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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与众不同的纸山蔬菜

 冬歌文苑 2023-02-08 发布于北京

与众不同的纸山蔬菜

家乡温州瓯海泽雅被称为千年纸山,这里有传承千年的手工造纸技艺,更有美味可口的纸山蔬菜,这些蔬菜不仅有独特的风味、独特的种植方法,而且纸山人对它们的称呼也是比较独特的。

刀  豆

……

纸山人称自己家种的菜为“瓜子绿菜”,称房前屋后的菜园为“菜头园尾”。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年四季都在自己家的“菜头园尾”忙碌着,满园的“瓜子绿菜”足够我们全家一年到头吃,而在这些“瓜子绿菜”中,我却特别喜欢母亲种的“刀豆”。

清明时节番薯下种了,母亲在“番薯种塘”的边上每隔一米左右挖个小坑,放上一粒“刀豆”种子,盖上泥土,四、五天后“刀豆种”就会发芽长出地面,慢慢的,豆芽儿变成嫩嫩的叶子,长出了藤蔓,于是母亲在藤蔓旁竖上一根竹棒子,让藤蔓渐渐地爬到棒子上,再过几天,等藤蔓爬到棒子的顶端,又用绳子把相隔一米左右的棒子连接起来。“刀豆”的藤蔓便缠着绳子,沿着绳子爬着,形成了一个“刀豆架”,粗看上去,那竹棒就像电线杆,那沿着绳子爬着的“刀豆”藤蔓,便成了一根根“高压电线”。

农历七、八月间,“刀豆“藤上的“刀豆花”开了,那小小的淡紫色的花瓣,弯垂成柔嫩的“船儿”,淡紫色的花和淡青的白融合在一起,满了精巧的“船舱”。渗出的几朵花儿又彼此缀连在一块儿,藏在翠绿的叶片间。花间还偶尔可见一些小小的“刀豆角”生了出来,风一吹,便如风铃般抖动,淡紫色的清气便逸满了整个菜园。有时,飞来一只蝴蝶或蜜蜂,似被这气味吸引了,缠绕着,在园子的周围,久久不愿离去。

农历九月开始,藤蔓上面的“刀豆”像一把把刚出鞘的弯刀,这里一爿,那里一片,结的密密麻麻,此时,“菜头园尾”里已是硕果累累了。

母亲忙开了,她提着菜篮子,用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刀豆”藤,从“刀豆”架上摘下那一弯弯鲜嫩的“刀豆”,用手撕下“刀豆”脊背上的“筋”,用一把特制的刨子(叫“刀豆刨”),把“刀豆”刨成一条条丝儿,放进开水中焯一下,用清水洗了,烧起来给我们当菜。

在我们老家,鲜吃“刀豆”的人不是很多,因为鲜“刀豆”很难存放,所以,母亲总是把“刀豆”晒成“刀豆干”用来招待客人。

趁着晴天,母亲会把从“刀豆架”上刚摘下来的“刀豆”,刨成丝,用开水焯过,放太阳底下晒。晒了三、四天,等水分晒干了,便用密封的陶罐盛起来,等客人来时,从罐子里掏出“刀豆干”,放在开水里泡开,然后加猪肉或食油烧熟。

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胃口不好,母亲经常在自家的“菜头园尾”摘下一些“刀豆”来,刨成丝,做成汤给我吃,吃着香甜可口,有着一股清味的“刀豆”,我一下子食欲大增,不一会就吃饱喝足了。有时候,我在玩耍时不小心闪了腰,母亲还会从柜子里拿出存放着的“刀豆壳”(“刀豆壳”即留过种子的“刀豆”外皮),用火烧成灰,冲上自己家酿的老酒给我喝,这是我们农村里治腰痛的偏方,喝过“刀豆壳”,没多久,我的腰痛就好了。

如今想来,那小小的“刀豆”,倾注着母亲对我无限的关爱。

薯  儿

……

“薯儿”,当你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感到很亲切吧,你可别以为是谁家的母亲在呼唤自己的孩子,它是我们老家的一种植物呢!“薯儿”,大名山药,它的别名很多,“薯芋”、“薯芍”、“薯芍儿”……等等,纸山人却一直都叫它“薯儿”。

“薯儿”小的时候很娇气,它好种不易活。在我们泽雅老家,芒种期间开始种植,种植时只要把一根根“薯儿种”用刀切成一粒粒小块状,在切面上涂上草木灰,防止腐烂,然后把园子里的泥土做成畦,在畦里放上肥料,再把“薯儿种”轻轻放到畦面上,在“种”上盖上一层薄土,就大功告成了。

