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罗凤霜的散文 | 石磨转动的岁月 | 主播：周德清

吟诗品文 2023-01-20 发布于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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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转动的岁月

（轻点以上音频同步收听，朗诵：周德清）

作者▌罗凤霜

石磨转动的岁月

“推磨，摇磨，推个豆腐糯又糯。你一口，我一口，呵气呵气吃两口。”每当寒冬腊月，快过年时，我耳畔就会回想起这首母亲教我唱过的亲切的童谣，思绪也就不由自主地会回到从前，飞越千山万水，飞抵故乡老家的竹林小院。对豆花豆腐的记忆是很小就有了，戒不了浓酽的乡愁，忘不掉昔日的艰辛与沧桑，都是与母亲和她的石磨有关。

童年的我是母亲身边的一只“小花狗”，常常跟在母亲的身后，在磨房里，在灶房里看母亲用手推石磨在灶台锅边推磨的姿势。母亲用坚强和母爱征服一圈又一圈的“波浪”，她弓着腰一手往磨眼里添黄豆，一手娴熟地推磨，汗水沁满了额头。母亲在灶台上，在干硬的“河床”上演奏着一曲吱吱呀呀的手磨转动的清唱，等一曲谢幕了，母亲从磨房里出来，便汗流浃背，大汗淋漓，那憔悴的样子，像受了一次刑讯，让我和父亲很是心疼。

小时候，我的家乡罗家河的人们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家家户户都非常拮据。大人、孩子们平时都没有肉吃，如果家里来了稀客，谁能用豆花豆腐招待就是最高的礼遇了。母亲不但用手磨磨豆花、磨豆腐招待客人，更重要的是在每年整个腊月承接帮全村几十户人家免费做过年的豆腐的活计。那时，家家都很穷，没钱上街买豆腐过年吃，但家家都收有很多黄豆，母亲做的豆腐口感好，味道鲜美，于是每家每户到过年前两周，都拿上黄豆登门央求我母亲帮他们做过年的豆腐。

那时，做豆花豆腐是一件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每磨一次豆腐，父亲就得起早贪黑提前几天准备足够烧开两大铁锅豆浆的一大堆柴火，再从村外半里路的井里挑回几担水倒在水缸里。

记忆中，腊月一到，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她常常提前五六个小时就把别人送来的黄豆捡干净，挑选好色泽明亮、颗粒饱满的黄豆，倒入水桶里，用水浸泡上。往往，母亲也把自家上好的黄豆另外泡两碗，因为，母亲顺便也给家里人做碗豆花吃，犒劳一下给她忙里忙外，帮她做豆腐的全家人，让我们每人都尝一小碗豆花，好解解馋。

推豆腐，由父亲搭手，他们用沉重的手磨把已经泡胀得黄黄亮亮、白白胖胖的黄豆慢慢磨成豆浆。大多时候，母亲白天的活儿安排得满满的，所以，只好将推磨的时间安排在最困倦的深夜，而且是睡得最香的时候。有时候，父亲开会不在家，母亲一人推手磨，很费力，她每次，一手拿着铁勺舀几粒豆子往磨眼里添，另一只手吃力地转动手磨，磨完一桶豆子要费很久的时间和很大力气，母亲常常磨到深夜十一二点，尽管是寒冬腊月，夜重露寒，可母亲总是大汗淋漓，那时，我和两个妹妹都很心疼母亲成天这样劳累，就抱怨她，为啥白给别人磨豆腐，既费水，又费柴火，更费力气，熬更守夜睡不成个好觉？但母亲说：“帮帮别人，也能帮自己。一方面，我帮村里人做豆腐，他们不要的豆渣，我也能用它喂猪卖钱，年后，好为你们几姊妹换钱交学费，你们就有学上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看着母亲那样辛苦，也明白她那良苦用心，就端来高高的木凳子站上去，用小手帮母亲推手磨，因为，那时，我很小，只八九岁，灶台很高。母亲看我来帮忙，也挺开心。毕竟我还很小，体力不支，有时，推着手磨，就困了，母亲这时就给我讲故事激励我，什么《甘罗十二为宰相》《白蛇传》《薛平贵》《七姊妹》，母亲一遍一遍地讲着，洁白的汁浆慢慢渗出磨缝，慢过时光，我总是在母亲的故事里帮母亲磨好了豆浆。

