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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鱼籽酱·栀子花开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看看，这菜炒的，引不起食欲； 这碗刷的，不怎么干净； 孙女明明要的是new concept，他这是买的啥？
她皱着眉头，摇摇头，经常说的这句话，又脱口而出。 这句话，算是她这辈子，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 他却不气，一如既往乐呵呵地。 儿女们听见妈妈又数落父亲，都觉得不忍，想劝她:
他却立即幽默地制止：
可是，这会不会有点丢脸？ 他哈哈一笑：
他叫饶平如，她叫毛美堂，二人1948年结婚，而后分离22年，写下了悲欢离合，却终不悔。
她过世后，87岁的他思念成疾无以为寄，于是决定拿起画笔。 5年的时光，他总共画了600多幅画。 画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相亲，相别相离； 画她的童年； 画她渴望荡秋千的眼神； 画她偷偷与朋友一起去跳舞……
有人说，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她曾来过这人间一趟的痕迹，他要用尽余生，去铭记。 其实，他们的爱情，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海誓山盟，却让无数人看后泪流不止。 看了后面的故事，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01 1922年，饶平如出生在江西一个富裕家庭。 祖父是光绪时进士，翰林院编修，父亲毕业于北京政法学堂，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可谓家世显赫。 2年后，父亲的好友毛家，有一个小女婴正呱呱坠地。 此时，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婴与饶平如，将来会有一段奇缘。 彼时的饶平如生活的滋润无忧，不知愁为何物，直到16岁。
彼时抗日战争爆发，他第一次开始思考人生： 是远离炮火去国外留学，还是面对国难毅然从戎？ 平如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成为黄埔军校第18期的学员。
毕业后走向前方战场，亲历战火连天，好几次处于险境，差点丢了性命。 年轻朝气，热血沸腾，并不觉得害怕。 抬头看看蓝天白云，觉得即便葬身于此，也好。
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1946年夏天，父亲来信让他请假回家一趟，相亲。 对方是毛思翔伯父家的千金毛美堂，也就是那个晚他两年出生的小女婴。 两家是世交，情谊甚笃，毛家家境殷实，有药铺，有钱庄，妥妥的豪门。 此时的平如已经24岁，战争也已经结束，他没了再推脱的借口，于是请假回家。 本来抱着敷衍父亲的心态，可是见到美堂的瞬间，他改变主意了。
平如之前没见过美堂，不知为何就觉得此女子就是她。 他明白了什么叫一见倾心。 那一刻，心里花儿朵朵开。 美堂见到英俊倜傥的他后，眼里亦泛开涟漪。
人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爱的人，恰好也爱你。 父亲暗观二人神色，心下大喜，顺水推舟，趁机把戒指给姑娘戴上。 父母之命下，俩人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 一眼是你，永远是你。 他唱： “Oh Rose Marry，I Love You”，火辣直白；
她回： “白石为凭，明月为证，我心早相许”，含蓄细腻。
在回军营的路上，独立舟头，看江水滚滚，夕阳碎金，他脑海闪过一句话： 缘，妙不可言。 来时一个人，了无牵挂； 回时一个人，多了份牵挂。
眼前浮现一个倩影，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此后，生命里多了她，自己要惜命，为她而珍。 02 后来内战爆发，他借口结婚，回家了。 1948年8月，平如与美堂在江西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
当时的照片都被烧了，他全凭记忆画了出来。 豪华的场面，壮观的人群，一个都不能少。
岁月多么静好，可惜时局动荡，安居乐业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为了生计，平如带着美堂，在贵州当过雇员，在南昌做过生意，只是，他不擅长经营。 “开面店生意不佳，卖干辣椒搞不清楚秤”，获利自是无从谈起。 美棠笑他“根本不像个生意人”。 但二人偏有能力让苦难开出花，过得活色生香。 偶尔跟邻居打打“梭哈”，兴趣盎然； 下雨时，听风吹木板房的窗棂啪啦响，观雨溅台阶，大珠小珠落玉盘，竟然还觉得“好玩，很有诗意”。 那时，虽清贫，却也安乐。 有情饮水饱的年纪，美堂这位婚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却为爱甘愿洗手作羹汤。 平如仍然记得她第一次做的肉圆子。 当时，她把一块猪肉剁了又剁，蒸好后拿给平如品尝。
平如吃了一个，嗯？怎地这么多小硬块？ 原来，她把肉皮也剁进去了，还抱怨：
是的，爱情只有落实到吃饭，穿衣，数钱，睡觉这些琐事里，才会长久。 一粥一饭里，藏着爱的味道。 1949年，guo民党退到中国台湾，他思忖： 我走了，美堂依靠谁？于是毅然留下。 可是世事无常，1958年，他突然被告知要去劳动教养。 因为他是guo民党军人，美堂也被告知要与他“划清界限”。
美堂干净利索拒绝：
