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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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起，于北窗下观雨作

病思尚厌厌，苏酲快飞雨_（1）。洒洒复淙淙，香潮始知午_（2）。微凉沁人肌，流埃静难舞_（3）。淫沉日气乖，采错雌霓吐_（4）。蹑象浮摇中，山河绚玑珇_（5）。天霄跃飞龙，布化故无伍_（6）。元界翕鸿蒙，涵濡冒九土_（7）。寤叹北窗眠，终焉赁环堵_（8）。

【笺注】

据诗中“香潮”一句，可知是作于五月，首句“病思”一语，亦可知尚在病中，未完全痊愈之时。

诗写陈三立北窗病眠，醒而飞雨，为之一快，雨下到中午，现出彩虹，山河瑰丽，犹如天地开辟，滋润人间，不觉有终焉之志。

（1）“病思”二句：病中还是精神不振，酒醒后，忽然下起了雨！

    “甦酲”，酒醒。甦，同“苏”。宋史尧弼《贺杨绵州除武陵守》：“辕攀蹬截无留停，痒爬垢栉待苏酲。”

（2）“洒洒”二句：连绵不断，又雨声淙淙，香烟如潮时，才知道到了中午。

“洒洒”，连绵不绝的样子。唐钱珝《客舍寓怀》诗：“洒洒滩声晚霽时，客亭风袖半披垂。”

“淙淙”，流水声。晋陶潜《祭从弟敬远文》：“淙淙悬溜，曖曖荒林。”

“香潮”，香烟如潮，形容烟香之浓郁。此指午香如潮。午香，旧俗阴历五月每日中午用以祭祀的香。清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宜忌》：“五月昼长，神祠祖堂供净水，焚午香。”高心夔《灌园》：“午香潮我心，清气时一汇。”（见于钱仲联《梦苕庵诗话》一四九则。）

（3）“微凉”二句：凉意微微，沁人肌肤，飞尘静静，难以飞舞。

“流埃”，留尘。流，通“留”。宋陆游《幽居即事》：“书几积流尘，砚池渍浅墨。”

前六句，写病中昏睡，听到雨声，感到凉意，才知道睡到了中午。

（4）“淫沉”二句：湿气沉落下来，日光热气变得乖巧，吐出了色彩交错的霓虹。

“淫沉”，湿气下降。汉刘熙《释名·释言语》：“淫，浸也。浸淫旁入之言也。”

“日气”，日光散发的热气。汉王充《论衡·诘术》：“阳燧乡日，火从天来。由此言之，火，日气也。”

“采错”，即“错采”、“错彩”，色彩错杂。明王世贞《短长上》：“臣少尝见之，错彩如缕而色飞。”

“雌霓”，亦作“雌蜺”，虹有二环时，内环色彩鲜盛为雄，名虹；外环色彩暗淡为雌，名蜺，即霓，今称副虹。《楚辞·九章·悲回风》：“上高巖之峭岸兮，处雌蜺之标颠。”此代指虹霓。

（5）“蹑象”二句：霓虹浮动，像脚踏日月星辰；山河绚丽，如美玉闪耀。

“蹑象”，“蹑象纬”之省，脚踩日月星辰。明胡应麟《醉中放歌赠祝生并寄司马汪公》：“长风吹云入广座，欲蹑象纬淩蟾蜍。”象纬，指星象经纬，谓日月五星。唐杜甫《游龙门奉先寺》诗：“天闕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仇兆鳌注：“象纬，星象经纬也。” 此指“雌霓”“蹑象纬”。

“玑珇”，美玉。宋谢薖《寄饒次守》 ：“探怀出君诗，字字粲玑珇。” 

（6）“天霄”二句：天空如跃起了飞龙，施行教化，自然不可与之为伍。

“布化”，施行教化。南朝梁陆倕《石阙铭》：“或以听穷省冤，或以布化悬法。”

“无伍”，无人可以为伍。宋苏轼《和蔡景繁海州石室》：“尔来心赏復阿人，持节中郎醉无伍。”

（7）“元界”二句：天界打开了天地元气，九州之地都蒙受了滋润！

“元界”，天界。明尹台《有怀大茅道室因南郛往谒寓讯》：“忆昔南游访道群，几升元界拜元君。”

“鸿濛”，亦作“鸿蒙”，宇宙形成前的混沌状态。《庄子·在宥》：“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成玄英疏：“鸿蒙，元气也。”“翕鸿濛”，天地开辟。

“涵濡”，滋润。宋苏辙《墨竹赋》：“今夫受命於天，赋形於地，涵濡雨露，振荡风气。”

“九土”，九州之土。《国语·鲁语上》：“ 共工氏 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 韦昭 注：“九土，九州之土也。”“冒九土”，九土蒙受。

从第七句到第十四句，写雨后的凉意与绚丽的红霓。

（8）“寤叹”二句：北窗前睡眠，睡不着而感叹，租来的四墙丈方内，安神到老吧！

“寤叹”，睡不着而叹息。《诗·小雅·大东》：“契契寤叹，哀我惮人。”

“北窗眠”，语本晋陶渊明《与子俨等书》：“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比喻悠闲自得。

“终焉”，“终焉之志”的省语，在此安身终老的想法。语出南朝梁沈约《宋书·傅隆传》：“义熙初，年四十，始为孟昶建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坐辞兼，免。复为会稽征虏参军。家在上虞，及东归，便有终焉之志。”

“环堵”，四周环着每面一方丈的土墙，形容狭小、简陋的居室。《淮南子·原道训》：“环堵之室，茨之以生茅，蓬户瓮牖，揉桑为枢。”高诱注：“堵长一丈，高一丈，故曰环堵，言其小也。”“赁环堵”，租借“环堵”。

末二句写自己有在这里清凉世界住到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