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制衣厂女工1

（大女儿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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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来到深圳，是来投靠她姑姑家的表姐何欢。何欢在西乡一家制衣厂上班，是一家日资企业。林芳正值18岁青春妙龄，正好可以进厂，这个年龄在深圳可是香饽饽。她以5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本可复读一年，想着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父母如此劳累，还有个学霸妹妹需要学费，她毅然决定放弃，南下打工。

此时快到十月，金黄色的树叶铺满一地，树枝光秃秃的，像手掌一样指向天空。秋阳照在身上，暖意在心间流淌。

今天何欢所在工厂招工，厂门口来见工的女子们挤成一团，乱成一锅粥，林芳看见有人被推倒了，竟然有人踩了上去，底下的人发出惨叫。她被这场面吓住了，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在这时何欢出来了。

“这种场面啊，我见多了。”何欢见怪不怪地说。“这个厂很受气，但因为是大厂，工资高，远近闻名，不少人进了一次进二次，还有人进了好几次。上半年有双休，还不加班，觉得好玩。”

何欢带林芳走进厂区，走向写字楼，写字楼与工厂大门保持平行，单独的一栋楼，楼顶盖着琉璃瓦。

何欢说：“在这里要说普通话，胆子要大一点，才不会被人欺负。”

写字楼里的小姐似乎是专等着林芳来，冲何欢笑，并说了句：“来了。”便拿出表格，上面放了一支笔。

何欢说：“芳，这是张姐，你这次能顺利进厂多亏了她。”

“谢谢张姐！”林芳觉得自己的脸发烫。

“还不好意思。”何欢笑着说。

张姐用理解的口吻说：“初来乍到，都是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们那里有个姑娘，刚开始出来也不太爱说话，后来慢慢变开朗了，现在谈了个江西的男朋友。”

林芳很快填好了表，张姐把早已办好的厂牌、饭卡和工卡给了她，嘱她收好。

何欢向张姐道谢后，带着林芳去宿舍，说：“张姐的名字叫张琳，她妹妹叫张惠，和儿时姐妹蹇小容和蹇小玉跟我们一个宿舍，她们都快回家了，张姐问我有没有亲人要进厂，她可以帮忙，正好听说你没读书了，我就跟舅舅联系，觉得你来了我可以照顾你。”

厂房呈个“7”的形状。何欢指着那一横说：“这里是2工厂。”又指着那一竖说：“那里是1工厂。最开始只有1工厂，后来有了2工厂，公路那边有3工厂，那边还有一栋宿舍。老板花几十万在空中架了一座天桥，我们下班都是从这桥上过去饭堂打饭。我们在2工厂1包上班，1工厂有个2包，3工厂有个3包。”

拐过厂房，一眼看到宿舍楼，每一层都挂满了衣服。到达5楼，只见走廊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胶桶。走进512宿舍，这是12人一间的宿舍，每张床都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床帘。进门右边放着电饭煲。对着门的窗户下放着泡沫，上面铺着木板，放着大家刷牙的杯子牙刷牙膏等物。宿舍没有洗手间，洗脸巾洗澡巾在走廊和衣服挤在一起。

何欢指着进门左边的上床说：“这是你的床，床下你和下床的人一人一半，可以放自己的东西。”

听到声音，几颗脑袋从高低铁架床上伸出来。

“这是我表妹林芳。”何欢向大家介绍道，又对林芳一一介绍：“这是春姐，这是王玉，这是谢彩芸。”

“这么小的娃娃，真的跑来打工？劝你还是回去读书吧！”春姐说。她看上去三十多岁。

“我不想读了。”林芳说。

春姐说：“你不读书，会不会后悔？”

林芳很坚定地回答：“不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后悔的。”

“你以为打工很好玩？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不知道挣钱有多辛苦，不知道现实有多无奈，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何欢说：“春姐，别吓唬小孩。”

“我这哪是吓唬？是事实。我是上辈子赌坏了咒，才背景离乡，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打工，都怪邓小平，要不是他，我不会来这里。不过，在家一年到头在地里也刨不出钱来，但凡有点办法，我宁肯留在家里陪我那两个兔崽子。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只希望我再熬一熬，供他们把书读出来，不要像我一样打苦工就好。”

谢彩芸说：“不打工，哪有金耳环戴？”她在听录音机，这时终于抬头看她们。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娇俏可爱。她的床里墙上贴着伊能静的照片。

“不打工，还没肉吃呢。”王玉从上床下地，她腿长，直接坐床边跳下来，一侧的梯子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她短发，穿了格子衬衣，牛仔裤，像个假小子。林芳和她站在一起，矮了半个头。她把手搭在林芳肩上，说：“像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女孩，以后由我来当护花使者。”

她们看起来很好相处，消除了林芳的紧张感。

“写字楼的杨小姐，我跟她磨了多少次，让她给我换个下床，她不肯，听说昨晚她自己从上床滚到地上，鼻孔流血，一包纸巾都没止住。你住上床，也要小心一点。”

“多谢提醒。”林芳说。

何欢说：“她们几个都很好相处，只有我隔床的江西女子，有一回她说我可以领饭卡，叫我帮她领，我去了一趟臣田，回来我的饭卡就不见了，当时宿舍只有她在，我问她她不承认，就和她吵了一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芳，我们去吃饭，顺便买点日用品。”何欢说。

她们来到厂门口的店吃了一碗米粉，再去小超市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回到宿舍，林芳用一块抹布擦干净床板，铺上席子，挂上床帘。做完这一切，她额头上有了一层薄汗。这是她在异乡的第一个窝，从此在这里安营扎寨，为了明天而打拼。

“芳，累了吧？我们去冲凉，早点睡，明天要上班。”

她们把要换的衣服和毛巾、香皂放进一个袋子里，提着桶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各打了一桶冷水。

“你怕不怕冷？”

“不怕。”林芳在老家冬天都光着脚踩稀泥去上课。

她们各选了一个有门的冲凉房，将水提进去关上门。林芳看何欢把香皂盒放在顶上，也把自己的放了上去。虽是秋天，深圳的天气也不算冷，把水浇在身上有些凉。一桶水总也洗不完似的，听到利索的冲水声，林芳知道何欢是把整桶水从上往下倒，她也双手抓住桶，将一桶水“啪”地一声倒在身上，别提有多清爽了！此时总算明白了“冲凉”的含义：一冲就凉快。

洗完衣服，收拾妥当。林芳和何欢坐在床上，何欢问：“你会不会剪线？”

林芳点点头说：“会。”

何欢顺手拿过一件工衣，掏出一把小剪刀，一边给林芳做示范一边说：“我们上班就是用剪刀剪线，就是这样。”她一手抓住线头，一手用剪刀一刀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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