有时，母亲见我很累很困，就让我先睡。可我见母亲开始用纱布把豆渣滤去，再把滤过的像牛奶一样黏稠洁白的豆浆倒入大锅里，于是，我的瞌睡就不翼而飞，继续坚持在灶膛前帮母亲生火，烧豆浆。我不停地往灶膛里添柴火，灶膛里，火苗烧得旺旺的，红红的，三十多分钟后，一锅豆浆就烧开了。随后，母亲向烧开的豆浆里加入适量的浆水汤，只见翻滚的豆浆上竟然静静地冒出了一朵朵小小的洁白的花朵，这就是豆花，渐渐地这些白花连在一起，结成一片，覆盖满锅。经历了复杂的劳作之后，我们姊妹几个期盼已久的豆花终于做好了。母亲先舀起豆腐脑盛放在竹子兜兜里的纱布上，包好，压上石磨，滤去水分，豆腐就压好了。

之后，母亲才用毛巾擦一把额角的汗渍，长长地舒一口气，再用小碗给我们姊妹几个每人盛一碗豆花，挑上一筷子红红的香喷喷的香油蒜末葱花香菜辣椒酱，就着豆花吃，味道麻辣、醇香、爽口，馨香绝伦，美哉妙哉！可此时的母亲，往往也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让人格外心疼。

端午节到了，母亲用手磨为我们磨米粉做香甜可口的糍粑糕吃，还有磨米浆，做成一张张白亮亮的米皮，切条，再用蒜末、辣椒，花椒末、香醋调好，那味道酸辣爽口，鲜美无比。

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母亲用手磨磨麻子榨出麻子油，为我们炸麻油油条、麻油果果、那酥酥、咸咸、脆脆的味道让我们一生唇齿留香。

我结婚那年夏天怀孕时，一段时间吃不了油腻的饭菜，母亲为了给我补充营养，就每天变着花样，为我做豆花、菜豆腐、豆浆、或豆腐，给我补充营养，改善我的饮食结构。

母亲一生用她的手磨，磨落了月亮，磨亮了太阳，磨化了冬天的积雪，磨灭了夏天的火焰，她把她自己，也磨得头发花白，磨得遍体鳞伤……

记忆中，罗家河，那片竹林深处，那个篱笆小院，从草屋到红漆木门之中，四处都是我和母亲的影子。从童音稚嫩，到年岁正好，每个年纪都有母亲的陪伴和那不曾安静的手推石磨。印象中，母亲的双手，总是不急不慢地推动着石磨，转动沉甸甸的韵脚；那方石磨的边沿，不仅流淌出洁白的岁月，还流淌出白色的豆浆、白色的豆花、白嫩的豆腐，那白色记忆走进我们几姊妹的甜梦，跌进北斗，亮出一条望不到边的星河的记忆。

可是，万恶的非典发生那年，母亲悄悄地去了。现在，老家的竹林老院里，母亲那盘用了五十多年的古老的石磨默默地躺在院子里无人问津。是母亲把它从将近一尺多厚磨损到不足三寸。寒来暑往，岁月轮回。整整半个世纪，老石磨一直陪伴着母亲默默地奉献着，直到耗尽坚实的生命。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如今，我也年近半百，更加思念老家，思念母亲，更思念老屋里的石磨。虽然每次回家，看见房前屋后都长满了荒草，可母亲在磨房里操劳，在研磨中收获，她的举手投足和音容笑貌以及与石磨牵缠的岁月，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上。

作者简介

罗凤霜

罗凤霜，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宝鸡市作协会员，宝鸡市楹联协会会员，凤县作协理事。擅长于散文、小说，作品在《中国摄影报》《延河》《读者》《骏马》《年华》《西安日报》《宝鸡日报》《乌鲁木齐日报》《欧华导报》《国际日报》等国内外200多家报刊杂志发表。著有《邂逅，那一树洁白的梨花》《情落红尘》等作品，曾有多篇作品获奖。

主播简介

周德清

周德清，江西莲花人，武汉大学哲学博士，现为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学评论和文学研究工作。平时爱好创作，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地文学报刊杂志。多次获得诗歌创作及朗诵比赛大奖，系网络文学平台《吟诗品文》总主编，《现代美文》专栏作家。2016年10月，获“林萧传媒”首届乡村诗全国大奖赛一等奖。2017年10月，获首届杨万里诗歌奖全国大赛现代诗歌优秀奖和传统诗词二等奖。2018年3月，获“蔡丽双杯家国情”全球华文[曼丽双辉]填词大奖赛三等奖。2018年10月，获《西藏文学》走进高校“掘文杯”征文大赛三等奖。《梦影回廊》、《龙凤子》等多家平台主播，荔枝FM：1800164，微信号：qjmt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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