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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利比达克指挥艺术中的“慢”与“真”

 张逸i5fwigtd0s 2023-01-14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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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利比达克,一个在指挥界如雷贯耳、却又让人感到遥远的名字。这位大师生前极度排斥录音,以至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在没有看过其现场的人眼中都仿佛一个响亮却虚妄的“传说”。

直到1998年,即切利比达克去世两年后,他的遗孀和儿子才同意与唱片公司签约。后人也终于得以从各路“枪版”、或很难避免存在杂音的广播录音中“解放”出来,听到切利比达克曾秘不示人的完整现场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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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切利本人认为“唱片里的声音犹如罐头里的豆子一样,其生命力无从谈起”,事实上他的说法存在一定合理性,但后来的乐迷依然从中窥探到了他的魔力与风采。不过,切利比达克的获评可谓两极化严重,好即好到“难以置信、有如神助”;差又差到“又臭又长,拖沓沉闷”。

诚然,“慢”的确是切利指挥的一大特点,但其实切利早年,多的是速度奇快、火花迸射的青春化演绎。人到晚年,锋芒内敛,作品有了长者的宽宏仁厚,从容练达,速度自然放下来,这点较易理解。且有这一倾向的,决非切氏一人。快慢是相对的,单就技术角度而言,速度最重要的是控制得均衡。而更重要的是,随学养及人生境界的递升,切老对艺术有了更深更透彻的理解,方法也相应地有了转变:对总谱作微观式研究,排练作显微化处理,一个小节甚至一个音符皆有自身生命,绝不显得匆匆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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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复杂的作品,越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演绎。”切利曾在一次访谈中如此阐述自己的音乐哲学。他在指挥时,试图做到把每一个和弦、每一个声部都仔细分解和表达出来。“如果音乐速度变得很快,人们无法完全接受音乐所包含的深层内容,听到的就只是简单的音符,而不是音乐了。”对他而言,音乐不仅是美的体现,美只是其引人驻足的诱饵,音乐的本质是“真”。这就不难解释切利为何如此厌恶录音,经过传声介质、调试、再解码、再被聆听的声音似乎已与真实脱节,无法达到他拟真的要求。

更为独特的是,切氏对交响作品各构成因素皆等量齐观,处理时平均用力,对经过句、装饰音也毫不放松,所以这样的慢是有着充分理由的。绝无刻意,更不是哗众取宠,而且他的慢,慢得舒缓、柔韧、松弛而富于张力;那般步幅宽广的云游与深邃,仿佛越过耳膜,直击灵魂。一切观瞻都在慢镜中呈现,平和、素雅中却蕴含着绵绵不绝的内力,是不住掀起风浪的暗涌,这时候,速度已经不重要了,而在于那份忘我的纯粹。

1984年,切利比达克在卡内基音乐厅与柯蒂斯音乐学院管弦乐团合作,《纽约时报》的评论家约翰·罗克韦尔称这是二十五年来最好的音乐演出。钢琴家艾琳·乔伊斯说,切利比达克是她合作过的指挥中伟大的一位,“他是唯1一个进入我的灵魂的指挥”。

能达到如此境界,除了其对音乐独此一份的认知与极致追求外,更因为切利那多到惊人的排练次数。据悉,在他担任柏林爱乐指挥期间,切利规定每场音乐会之前须有十次以上的排演。当时人们议论他的焦点,也就常常放在排练曲目花费时间过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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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曾说:“排练是一连串的'不是’,最后可能会有一次'是’”。在切利看来,排练与正式演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对音乐的探索。乐团越好,其潜力就越大,排练的次数就应该越多。即使团员对此总是叫苦连天,但不得不承认经受过如此魔鬼训练后,乐团演奏往往能达到熟而精、精而化的境地。我们在听切利的录音时,也会发现令人惊异的除了他本人对作品无与伦比的把控力外,还有其领导乐团和他仿佛密不可分的紧密配合。

切利曾在富特文格勒因战时立场问题被迫暂离指挥台时临危受命接手柏林爱乐,且表现出色,带领乐团屡获佳绩,很多人以为他会是富老的接班人。然而富特文格勒却将柏林爱乐首席指挥的位置传给卡拉扬。这件事在很久之后的当下,依然备受乐迷的讨论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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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切利或许也和许多切迷一般“意难平”,很长一段时间远离柏林,不断辗转于世界各地客串指挥,直到79年出任慕尼黑爱乐的音乐总监,才有了一个“比较好看”的头衔,此时切利已67岁,他将余生都献给了这个本身并不算特别出名的乐团,并带其跻身世界一流的队伍。

1992年,80岁的切利再次回到柏林爱乐,一夕之间将这个被卡拉扬领导了30多年的乐团风格调整到独属于他的、那份纯净剔透的音色特征,暮年的老人慈祥地指导晚辈们如何传达音乐,是多么感人的一幕。这时候的切利,定然早已释怀,他的心始终归附于毕生挚爱的音乐。

“你听穆索尔斯基《图画展览会》的“漫步”主题,让你在最放松的状态下施施然进入画卷,听“基辅大门”一段,慢得有力,慢得崇高,重音向四方延展,最终超越了空间的局限,每每听到这里,我都会想:到底是他的音乐太慢,还是我们的时代太快呢?惯于生活在喧嚣中的我们,惯于在快餐文化中吸收营养的我们已无法放下心来去咀嚼切老奉献给我们的音乐盛宴,而他的慢,是其艺术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之一,也是他的艺术观不可缺的重要因素,它使我们重新认识了音乐,也进入了一种以未有过的聆听状态,慢,即是时间也即是生命的延长,这不就是寿的一种表现吗?

切利是绝对地反感马勒而钟爱布鲁克纳,他说马勒是一味追求宏大而全然不知道自己力不从心,是个完全没有个性的骗子,布鲁克纳才真正构筑了大教堂般的庄严与宏大。布鲁克纳由此成为他诠释得最极端的作品,但凡出访,首选就是第七交响曲,富特文格勒或克纳佩布什演奏60多分钟,他要将近80分钟。你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把布鲁克纳固执虔诚的宗教性表达如恬静的牧歌,确实把布鲁克纳不厌其烦一次次重复中寄托的精神升华表达如壮丽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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