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 十 聊 书 画 公益课堂 名家讲座 深入剖析 系统阐述 敬请关注建十聊书画 读 书 画 论 札 记 4 艺术何为?艺术何谓? ——读赵壹《非草书》有感 大约在1900年前东汉的赵壹写了一篇《非草书》,此文一出,很快就引发了人们的持续热议。纵观议论的要点,基本是围绕着文章作者如何非议时人对草书的痴迷现象,以及他对书法社会属性与审美属性之间关系的认知而展开的,并因此将这篇论文列入书法理论体系的正统派、保守派序列。其实,透过赵老夫子的尖锐文字,却也可以看出时至今日依然延续的书坛现象。 其中主要就是书法的艺术性与实用性的尺度把握问题。在赵壹看来,草书兴起的主要动机是为了“趋急速,示简易”,以“删难省烦,损复为单”为手段,以“易为易知”为目的,如此的界定,将实用性置于艺术性之上,并且进一步将“弘道兴世”的宣教作用作为衡量艺术倾向的标准。他此等艺术观若依照儒家的价值观,完全合规中矩,一直到唐代的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的开篇也是将“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发於天然,非由述作”当作绘画存在的基本价值属性。 依照正统艺术观,艺术家的艺术行为以及艺术品的价值判断标准是按照如下顺序“宣教作用—认知作用—审美作用”展开的。虽然赵壹至张彦远的千百年来,正统价值观下的艺术属性并未发生本质性的改变,但是在绘画方面,这个排序很快就发生了悄然的改变,特别是随着文人画家登上历史舞台,审美作用所占的比重在逐渐加大,社会上对画家的行为及作品的接受度也不断在扩大,最终由苏轼发出了“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的宣言。 时至今日,虽然在政治至上的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左右下,宣教作用、认知作用还是处于主导地位,但是人们审美的内涵已经在发生着与时俱进的改变。虽说中国画家们也是充满对传统绘画的敬畏之心,但是在各自的艺术实践上却在不断地向即有的审美心理阈限发动挑战,并且取得了斐然的成就。可是,书法却由于其与文字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就是到了今天,大多数的人们仍然将文字的辨识度和对先贤法帖的传承性当作书法作品价值判断的主要依据。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因由,近些年来对于围绕着所谓“丑书”展开的论争非但不绝于耳,且大有持续下去的趋势。仔细想来,现在纠结于“丑书”审美价值判断的人,多少与当年的赵壹的担心有些相似。 但是,回过头来想,赵壹时代也正是在这种唯恐“背经趋俗”的政治正确价值观为主导的社会背景下,依然有那么一批钟情于“无用之用”的闲人们,以他们的不懈努力,在推进着书法艺术的艰难前行。他们在《非草书》中开篇是这样被描述的: “余郡士有梁孔达、姜孟颖,皆当世之彦哲也,然慕张生之草书过于希孔、颜焉。孔达写书以示孟颖,皆口诵其文,手楷其篇,无怠倦焉。于是后学之徒竞慕二贤,守令作篇,人撰一卷,以为秘玩。” 已是知名知识分子的孔达、孟颖之辈,不好好学习孔子、颜回之道,把以善写草书名噪一时的张芝奉若神明,天天“口诵其文,手楷其篇,无怠倦焉”,这在赵壹看来简直是不成体统。不过,若换一个角度看,能够将孔达、孟颖这样的名流都惹得如此痴迷,可以推想在社会普罗大众间或许已经蔚然成风。赵壹接着对此类人有着更为生动的描写: “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座,不惶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角思)出血,犹不休辍。” 这是对草书学习何等的投入啊,这种如醉如痴的状态早与实用无交涉了,分明就是一种纯艺术的行为。而这种“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座,不惶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的颇具行为艺术色彩的习书状态,即使在当下,也容易被认为是异样的存在,更何况是在那个“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大汉帝国。不过值得欣喜的是在张芝引领下,梁孔达、姜孟颖等一干人众以其明锐的艺术感悟力,我行我素,如醉如痴地沉浸在对草书这种形式语言审美的实践中,他们构建了一个环境,形成了一个氛围。于是,草书这个原本是实用的“临事从宜”的被动之举,就成为了纯艺术的主动追求。 既然书写文字成为了摆脱实用的纯艺术行为,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对形式美的探究与完善,并由此引发对一件作品的反复推敲与锤炼。 “'庶独就书,云适迫遽,故不及草。’草本易而速,今反难而迟。” 唐/张旭《古诗四首帖》(局部) 近来在书坛又掀起一股所谓“日常书写”的热潮,其动因便是古代先贤无论是王羲之书《兰亭序》,或是颜真卿写《祭侄文稿》,无不是一挥而就,何曾反复推敲。固然,此热潮的发起者与跟随者的初衷是为了矫正当下书法展作品中普遍存在过度制作的现象。但是,且不说既然是为了参加展览而特意书写作品,就已经是有意为之,就是《非草书》中言及的张芝、杜度、崔瑗也是“云适迫遽,故不及草”。为什么会因时间紧迫,无法书写草书?恰恰是因为他们在书写之前需要思考以及书写过程中需要反复。这显然已经不属于一挥而就的书写,而是属于有意为之的创作了。 多亏了从那个时期起不断有先人们不务正业的“游手于斯”,他们不怕被视为失节的学步者,也无惧被当作增丑的效颦者,即便是: “乡邑不以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正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善既不达于政,而拙无损于治。” 宋/黄庭坚《廉颇蔺相如传》(局部) 明/祝允明《草书杜甫秋兴诗轴》 如果认为书法是艺术,则上述行为本不足论。在绘画上,早此数百年的“解衣盘礴”行为,不仅不被认为荒诞怪异,反而称之为“真画者”。可遗憾的是,书法爱好者们却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在持赵壹观点的人们看来,书法是丈夫不为的雕虫小技,沉湎于此等“伎艺之细”者,即便是能够出人一头地,也不过是“近于矜忮,贱彼贵我”的自娱自乐。非但于社会无补,就是对自己也是纯粹的浪费时光。导致这样结果的原因,正是因为: “夫务内者必阙外;志小者必忽大。仰而贯针,不暇见天;俯而扪虱,不暇见地。天地至大而不见者,方锐精于针虱,乃不暇焉。” 好在现在依然以那么一群人跟几近两千年前的那些以表现“伎艺之细者”为能事的人们一样,顶住各个层面的压力,敢于寂寞,不求功名,只为求得内心快意。而书法艺术之所以能够不断向前精进,他们的付出决不能被忽视。 现/林散之《草书毛泽东词轴》 喻建十 1959年12月生于天津。 天津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天津市级教学名师。 教育部高校美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全国美协会员、全国美协美术教育委员会委员;全国书协会员、全国书协教育委员会委员;全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天津市文联委员、天津市书协副主席、天津市中国画学会副会长; 自幼从外祖父、天津美术学院教授王颂余学习书画,1985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绘画系中国画专业,留校任教。1993年公派赴日留学,1996年毕业于日本国立大阪教育大学研究生院,获硕士学位,后任教于日本明海大学,2003年底回国任教。 喻建十书画作品 《空林独与白云期》 2007年 《西晋成公绥论隶书句》2015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