直接经历这次创伤事件,也能产生相同的情绪或行为。这就是伯特·海灵格先生说的认同。
当家族里某个人突然发生意外或因疾病死亡时,家族里面的人往往因为害怕和恐惧对于这个人避而不谈,感觉这个人好像被排除在家族之外。但是集体良知不会允许任何人被排除在外。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带着爱把家族里面被排除的人重新带回到家族系统里,让集体良知恢复平衡,让家族里面的爱重新流动起来,这样家族里面的所有人都可以受益。
在一次工作坊中,有位个案的议题是她一直有很强的死亡动力,医院检查的结果是中度或重度抑郁。她到工作坊来就是想探索一下死亡动力背后的原因。
经过排列发现,个案家族有一位因为开煤气意外去世的舅妈,家里面的人很少提到她,基本上闭口不提。
我引导个案带着爱真诚地对舅妈的代表说:“我看见你了,你已经去世了,这一切都是那股更伟大的能量和力量的安排。我尊重你的命运,我会去做一些良善的事情来纪念你。愿你离苦得乐,尽数解脱。我祝福你,希望你也可以祝福我。”刹那间,舅妈代表非常感动,情绪放松了很多,并愿意表示对个案的祝福。
个案回去以后一个月反馈,之前的死亡的动力没有了,她愿意好好地活下来,同时愿意带着爱去为舅妈做一些良善的事情。
除了前文所介绍的一些常见的家族创伤,还有家族灾难、家族遗传病、家族丑闻,以及家族的价值感匮乏(比如从小被寄养的孩子、童养媳)等这些创伤, 都会通过创伤记忆影响一代又一代家族成员。
在家庭系统排列的工作坊里,我们任何人都没有预设或者预期,甚至连帮助的意图都没有。我们在场域里面,总是被一股更伟大的能量和力量带领,在个案和个案家族的潜意识愿意敞开的情况下,根据场域呈现出来的能量来工作。
继而帮助我们察觉生命中的重大创伤和终止创伤的继续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