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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役情

 天正弘玉 2023-01-14 发布于山东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还是很渺小的,不定什么时候就像只蚂蚁被捏死。印尼地震引发的海啸,多少人潇潇洒洒,魂飞天外?汶川地震山崩地裂,多少人长眠地下,万劫不复?还有诸多的天灾人祸。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类,永远抗不住大自然批亢捣虚地一击,从而露出脆弱的一面。这次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肺炎疫情,起不知何所,行不知所踪,悄无声息,杀气腾腾,蔓延在地球的上空。病毒随飞沫飘散,由呼吸出入,见人沾人,见物沾物,只要携带病毒的人匆匆一过,不管他是否表现异常,与之相逢的人,就不知不觉惹祸上身了。于是乎,相逢一笑,成了“笑里藏刀”了;欢乐相聚,成了最后晚餐了。

我们离开本村出门串亲时,曾听见村里大喇叭广播此事,却都不在意,心想隔山隔水,遥不可及,哪能翻山越岭而来?孙悟空啊?街头还有不少行人,提及此事,便觉大惊小怪,不堪一扰。谁知回来时路口都被堵上了!这个路口是辆铲车,横刀而立;那个路口是辆卡车,独霸一途。再往前走,几个垃圾箱,侧卧在路中央,睡的正香。东绕西拐,凭着对生我养我地方深入骨髓的认知,终于寻到了一条缝隙,钻了进来,回到了家中。

老母亲老父亲都在屋里躲着看电视,一脸的惊惧不安。

“这是咋回事啊?国家出了啥事啊?有了大奸臣啦?外国侵略啦?好好的,怎么不让过年了?……你姐打电话来,说春节不来了。你大表哥二表哥打电话来,说春节不来了。——说是啥毒?要死人啦?好端端的日子,过着过着咋就不让过了哪?嫌咱国家人太多啦?太多啦要剔剔苗啊?……”

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生活的如同山林里的隐士,一直无事无非,闭门索居。现在呼通一声一块石头落在脚前,不知所措了。我急忙打开手机,一面翻看铺天盖地的信息,一面字斟句酌地解释给他们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新冠病毒的传染,正踩着筋斗云,蹭蹭上扬。一处遍地开花,四邻沾雨带露。连本村从疫区返乡的人都被拉走隔离了。大家防不胜防,根本摸不清这个敌人藏在何方。躲在家里,画地为牢,消毒通风,是杜绝传染远离病毒的最好方法。

老爷子老母亲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刚松了一口气,老头继而又愤愤不平起来:“这都是现在人做作出来的!你看看,这天哪里还像个天?——那时天多蓝啊!现在三天两头起雾。这水哪像原来的水?——那时的水多甜呀!现在水浑,还发咸,有怪味!看这垃圾!遍地是!——吃好了,穿好了,人的小命不保喽!……这天该冷也不冷,要受灾情哩!”

是啊。我也不禁点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现在四九天气小河还在流着呢。院子角落里老爷子栽的月季,大冬天又长出了新叶,鲜嫩的醒目刺眼!谁能说,四时不正不会和人有关?事出必有因,万端发于心。种的其因,收获其果。

客人都不上门了,过年准备的丰盛的蛋肉菜果,赶紧拿出来自己享用吧,免得日久生菌,腐烂变质了。把蒸过冷藏的大虾拿出来,闻一闻,赶紧再用开水烫两遍。把煮熟的狗肉拿出来闻一闻,赶紧放在大锅里再滚煮一遍。羊肉也煮一煮切碎做羊汤喝。老头像看破了红尘没有出家的和尚,一切都放手了。我和老婆一连几天,跟着老母亲的指点,翻箱倒柜,找吃的,做吃的。

