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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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节庵以大人所赠盆鞠属衡儿作画，寄贻朱

鼎父山长广州，因赋此诗，末章兼谓潘户部存不久厌世云

一

秋香吹空暄象寂，露叶风枝好容色_（1）。我家大人爱此花，踯躅蹰躇不能摘_（2）。移向君堂映四壁，霜月皑皑流烟织_（3）。万古清光接胸肊，逸态孤荣庶比德_（4）。稚子娇憨并笔新，伏几乃为花写真，却令睥睨埃尘人_（5）。

【笺注】

本年十月，陈宝箴赠盆鞠（菊）给梁节庵（即梁鼎芬，详见0152《送梁节庵还焦山》笺注），梁作《陈提刑丈馈菊花，赋谢二首》诗，翌日陈宝箴次韵和之。梁节庵请陈三立长子陈衡恪绘《菊花图》，陈三立亦赋诗和之，三人的诗作，都题于画上（后来，又请谭献、陈锐赋诗题署，）裱成长卷，送给了在广州的朱鼎父即朱一新。由此，陈三立些此诗，也就涉及在广州不久前厌世（辞世）的潘存。朱一新接到此诗画云：陈家“三世共此一图，而兼三绝，尤可珍贵”。

朱一新（1846-1894），字蓉生，号鼎甫（父），浙江义乌人。光绪二年（1876）进士，授编修，官至陕西道监察御史。曾主讲端溪、广雅书院（所以陈三立称其为山长）。有《拙庵丛稿》、《无邪堂答问》、《佩弦斋尺牍》等传世。

潘存（1817-1894），海南文昌人，字仲模，号孺初。咸丰元年（1851）中举，后捐为户部主事。碑版法帖收藏丰富，书法名家

第一首诗，围绕菊花、赠花、画画展开。

（1）“秋香”二句：秋日菊香吹向空中，喧闹的景象都静下来了，露落菊花叶，风吹菊花枝，真是好美的花容！

    “喧象”，此指喧闹的景象。二字前人很少连用。

诗的首二句，写菊花之容色。

（2）“我家”二句：我家的大人喜爱此花，徘徊在花旁，不忍摘下花。

“我家大人”，指陈三立之父陈宝箴。

“踯躅”，徘徊不进貌。《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三·焦仲卿妻》：“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蹰躇”，来回走动。《后汉书·仲长统传》：“蹰躇畦苑，游戏平林。”李贤注：“蹰躇，犹踟蹰也。”“踯躅”与“蹰躇”连用，义复而词费。

第三、四句，写陈宝箴的爱菊与赠花。

（3）“移向”二句：移到了你家堂上，光彩映照四壁，秋日月光如雪，雾气流动如织。

“皑皑”，雪白色。唐吕岩《七言》：“晚醉九巖回首望，北邙山下骨皑皑。”

“流烟”，烟雾飘动。唐孟郊《乐府杂曲·鼓吹曲辞·巫山高二首》之一：“经红流烟湿艳姿，行云飞去明星稀。”

第五、六句，写梁节庵家的菊花光彩流动。

（4）“万古”二句：万古的清光接触你的胸襟和气度，清丽的姿态，孤独地开放，或许可以比拟你的品德。

“胸肊”，同“胸臆”，胸襟和气度。宋王安石《寄赠胡先生》诗：“先生天下豪杰魁，胸臆广博天所开。”

“孤荣”，孤独的花。唐张九龄《庭梅咏》：“芳意何能早，孤荣亦自危。”此指菊花秋开。

“庶”，或许。《左传·桓公六年》：“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

第七、八句，写月下菊花正可比梁鼎芬的品德。

（5）“稚子”三句：小孩子不懂事又天真，新近才会摆弄画笔，伏案就为这花画出真容，却令得这花斜视着我们尘世的人！

“稚子”，此指陈三立长子陈衡恪，善画。

“娇憨”，年幼不懂事而又天真可爱的样子。唐陈羽《古意》诗：“姑嫜严肃有规矩，小姑娇憨意难取。”

