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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叶李芬芳
吴欣安详地走了。 以前她觉得自己熬不到儿子袁浩结婚。 而现在她的儿子不但结婚了，还找到一位知书达理的妻子，生下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 孙子过周岁，儿子用轿车把她接到照相馆。一家人拍了全家福。吴欣怀抱可爱的孙子，笑得灿烂，像一朵花，根本看不出她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儿媳刘媛从照相馆取出照片，马不停蹄，亲自给婆婆送到医院。 吴欣看到全家福，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这些都是她以前不敢想的。她现在很知足，不跟任何人谈生死。 十年前，她得了癌症住院，打针，吃药，像吃家常便饭。现在癌细胞已全身扩散。医生预言她活不过三个月。 她数着日子过，过一天，赚一天，不再纠结陈芝麻烂豆子，不再埋怨丈夫和儿子，不再恨伤害过自己的人。病魔折磨着她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她从不唉声叹气，每天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她静静躺在病床上，透过窗户，欣赏树上的绿叶一片片抽出，聆听鸟儿在附近声声鸣啼。 她想自己现在就像秋天的一片叶子，将凋零大地，融入泥土。枯木逢春，能再发。而她的儿子、孙子也是她生命的延续。她越想越欣慰，来人间走一遭，酸甜苦辣一一尝过，没有什么遗憾。 以前，吴欣对丈夫管得严，对儿子管得严，每天总是唠唠叨叨，像一大串酸葡萄。晚上，丈夫出门喝酒，她千叮万嘱，想方设法阻拦，有时哭哭闹闹，有时骂骂唧唧，有时摔盘子打碗。 儿子深夜出门跟朋友玩，她总要这样盘问那样盘问，有时悄悄跟踪，像一位女特务。她唯恐丈夫学坏，走错路，唯恐儿子学坏，走邪道，给父子二人约法三章。心天天提到喉咙眼，整天电话打个不停，催催催。 丈夫因此十分讨厌她，儿子也因此十分讨厌她。父子二人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没有给过她一句好话，每天她都像生活在冰窟内。 吴欣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袁成长出一口气，心想：“我终于有了自由！” 在火葬场，袁浩跪着给母亲烧纸，心里却想给妻子说：“我妈终于去世了！我终于自由了！”回到家，他把这句藏在心中的话说给了妻子。 妻子吃惊地说：“她可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难道跟她没有一点感情？从你记事到现在，你想不起来妈妈的一点好来。我跟你结婚两年，婆婆去世，我到现在还伤心难过。想起在我住院生孩子时，她身体已经虚弱，几乎上不去楼，但她还去医院看我。婆婆给孙子压岁钱，小孙子都喜欢奶奶，你却说这样的话，我真不理解！”刘媛第一次跟丈夫因为婆婆吵一架。 自由的日子，袁成几乎每天晚上出外喝酒，喝到半夜深更，醉醺醺的回家。袁浩也经常出外喝酒，喝得东倒西歪地回家，酒气熏人，呕吐。家里经常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 刘媛一个人在家看着不懂事的孩子，非常想念婆婆。 婆婆在世时，公公和丈夫都守家，很少出外喝酒。她很自由，可以不做饭、不刷锅、不打扫卫生，甚至不看孩子。她自由自在上班，周末，悠悠闲闲去看电影，任性地购物。而现在晚上9点多了，孩子一个劲哭闹，她还没有吃上晚饭。 世上哪有绝对的自由？ 吴欣在世的日子，丈夫和儿子生活有规律，不熬夜，不酗酒，身体都很健康，几乎长年没有吃过一片药。但吴欣去世一年后，丈夫生病住院。 袁成想念严妻，看着妻子的照片黯然落泪，心想：家里还是有一位严妻管着好。 袁浩常常胃疼。妈妈在世的时候，他的胃没有任何问题，身体棒棒的。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妈妈管着还是幸福的。春节袁浩给母亲上坟烧纸，念叨起母亲的好，念叨起母亲的爱。
母子阴阳两相隔，千言万语听不见。世上哪有后悔药，哭天喊地也枉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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