说到吃,动物有时比人还讲原则的。有些东西根本就不吃。煮狗肉时,我把剔除的骨头扔给了自家的小白狗。大过年的,四下里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狗的味蕾早已调动起来了,看见好吃的都馋涎欲滴。现在两块狗骨头给它,我想天降肥饫,本该大快朵颐了吧?只见那小白狗嗅了一下,便浑身打颤,接着就蹦开了,抬起头,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光看向我。我招呼它过来吃。它不仅不听我的号令,反而转过身,给我一个屁股,脑袋钻进草堆半截,发出低低的呜呜声,悠长而忧伤,“向隅而泣”了。这是畜生啊!人有时候连狗都不如!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不管是挺尸的,还是喘气的,都进了那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脏腑。现在这无情终于又还给人类了。在家当猪吧,别再与天地斗,其乐无穷了。

原想着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羡慕已久的猪一般的生活终于到来了,我们会趁机美美享受一把了。谁知刚刚过了两天,生物钟的突然改变,心里头一直的忐忑不安,饱食终日的无所事事,带来了精神像上了弦,腿脚倒发了软,才知道猪的生活也是不容易的。怎么办?人毕竟是有思想,有智慧的,无事生非吧。

拿起书来,看一看,陶冶一下情操。打开电视,看一看,开阔一下眼界。和老人一起聊聊天,追根溯源;和孩子一块逗逗乐,同玩共欢。

侄子在看电视,要么看手机,也没谁管他,总得让他有点事干。春节去姥姥家两天,你疼我爱,妈妈搂着睡了一夜,还塞了大把的压岁钱。看得出喂上了化肥,浇进了水,正待一点点吸收和滋养施展。大姑娘心里有杆秤,知道自己每天干什么,怎么干,玩的时候像只蜜蜂四处飞,学的时候像块石头纹丝不动。只有小姑娘感觉最无聊,像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野狼,见什么抓什么挠什么,买了小鞭炮到处燃放,在院子里用铲子掘出一个个小坑,这不又拿着菜刀在砍削木棍,还在两棵小树中间绑了个横棍,不高,刚刚能钻过去,她身子后仰着,一点点从下面移过来,再移过去,全是异想天开,自得其乐。

自己的小脑袋终于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的时候,小姑娘又跑过来缠住爸爸妈妈了。不堪其扰,妈妈领着她削了一个两头尖尖的短粗木棍,一根一米来长的细一点的木棍,在院子门口的地上划出大大的方格,填上10、20……100这样的阿拉伯数字,在方格的一头放上一块砖,尖短木棍横在上面,一头悬空,用长棍敲击悬空一头,短粗木棍凌空而起,蹦到某个方格里面,那个数字就是你的得分。如果蹦出界外,就该另一个人打了。最后谁的得分多谁赢。这个游戏叫打百分,小时候我们常玩过的,没想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滋润着这颗玩遍天下百无聊赖的小生灵。

天色黑了下来,打百分不能玩了,小姑娘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没了精神。吃过晚饭,我领着她开辟新的活动领域。我找出一堆牙签,在桌子上随便一撒,这些牙签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趴在一起了。我和小姑娘包袱剪子锤,谁赢了谁先挑战,看谁能从这堆小棍里面,不惊动别的小棍,一根一根地从上面拿开。惊动了别的小棍就得收手,换作对方来挑战,直到一一拿完,多者为胜。这个游戏是从生活劳动中演绎出来的,现在困境中灵光一闪,又现出来了。小姑娘很快来了兴致,聚精会神地挑。为了不影响别人看电影,我爷俩上了别屋,打开手电筒照着,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是。看电影的嘻笑喧哗,做游戏的已然入定。沙发上老爷子半躺着小寐,已经打起了鼾声。

现在的日子,对老人来说不是飞来横祸,倒像是天上掉下来馅饼砸中了他。两个儿子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在家陪他,况且又是过年。不走就不走吧。已经八十多了,前面不远就是地头了。儿孙绕膝,多看一眼,多抚摸一下,多感受一下这人世间的温情和关爱,走的时候也能少点牵挂,少点遗憾。老母亲陪着孙儿孙女们看电视,看电影,平日子还天天出去走走,现在舍不得离开了。老爷子看着孙儿们戏耍,嘴角常常是挂着笑的,现在半睡半醒中,笑意还黏在嘴角,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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