“睥睨”，斜视，有轻视意。明无名氏《四贤记·允娶》：“你青年出家，终招睥睨。”此形容画中的菊花神态。

诗的最后三句，写陈衡恪画菊。末句拟人与花，颇突出菊花的花品。

二

海表二士天下雄，捭荡宙合回长风_（1）。腾精蓄怪光熊熊，十年不出随冥鸿_（2）。吾道一蛇而一龙，死生须臾酒碗空_（3）。掉头独障狂澜东，可怜花开谁与同_（4）。朝暮对花嗟复惜，驾海驱江夸所得，拂玩休教世人识_（5）。

【笺注】

第二首诗，写了寄赏菊图与朱一新的含意，赞颂了二人的品德，叹息潘存逝世而无人共朱一新赏菊了。

（1）“海表”二句：海边的两个读书人，真是天下的雄杰，纵横开合，在世间掀起大风！

“海表”，犹海外，指中国四境以外僻远之地。《书·立政》：“方行天下，至於海表，罔有不服。”

“二士”，二个读书人，指朱一新与潘存。

“捭荡”，犹“捭阖纵横”，捭阖，开合；纵横，合纵和连横的简称。意谓以辞令探测、打动别人。

“宙合”，世间；天下。清平步青《霞外攟屑·释谚》：“宙合大矣，四部书未经目者，如恒河沙数，不知几千万亿条，可资采获者，日出而未有已。”康有为《出都留别诸公》诗：“怀抱芳馨兰一握，纵横宙合雾千重。”

首二句，赞颂二人为“天下雄”。

（2）“腾精”二句：精神振奋，蓄积奇异之思，光芒如熊熊大火，十年间不出而为官，只是目送大雁飞向高空！

“腾精”，振奋精神。三国魏阮籍《答伏义书》：“若良运未协，神机无準，则腾精抗志，邈世高超。”

“蓄怪”，积蓄奇异（思想）。宋孔延之《顶山寺》：“高峰峰顶欲参天，蓄怪储灵远年传。”

“熊熊”，光焰旺盛貌。《山海经·西山经》：“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郭璞注：“皆光气炎盛相焜燿之貌。”

“十年”，朱一新光绪十二（1886）年因进谏降职，愤而回乡，光绪十三年（1887）八月，应两广总督张之洞函聘至广东，先后主讲肇庆端溪书院和广州广雅书院。已是近十年不出仕乐。

“冥鸿”，“鸿飞冥冥”之省，大雁飞向远空，比喻远走避祸。语出汉扬雄《法言·问明》：“鸿飞冥冥，弋人何簒焉。”李轨注：“君子潜神重玄之域，世网不能制御之。”后因以“冥鸿”喻避世隐居之士。

第三四句，赞颂二人的品德与操守。

（3）“吾道”二句：我们秉持的为人之道，一时要龙飞，一时要蛇隐，死生须臾之间，酒碗就要空了！

“一蛇一龙”，比喻人的处藏或出或处，或显或隐，随着情况的不同而变更。语出《后汉书·冯衍传》：“一龙一蛇，与道翱翔，与时变化，夫岂守一节哉？”

“死生”，偏义复词。指死亡。宋苏轼《侄安节远来夜坐》诗之二：“畏人默坐成痴钝，问旧惊呼半死生。”

第五六句，写出了二人的人生之道：不以生死为意。

（4）“掉头”二句：他掉转头而去，剩下你藏身在狂澜的海东，可怜花开时节能和谁一起赏花？

“掉头”，转过头，多表示不顾而去。唐杜甫《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诗：“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这里指潘存逝世。

    “独障”，独自藏身。明吴世忠《过张鲁公祠》：“频摧北虏三千士，独障南藩百二州。”

第七八句，叹息潘存去世，朱一新在花发时节无人共赏花了。

（5）“朝暮”三句：我们早早晚晚面对菊花，为她赞又为她叹惜，让这画跨海过江，夸耀我们的所得，你抚摸玩赏这画卷，可不要叫世人认识了！

“驾海驱江”，即跨海过江之意。驾海，航海。唐太宗《幸武功庆善宫》诗：“梯山咸入款，驾海亦来思。”驱江，驱车至江之意。

诗的最后三句，写在武昌的友人赏花，挽洗你不在，画此图与你。

【附记】

诗的前半，写得大气磅礴，笔力雄健，中气腾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