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宝贝，对不起

(幼儿园安排昨天打水仗，结果停电，改在今天）

宝贝，对不起

                     ——写给大女儿

宝贝，我觉得我和你爸真的过不下去了，都有了妹妹，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还是我行我素。我打算找到工作，我们就搬家，让他找不到我们。哪知，他却抢先一步下手。他趁外公外婆和妈咪去湖北，将你从我身边强行抱走。我和外公外婆妈咪（小姨）都忍不住哭，我天天吃不下饭。看电视里《爸爸去哪儿》这个综艺节目，他们在水田里捉泥鳅，我无法笑。

我和你爸结婚前我的一点钱被你爸拿去用了，我身无分文，靠外公外婆在外搞展销会，我无法写作，几乎赚不到钱。我奶水不足，要靠猪蹄和花生下奶，妈咪买菜做饭，我却不好叫她买这两样。你没有牛奶喝，我也怕毒奶粉，从没想过买奶粉给你吃，为此你饿得嗷嗷叫，有一次妈咪去外面买了一盒牛奶喂你，你吃得津津有味，说把你给饿着了。后来妈咪要回湖北，外公外婆一起去看她的新家，我带着你去你爸爸在东莞租的房子住，那里是老房子，环境比我们这儿还要差，蚊子更多，你被咬得双腿满是疙瘩，你爸没有烧水的壶，只有一个饮水机，不能烧热水，天天给你调米粉就用那冷水，你吃了后拉肚子，还得买妈咪爱给你吃，最后我还是只得叫你爸买了个烧水的壶，想想真对不起你，之前想着你爸太穷没让他买，到最后还是买了，真应该早点让他买，你就不用吃药了。妈咪回去后，我带着你单独住在这儿，外公外婆仍然在外搞展销会。我小心翼翼花着他们的钱，尽管外公外婆一再叮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但用他们的血汗钱，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有时我煮了饭，锅底粘了一层饭，便利用它做稀饭给你吃。把你带出去，别人都说一看你就是营养不良的小孩。外公外婆回来看见你那么瘦，说你好可怜。你爸不给我们钱，我们一年四季和他也见不了几次面，你相当于在单亲家庭成长。外婆曾跟我说，妈咪抱着你哭，说这么可爱的女儿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没给你买过新衣，都是好心人送的旧衣，不是变形就是过大。

（西乡立交下。大女儿拍）

在老家听人家说不可以穿纸尿裤，以后腿会叉开，刚开始是隔一段时间给你换一次尿布，接下来是发现每一次都得把垫在尿布外的棉片换掉，再接下来发现包裹你的包片也得换，后来发现衣服也得换。你不仅常穿湿衣服，你睡的那一团也经常弄湿。后来想起来，我怪自己当时没托在深圳的妈咪上网查查。后来又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们回四川，舅婆说你走路脚是拐的，不要穿纸尿裤，我带你回深圳，晚上不能起来给你把尿，拉湿了又换另一头，白天都以为干了，后来某天发现垫床的整床被子都是湿的，这样已睡了好长时间了。真是对不起你，至今想起来我总是怕你以后会得风湿病，想找人问问，也不知问谁，问医生也不一定能得到准确答案。如今我们买了吹风机，我也想当初为什么没有买吹风机呢？夏天时候，你在床上拉了尿要是我及时发现，就用电风扇来吹。你经常晚上说腿疼，疼得哭，也不知是不是和那有关。你发烧，用酒精搽太阳穴，还搽额头，后来知道这样伤害神经，没护理好你。

你爸把你带回去就去幼儿园报名上学，我心急如焚。他竟然说我不给你读书。我和外婆曾带你和妹妹去看了幼儿园，哥哥读过的双龙幼儿园说你进去读小班，如果有大人带可明年再读中班。这个幼儿园上面有一栋楼，以前哥哥在上面这栋楼，后来见有人来闹，那栋楼拆了，现在只是个烂尾楼，只留下下面那一栋楼，感觉这个学校没那么好。隔壁的龙腾幼儿园我想让你进，但证件不齐全。跟你一起玩的佳琪进了这一带最好的在山顶的幼儿园，一学期要七千多元，她爸爸每月能挣一万多块。我想给你读好一点的幼儿园，因不能让你进好的幼儿园而难过，早知你爸爸要把你带回去，我就应该早点送你去幼儿园，哪怕是差一点的。想着你第一次进幼儿园竟然不是我陪着去，我痛苦不已。

