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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賞析之(二) —— 小子㞢彗 青女司䨮

 文山书院 2023-01-29 发布于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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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㞢(有)彗卜甲。

合集3266,由《录849》、《录794》、《录795》缀合而成,属于宾组出类,二期甲骨,年代为商王祖庚祖甲时期。原骨藏于台湾省国立历史博物馆。上图摹本为董作宾摹写。

合集的拓片由于出版年代较早,或是原骨过于斑驳,很多拓片都很不清晰,造成了对卜辞文字识别的巨大障碍。甲骨学的先驱、甲骨四堂之一的董作宾先生专门针对这些不清晰的拓片作了摹写,为后来的甲骨研究者留下了宝贵资料。 

图片左:董作宾 中:傅斯年 右:罗常培

这块合集3266甲骨上一共有三段卜辞,阅读顺序为从右往左,依次读为:
1、己卯卜,贞:今夕小子㞢(有)彗?
2、贞:翌庚辰小子㞢(有)彗?五月。
3、……小子㞢(有)彗?

很显然,这三段卜辞中都出现了“㞢(有)彗”。图片(彗)字在这三段卜辞中都指祭名——彗祭。在甲骨卜辞的语境中,这是一种祓除灾祸、消灾祛邪的祭法。“小子”就是商王年幼的儿子,在卜辞为彗祭的作用对象。

这三段卜辞的大致意思就是:
1、己卯日占卜,贞问,今天夜里要进行彗祭为小子消灾祛邪吗?
2、贞问:明天庚辰日要进行彗祭为小子消灾祛邪吗?五月。
3、……. 要进行彗祭为小子消灾祛邪吗?

由卜辞可见,商王的幼子可能生病了,商王非常急切地在占卜张罗消灾的祭祀事宜。

甲骨文图片(彗)是个象形字,象掃帚之形。这种造型类似于坚硬有刺的枝条或脱了籽实的穗做成的扫除工具。今天我们依然使用这类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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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彗”不从“又”,即没有“彐”这个部件,是个全体象形字。在甲骨卜辞中,作为动词,有扫除、祓fú除之意。祓除就是除灾去邪。“彗”也用作祭名,为除灾去邪之祭。

合集13613,也叫《前6.17.7》或《林2.16.4》,属于出组一类,二期甲骨,年代为商王祖庚祖甲时期。原骨下落不明。下图摹本为董作宾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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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句验辞,读为:旬有祟,王疒(疾)首中日,彗祸旬。

这里的“彗”依然是祓除、祛除的意思,彗祸,就是祓除灾殃、祛除灾祸的意思。

这句验辞的整体意思就是:这一旬内有祸祟,王的头疼病在这旬中间的日子发作了,祸祟祛除了。

明白了甲骨文图片(彗)字的本意后,我们再看以“彗”参与构形的甲骨字,就可以精准理解这个字形。比如甲骨文“婦”。 有的单独写为图片,有的从图片图片甲骨文图片的象形和图片是一类东西的象形表达,只是单个和一双的区别。在甲骨文的造字逻辑中,均有祓除灾祸、消灾祛邪的意象,而不是清理卫生的意思。

图片这个符单独出现指代“婦”这个贵族女性阶层时,为假借。因为这种既是祭司又能带兵打仗的贵族女性阶层是个抽象概念,无法用具体的象形符号来对应。但这类女性都具备巫的特征,具备消灾祛邪的能力,所以假借了图片的符形,取用了祓除灾祸这个意象来指代这种贵族女性统治阶层。而当甲骨文“婦”字变为从图片(女)从图片图片时,这个字就变成了会意字。象形部件图片(女)和象形部件图片在参与图片字的构形中都具备表意功能,从而会意为一个新的意思,那就是具备祛除灾祸能力的女人,而这种被称为图片的女人,只能来自殷商神职系统的高段位阶层。

在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天文气象杂占》中,有这样一种描绘彗星的形状,和甲骨文的图片(彗)字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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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彗星天象,就是民间常说的扫帚星。

