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北海敬王睦薨。睦少好学,光武及上皆爱之。尝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召而谓之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敢不以实对!”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乃为相爱耳。”其智虑畏慎如此。 【译文】北海王刘睦去世。刘睦自幼喜爱读书,光武帝和明帝对他都很宠爱。他曾派中大夫进京朝贺,召这位使者前来,对他说:“假如朝廷问到我,你将用什么话回答?”使者说:“大王忠孝仁慈,尊敬贤才而乐与士子结交,我敢不据实回答!”刘睦说:“唉!你可要害我了!这只是我年轻时的进取行为。你就说我自从袭爵以来,意志衰退而懒惰,以婬声女色为娱乐,以犬马狩猎为爱好。你要这样说才是爱护我。”刘睦就是这样聪明多虑和小心谨慎。
【解析】北海王刘睦,是北海王刘兴的儿子,而刘兴是刘秀兄长刘演的儿子,按照辈分,刘睦应该叫汉明帝叫叔叔。对于皇室而言,权力争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父子、兄弟之间说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是奢侈,说自古天家无亲情一点都不过分。汉明帝对刘睦的关系,第一应该是君臣,第二才是叔侄。两个角色利益能够重叠的地方极小,且第一角色比第二角色重要的多。也只有当刘睦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的时候,汉明帝才会对刘睦以关爱、照顾,来体现自己的仁慈。重要的是,汉明帝需要让自己看起来仁爱,让人们觉得自己仁爱,这才是关键。刘睦作为当世人,生活经历在汉明帝一朝,对汉明帝一朝发生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再清楚不过,楚王案、荆王案、废太子东海王刘疆之死,就是对汉明帝最好的诠释。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乃为相爱耳。 袭爵之前,忠孝仁慈礼贤下士,袭爵后,声色犬马胸无大志。大概率的是,荣华富贵腐蚀人,地位改变时候,这个人不再有以前的雄心,以后也难以有大作为。这就是人性的必然,持续精进才是极少,而富贵之后沉溺享乐才是大多数人真实的样子。你能享乐的时候不享乐了,反而继续苦哈哈的,说明有更高的追求目标。刘睦袭爵北海王,已经是人生顶峰,再高也不可能了,他还如此,究竟是所求为何?没有袭爵之前,刘睦还能说他忠孝仁慈礼贤下士是为了有个好名声将来能正常袭爵。对皇帝而言,除了儿子之后,比如兄弟、叔父及儿子,他们表现出如此,就是在树美名、收人心,是别有用心。所以,刘睦与那位使者的对话,堪称刘睦是真明白人,知道汉明帝想看到自己什么样,以此求全。历朝历代,但凡是没有继承皇位的皇子在封王之后,为求自保也基本上如此。如此反例极多,往前看,最明显的就是汉武帝的哥哥刘德,当时颇有才名,礼贤下士,在儒生中名声极好。有一次他朝见汉武帝,武帝对刘德做的事早就有所不满,于是说了一句:商汤以七十里地而建立商朝,周文王以百里地得天下,你刘德也要加油啊。刘德回到封地,立马纵情声色饮酒作乐,四个月后暴毙。或许是有这个前车之鉴在,刘睦才如此对使者说,希望他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免得因为表现太好让汉明帝猜忌。之前提到汉明帝时期楚王案,时间长、牵连广,不少人都栽了进去。而很多人陷进去原因无非是和其中涉案人员有过交集瓜葛。或许是看到汉明帝这种性格的使然,刘睦在袭爵前后,立马从“性谦恭好士,千里交结,名儒宿德,莫不造门”转变为谢绝宾客。如此转变,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和外面断绝联系,这样外面再怎么乱也没办法牵扯到自己。【闲扯】时间到现在,如刘睦那样为掩盖自己真实的样子,而故意装作另一个样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刘睦这段材料,内里的核心并不是他的伪装或前后改变,而是他清晰的知道,汉明帝的需求,以及汉明帝的需求对应到自己身上应该是什么样?咱们中国有几千年的农业国历史,进入现代化工业国家也不过几十年。农业国时代的思维底层是自给自足,而工业国家的底层思维是市场。注意这里有三个条件,其一是我有,其二是你有,其三是你需要。从几千年的农业思维沉淀,转变为市场经济思维,很多人在这还没有转变过来。说白了,很多人没有交换思维,而是单纯站在自己的角度主张利益。如果你的利益你自己产生那还说得过去,但你的利益需要别人给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让别人给你?搞明白这几个问题其实也不难,难的是你有什么到你能给什么的转变,这就是交换。你能不能从你自己有的那些东西,扒拉出一点老板领导想要的东西,然后去交换?你挑挑拣拣都找不出人家想要的,凭啥要求人家高看你一眼、给你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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