你被抢走，我像被生生抽去一根肋骨。我只想把我的爱给你，不料后来有了妹妹，很少抱你。看见别人有两个女儿，我就想起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别人两个小孩都在身边？我怪我太没本事，如果我有钱，就不会这样，我也太懦弱，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有次看见楼上营山那媳妇在整那种滑板车，想他们有钱，什么都可以给小孩买。你望着，想妈咪说没钱自己的孩子眼巴巴看着别人。我看到外面的玩具，想着要给你买，也不贵，只是看看就走了，想着下次再买。还是外公说别的小孩都有玩具，你没有，去臣田批发市场给你买了玩具。在沃尔玛看到彩笔，你想要一盒，我说我们附近的批发部有，便宜一点，可还是没给你买。我也后悔以前听了外婆说的小孩小时候不用穿那么好，大一点穿好一点，没给你买过新衣。有一次你咳嗽，我想着去妇幼医院要坐车，还要排半天队，嫌麻烦，听了外婆的建议，在楼下诊所给你看，为了尽早消炎，还打了屁股针。后来我想不应该嫌麻烦，追求快，你不用上学，完全可以慢慢吃药。明知打针不好，却让你打针。你走之后，这些细节都捶打着我的心，伤心、内疚，感觉自己负债累累。看到公主裙，我想如果你在，一定给你买一条。衣柜里一条白裙只是买的当天试了下，还没正式穿过。

（妈妈拍）

我无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带着外公外婆和妹妹赶过去和你爷爷奶奶商量，你爷爷答应读完这个学期就让你走。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可以等。回到深圳，外婆说你奶奶家吃的菜叶都黄了，我本想在城里吃“毒品”，你在那里吃自己种的菜好一点，也以此来安慰自己，减少心灵的疼痛，哪知你在那里也吃不好，长期吃烂菜叶肯定不行。早该想到这一点，他们种菜为生，不是种来自己吃，所以自己只能吃剩下的，不新鲜的。外婆说好的不吃，尽吃差的，我说好的拿去卖，不好的自己吃。我说那些鸡蛋没吃完冰了又吃，外婆说那天一个鸭腿菲儿没吃完放在那里，可能回来又叫她吃。我了解你奶奶，她节约得过分，卖不完的菜都自己吃，你也根本吃不到新鲜的食物。想到这些，我就想着要让你尽快回到我身边。

我曾看着你，想你现在无忧无虑，以后懂事了知道自己有个那样的爸爸会不会难过？我穷，尚且能得到父母之爱，你的前半生比我还苦？一直以来，我都在为了你忍受你爸，也抱着他能改变的希望。我不知道你爸出轨，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和他离婚，也就不会生妹妹，没想到生了妹妹，我却失去了你。没有妹妹就会得到你，当初怕你得不到父爱，才没有离婚，不料现在你父爱母爱都得不到。明星蔡少芬和张晋，陆毅和鲍蕾，黄磊和孙莉都是两个女儿，他们一家幸福美满的生活总是刺痛着我。

我根本无法忍受男人的背叛，应该把你爸扫地出门，想着你还在爷爷奶奶身边，我只得忍受。过年回去准备接你到深圳，在回去的大巴上因为你爸背叛我的事起了争执，你爸将我的左眼打得青红肿涨。我天天跟他说带走你，他都不同意。你爷爷对我大吼大叫，后来不理我，我也在为了你忍受。后来见实在无望，我只得和你爸离了婚，将你给了他。

回到深圳，我决定和你爸划清界限，他却赖在我这儿，我仍然抱着你能回到我身边的希望。他仍然不松口，我不知道这样的前熬要到何年何月。我想只能等到你上完高中，可以选择一所大学的时候，我们才能在一起，那时你已十八岁。想到你这么久不在我身边，我就心痛不已。怪自己，应该要更加隐忍，不在车上因你爸出轨一事而发生争执，那么有可能我已经把你接到深圳了。