最近出现的一次肉眼可见明亮彗星天象就是2020年3月的NEOWISE彗星,周期为6800年。引来了很多天文爱好者的关注和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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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在中国古代天学中也叫孛星,孛星有时也可能为新星和超新星。据《后汉书.天文志》载:“故秦史书始皇之时,彗孛大角,大角以亡,有大星与小星斗于宫中,是其废亡之征。”;“王莽地皇三年十一月,有星孛于张,东南行五日不见。孛星者,恶气所生,为乱兵,其所以孛德。”秦汉以后的星占家把这种天象视为不吉利的征兆,并深刻影响了民间的认知。虽然目前并没证据来例证甲骨文中的图片(彗)字指代天象,也并没证据表明马王堆帛书的星占图形来自古代文字的元素,但是甲骨文图片字以扫除工具的象形造字在殷人的信仰中被用以表达为祓除灾祸之意,是很确凿的。

《说文》:图片(彗),掃竹也。从又持甡。很显然,《说文》对“彗”释训中仅仅根据传抄古字辨认出了象形之物,没有释出该字核心意象,而解释为一个名词。但在字形解构上,则完全产生了谬误。图片(甡)完全是一个后起的篆字,无论从形和意上,都和“彗”之本形和意象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来阐发思考:为何在殷商时代的这个造字本义是祛灾消祸,更被借用为对来自巫阶层的女性统治集团之指代。而在周礼儒家文化的统摄下,为王权服务的星占解释系统却用这个字来指代扫帚星这种天象,变成了不祥之兆?

甲骨文图片(雪),从图片(雨)从图片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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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字形隶定法则,应写为“䨮”。“䨮”是“雪”的本字,但在字形的变化中,却把最重要的部件省略了。

《说文》:䨮,凝雨,說物者。从雨彗聲。很显然,《说文》的这个释训把“䨮”定义为一个形声字,而并未道出造字的本意。

甲骨文图片(雪、䨮)在卜辞语境中主要有两种意思,第一个意思和现代汉语一样,就是指天气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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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集21023,也叫《京津3115》或《北图2973》,原骨藏于中国国家读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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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段卜辞读为:甲辰卜,䨮(雪)?

意思就是:甲辰日占卜,会下雪吗?

甲骨文图片(䨮、雪)在卜辞中的第二种意思是指代降雪的神明。

合集41411,也叫《金189》,原骨藏于英国剑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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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辞读为:其尞(燎)于䨮(雪)又大雨?

意思是:对雪神燎祭会下大雨吗?

很显然,祭祀雪神的目地是为了求雨。

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大雪纷飞的场面,商王崇祭雪神以祈求自然神明对殷商四域的佑助。祈祷风霜雨雪能够洗涤祛除有殷土地上的一切祸祟。大雪之后,大邑商一片银装素裹,雪土无瑕晶莹剔透。在商王看来,这便是神明的回应,吉利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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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甲骨文图片(䨮、雪)应当是个会意字。象形部件图片(雨)和象形部件图片(彗)在参与构形时,都具备了表意的功能。尤其是这个部件在构形图片(䨮)字时更是加入了祓除灾殃,带来吉利的意象。

在传世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对风雨雷电等神明的崇拜,甚至把这些神明人格化。但是在后世的官方记录或贵族墓葬中,似乎很少看到对雪神的崇拜。

在汉代人撰写的的神话中,青女为霜雪之神。青女白发罗衣,仪态端庄。每到农历九月,她就会出来施霜洒雪。《淮南子·天文训》:“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高诱 注:“青女,天神,青霄玉女,主霜雪也。”这种神话的源头,很有可能来自殷商时代对雪神的崇祭。而在殷人的原始自然信仰中,降雪之神亦或可能是一个霜雪女巫的样子。

后世的文人诗客多以雪神青女神话咏叹人间的悲情凉薄,在绘画作品中,青女会一直和嫦娥一起出现,因为她们都是高冷高颜值小姐姐的典型代表。著名诗人李商隐更有“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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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北京冬奥会现代艺术歌舞中的青女造型

迪士尼有冰雪奇缘,动画角色深受孩子的青睐。而中国也有霜雪青女,在文化元素上也并不逊色,关键是如何把这种本土的文化元素面向年轻一代展示,并让年轻一代接受,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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