平如被下放到安徽齿轮厂进行劳动改造，这一去，就是22年。 他走了，家里的重担，5个孩子，1个老人，全都压在了美堂身上。 为了生计，她忘记性别，啥活都做，甚至去附近的博物馆工地扛水泥袋子。
一袋近50斤，让她一个弱女子，从此落下了腰伤。 她过世后，他经常到自然博物馆门口，坐在门前水泥地上，怔怔怀念自己的爱人，猜想哪块水泥是她扛过的。
那段艰苦的岁月里，能想到的法子，都被美堂想到了，比如，卖首饰。 5对手镯，卖到最后一只时，她流泪了。 这一只，本想留给女儿，也留不住了。 头天晚上，她含泪把手镯套到熟睡的女儿手腕上，第二天，悄悄取下来，卖了。
即便岁月如此艰辛，她依然从牙缝抠出一点补给寄给平如。 1959年的秋天，长期的营养不良致使平如浑身浮肿，无药可医，只能休息。 恰好美堂寄来一瓶鱼肝油，他把鱼肝油倒进热气腾腾的红豆粥里，直觉是无上美味。 一瓶鱼肝油两天被吃光，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肿胀消失了。 提起这事，平如哽咽了。 不知道美堂要扛多少袋水泥，才能换来这么一瓶珍贵的鱼肝油。 艰苦的岁月里，也有甘甜愉悦之时。 每逢春节，都是团聚的日子。 平如在安徽买好“鸡蛋、花生、黄豆、油”等食品，重达120斤。 用扁担坐火车一路挑回上海，给妻儿老小一份欢喜，“一晚上这些小孩子可以吃掉差不多一麻袋”。
20多年的异地恋，两人对对方都是高度信任，无比忠贞，底气就是曾经的许诺： 天涯长相依，爱心永不移。 原来，爱到极致是长情。 03 光阴荏苒，弹指一挥间，22年过去了，时间来到1979年。 平如被平反昭雪，回到上海，这时，他已经57岁了，美堂也已经55岁了。 美堂平时总爱数落平如“啥也不会做”，可平如并不恼，从来不发火，反而享受其中。 因为他明白，“爱之深，责之切”。
1982年，60岁的他生病住院。 那段时间，美堂每天早起排队去买新鲜的黑鱼，然后炖成汤，待下午探病时间，送到医院。 对平如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他每天就等这个时刻。 估摸着她快到了，他就到医院走廊去看，那里正好可以望到美堂提着饭盒，匆忙赶往病房的身影。
见她来了，赶紧回到病房躺好。 三五分钟后，她气喘吁吁推门进来，第一时间催他喝汤，当时汤还是热的。 这口热汤，整整温暖了平如一个月，更氤氲了他的余生。 平时爱人出门买菜，他都要跟着，说是怕她拎着重。 二人走走停停，唠嗑闲谈，所谓“少来夫妻老来伴”，就是这样吧。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1992年，68岁的美堂病倒了，肾病加糖尿病，挺严重。 平如立即推掉所有工作，全力照顾爱人。 从那以后，他每天五点起床，给她梳头、洗脸、烧饭、做腹部透析四次，消毒、口罩、接管、接倒腹水，打胰岛素、做记录。
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一做就是4年。 有人问他是否有烦躁的时候，他摇摇头：
病症越来越严重，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经常犯糊涂。 那天，她忽然骂平如为么把孙女藏起来，不让她见？
可是无论怎么解释，她都不信。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平如终于嚎啕大哭，80多岁的老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意识到：恐怕不行了。 杨绛先生说：
在生老病死面前，我们是如此无能为力。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能力，帮助所爱之人。 一天晚上，美堂突然说想吃杏花楼的马蹄小蛋糕，那是她的最爱。 87岁的平如立即骑车出去买。
附近没有，他去了更远的店，终于买到了。 回来后，他赶紧送到她嘴边。 她摇摇头，不吃了。 孩子们很后怕，责怪老父亲不该深夜骑车外出，明知母亲的话是糊涂时说的，怎能当真。 平如却说：
偶尔清醒，她握住平如的手，嘱咐他不要乱吃东西，叮嘱孩子们好好照顾父亲。 每当这时，平如都泪湿双眼，悲伤到不能自已。 诀别的时刻，还是来了。 2008年3月19日，美堂看着平如，眼角留下最后一滴不舍的泪，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平如叫女儿拿了把剪刀，剪掉她头后面一缕头发，拿红绳扎一扎，这就是她唯一留在世界上的东西了。 他说，海并不深，怀念一个人比海还要深。 从此，他将自己困在时间的牢笼里，再也没有走出来。 04 美堂去世后，他开始疯狂画画。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盘旋，泪也一滴滴忍不住掉下来。 把过去诉诸笔端，把记忆定格，是否意味着与你重新相拥，相逢，相爱，相守……
在《我俩的故事：平如美棠》的扉页上，他的题词，掷地有声：
她走了，但又好像，无处不在。 这一生，她惊艳了他的岁月，他温柔了她的时光，虽然有遗憾，但终是圆满。
她的骨灰盒就在他房里，每天祭拜，思念。 2020年4月4日，99岁高龄的毛平如先生病逝，与毛美堂合葬，二人终于再次团聚。
网友说：看了他们的故事，我又相信爱情了。
柴静曾问饶平如：
他淡淡一笑：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人们很少有勇气真正坠入爱河，更别说一生只爱一人，用彼此的爱来对抗时间。 平如和美棠的故事，向我们证明，普通人丰盛的一生，都在一日三餐和平凡的琐细中，你原本不必羡慕别人。 点亮【在看】，人这一生，遇到赤诚的爱，是幸运。向平如美棠的爱情，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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