我也曾想你遇到一个这样的爸，你得不到父爱母爱，你爸在一边，你和你妹不在一起，中秋节也不能团圆。别人能幸福地生活在父母身边，你连想在妈妈身边生活都不能，我为你选择了这样的父亲，是我的错。你爸爸总是说：“她过得好得很！”这简直是给我添堵。

我还说要买个吊床，要带你去荔枝公园，还要去新安公园开船，都没来得及。看给妹买皮帽的网页，有渔夫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以前在新城广场拿到一张商场的海报，上面就是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戴这种帽子，我等着你长大，头发长长好这样给你打扮，你却不在我身边，你爷爷奶奶那么忙，根本不可能给你扎头发，总是给你留短发，看到你们班上的合影，就你一人是短发。听你发的语音，松鼠有几只的只念的是“滋”，都是那个鬼地方的普通话，会害了你。我心又不能平静了，马上上网查变更抚养权起诉。我听一阿姨说我有了钱，可以去申请变更抚养权，到时法院会查银行流水账。这让我看到了希望。后来，你爸告诉我他在“溜冰”，我想我得拿到证据，在一老师的建议下，打了报警电话。

（妈妈拍）

我仿佛看到你期盼的眼神说：妈妈，救救我！我很想你，一看到你照片就心痛，忍不住流泪。我却不敢去触碰这些伤心事，有一段时间都是在你爸爸的手机里看你们幼儿园微信群里你的照片，有一段时间后才加了那个群。虽然朋友劝我要经常给你打电话，联络感情，我却极少给你打，怕自己难过。你不在我身边，打个电话能有多大用处？每次都是你在学校乖不乖？听不听爷爷奶奶的话？开不开心等等等等机械的问话，我要的不是这些。外婆看你老师发出来的照片，说你看上去没那么天真。我拿你回去前和回去后的照片对比，明显没那么漂亮。我曾做了个梦，梦见我和外公外婆走在一路口，看到了你，我抱你，觉得你跟我差不多高，没想到变化那么快。你红着眼圈，说妈妈，你怎么不把我带在身边？我望你爸的背影说不是我不把你带在身边，是你爸爸。镜头切换到在你爷爷奶奶家，我跟你爷爷奶奶在吵架。

要去法院申请变更抚养权，得跑那么远，花时间精力和金钱，还不知道是否有把握，想到这些烦心事，就心如刀绞。让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过年前外公因病发作住院，你爸竟然说他想带你来看外公，我当然知道他是要把你还给我。原来，他是听了他舅舅的劝，说小孩应该在妈妈身边上学。

你来到我身边，我没有稳定的工作，你爸也不给钱，我倍感生活的压力，对你没什么耐心，爱吼你。吼完后，我又自责，感觉对不起你，流下伤心的泪水。你只离开我一年多，也才五岁多，我却把你当大孩子来对待。我给你买了一条一百多元的裙子，妈咪说买那么贵的，我说我以前什么都没给你买过，现在要补偿。尽管我让你爸和你爷爷打了招呼，不要给你糖吃，他们不会听，照样因为过于疼爱你给你零食和糖吃。有一天你说吃不了东西，外婆一看，你的牙齿已坏了几颗。我要给你苹果吃，你说你吃不了，只得像小时候一样拿个勺子让你自己刮来吃。我看了看你的口腔，一边一颗大牙都有个黑窟窿。有一天我闻到你有口气，说是不是你的牙齿烂了，你张开嘴，我说好臭！想只是两颗烂了，要换牙齿，可牙腔不行就是不行，再长也是那样。马上看到我一篇文章里写到哥哥在老家吃多了糖，不到十岁牙齿就烂了八颗。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好怕你以后牙齿烂的数量更多。我也曾跟你爷爷说能吃药不要打针，能打针不要输液，咳嗽拿药慢慢能吃好，他嗯，我说输液抵抗力下降。他嘴上答应，还是带你去打了针。当我听你说打了七次针，又气又恨。你还说你回去后有一次摔跤把脚上划破了，还去医院缝了针，我真是心疼死了，想象那该有多痛。

我为我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而后悔，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我也是个没本事的妈妈，不能给你好的生活，只希望尽我所有的努力栽培你。下辈子，不要再做邬霞的女儿。

                                                                        写于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