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记忆/唤起你的记忆 陈皮,是指陈年的柑皮,而最著名的,便要数新会的陈皮了。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陈皮,却在我漫长的人生阅历中烙下了一些难以磨灭的情感印记。 每年冬节,新会人都喜欢把大红柑当作祭品放在供桌上。这时节的大红柑是最香最甜的。然而,大红柑能蜚声中外,不仅仅是它的甜它的香,而更主要的是它那特别昂贵的皮。俗话说,新会柑皮比肉贵。大红柑皮,可入药,可调味;煲粥煲汤,放几片下去,香味独特。故此,新会人过去有个习惯,就是在吃柑时,总是小心翼翼地把皮剥下来,然后把它一个个地串起来,放在外头晾晒或挂在灶头上烘干。这种陈皮放置的时间越长,药效越佳,味道也越芳香。据传这种陈皮带到海外,便会发出奇香。所以不少乡亲回乡时,总不忘带些陈皮回去。新会人也喜欢把珍藏多年的陈皮当作贵重的礼品赠送给海外的亲人。 由于陈皮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和独特的调味功能,新会人很早就懂得了经营陈皮生意。 我读中学时,就曾利用课余时间,跟家人一起进行剥柑皮的劳作。 每天,我从药材收购站里挑回一担担柑果。当我把柑果挑回家里时,家里早已坐满了等着吃果肉的邻人。有时,我的担子还没挑进家门,邻人们便急不可待地把手伸到箩筐里,此时,我索性把担子放在巷子里,让他们拿个够。起初,我们挑回来的是一些青青绿绿的“落地柑”,但邻人们连这些早果也不放过。通常早果柑带有酸涩味,但用糖(当时只能用糖精)、酱油等醮着吃,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等到柑果快要成熟时,一些柑果却因风雨的侵袭,或虫叮鸟啄从树上掉下来,果农只好把它捡起来,卖到收购站里去。这时,又是我们大饱口福的时候了。我把邻人们掏剩的柑子挑回家,开始了我们的劳作。我们一边剥着柑皮,一边把那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那部分柑片放到嘴里。就这样,一天下来,我的肚子里至少也会装下三五斤的柑肉呢。在那段贫困的岁月里,我们姐弟就是从这些柑果身上尝到了生活的甜蜜,也终于有了自己的课本和新衣…… 陈皮在日常的使用中数量有限,陈普茶的推广挽救了新会柑,也连同陈皮一样成为新宠。近年来,陈普茶的经营让不少人发了大财。 我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柑果之乡”的人。大红柑对于我,有了一份特别的感情。这份感情,等我离开了家乡以后便显得更为深厚。 那时我离开家乡到省城读书。每当柑子成熟时,我便趁回家之机,带上大红柑回校给老师和同学们吃。有人在品尝过大红柑之后却说,新会柑并不怎样甜,并随手把剥下来的柑皮扔掉。此时,我的心里总不是滋味。我以为他们不懂得品尝柑果,更是犯了“买椟还珠”的错误,白白地糟蹋了新会人视之为“黄金”的果皮。每当这时,我便会向他们说:甜中带酸的柑才是最有风味的;而这些柑皮,就是可以入药、调味的著名陈皮……但他们对我的述说并不太在意,我只得自讨没趣地收住话题,独自去把柑皮捡起来。 有时,我在广州街头的果摊上看到竖有“正宗新会柑”的牌子时,我的内心便产生一种自豪感和亲切感。但当我看到人们买下大红柑后,只吃了肉,而把皮扔掉时,我又产生了一种被遗弃、被轻蔑的感觉。我会忍不住走上前去对他们说,新会柑最有价值的是它的皮呢。但当那顾客却不屑一顾地盯我一眼便扬场而去时,我感受到了身在异乡的孤独,也感觉到自己对家乡的爱是那么的深厚和强烈。 我明白,我对大红柑的喜爱,是一份物化了的对于家乡的深深的眷恋之情。这份情,仅仅用柑的价值或个人的口腹嗜好来解释是不能成立的。对于那些置身异乡的游子来说,新会大红柑是故乡的象征。异乡的游子,发现陈皮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芳香,恐怕也是情之所至吧!!! 补记:以上这篇文章写于十多年前,当年的新会柑还没有像现在那么值钱。九十年代初,新会柑十分滞销,仁义大队把柑果运往海南去卖,一时成经验之谈。此图为作者本人用胶片记拍下当时装载柑果的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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