种好“薯儿”后,大约二十来天,涂了草木灰的“薯儿种”就开始发芽,长出泥面,这时候你千万别去动它,因为它就在畦面上,还没有生根,一动就可能会死掉,等到发了芽的种子慢慢长成藤蔓,要用木棒支撑,搭起一个架子,让藤蔓爬到架上来。搭架的过程中,可以顺便拔掉畦上的杂草,好让“薯儿”自由自在地生长,但拔草的时间要特别注意,等到早上露水干了的时候才能拔,不然,虽已长了很高的藤蔓也会因为你的除草而枯掉。老家人种“薯儿”的经验是很丰富的,掌握了时间,“薯儿”就成活了。

等到农历十月,“薯儿”经历了炎热天气的考验,挺住了肆虐的台风,藤蔓仍然显得相当茂盛,但此时泥土下的“薯儿”有点呆不住了,想尝鲜的人们,拿着锄头开挖。挖“薯儿”很费力,因为“薯儿”在泥土下长得很深,要挖一个大坑,才能把整根“薯儿”挖起来,挖大坑要花很大的功夫,而且要特别小心,不能让锄头把“薯儿”的表皮擦破,更要注意不要把整根“薯儿”搞断,破了皮和搞断了的“薯儿”,就很难存放。农家人“薯儿”种的多,一时半刻吃不了,要存放起来慢慢吃,或者等到过年时拿出来待客。所以,挖“薯儿”都小心翼翼的,来不得半点儿的马虎。

“薯儿”按形状分,有“长薯”和“短薯”,纸山人叫“长薯儿”为“火棍薯”(“火棍”是过去做饭时,为了使火烧旺点,用来吹火的竹棒,中间空心,可以吹气),这种“长薯儿”长得好像“火棍”,因此叫“火棍薯”,“火棍薯”很长,一直往泥土的深处生长,挖的时候特别费力;另一种“短薯儿”叫“脚板薯”,它的形状就像人的脚板,扁扁的,宽宽的,样子看起来很丑陋,但很好吃。这种“薯儿”不会像“火棍薯”那样往泥土的深处扎,因此比起“火棍薯”来好挖,很多种“薯儿”的人喜欢种这种“脚板薯”。

“薯儿”按颜色分,有“白薯”和“红薯”,“薯儿”去掉表皮,里面薯肉呈白色的叫“白薯儿”,里面薯肉是红颜色的就是“红薯”,两种“薯儿”只是颜色的不同,它的质量、产量、吃的味觉基本上一样。

烧熟的“薯儿”很好吃,老家人吃“薯儿”的方法也很多。

最方便的,也是做得最多的是蒸“薯儿“,蒸时,先拿一条短的竹蔑条,轻轻刮去“薯儿”的表皮,再用水冲干净去了皮的“薯儿”,锅里放上水,把洗干净的“薯儿”放进去,再撒点盐,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薯儿”也差不多熟了,捞出来就可以吃,特别是农家人在过年时蒸猪肉,在蒸猪肉的同时,放进“薯儿”同蒸,蒸出来的“薯儿”就更加香甜了。

生炒“薯儿”也非常好吃,在锅里放进少许食油或者肥猪肉、瘦肉,把去皮洗干净的“薯儿”切成薄片,然后放进锅里跟猪肉同炒,加少量的老酒和食盐、水,烧十几分钟,此时,还未等揭开锅盖,一股香气就已经从厨房里飘了出来,令你垂涎欲滴。

“薯儿”除蒸和炒外,还可以同猪蹄、猪肉块一起煮,在以前农村里,家里来了客人,一盘“蒸薯儿”,一盘“炒薯儿”,加上两盘其它农家菜“呈盘”,再来一大碗“猪蹄薯儿汤”,便成了农家人待客的“美味佳肴”了。

近几年来,老家人的生活条件好了,吃的东西也多了,但是,大家对农家自产的“薯儿”仍旧是“情有独钟”,可能是这种特殊的“情感”也影响了城里的人吧,如今,被家乡人称为“薯儿”的山药,很多城里人也很想吃,“薯儿”在城市里也“名声鹊起”了呢! 

饭团粟

……

玉米,在我们纸山叫“饭团粟”。

玉米成熟时,人们从玉米树上把玉米棒掰下来,放到锅里蒸熟,然后拿在手里啃着吃,就像小孩子拿着吃饭团一样,玉米棒便被叫成了“饭团粟”。

清明时节,是“饭团粟”播种的季节,勤劳的纸山人在屋前房后的菜园里,每隔一尺多的距离挖一个小坑,放进肥料,放上“饭团粟”种子,盖上泥土,过了十来天,“饭团粟”便长出泥面,慢慢的,经过了几个月,在多次施肥,除草的过程中,“饭团粟”长成了有一米多高的“树”,然后开花,结果,大约在农历七、八月间,“饭团粟”上的粟粒饱满起来,就可以掰下来吃了。

掰“饭团粟”时,小孩子们非常高兴,因为除了有“饭团粟”吃,还有很多好玩的,他们把“饭团粟”上的须(玉米须),用手轻轻地扯下来,缠在一根弯成半圆形的细铁丝上,戴在嘴巴上当胡须,像模像样地学起旧戏剧里的人物;把掰过“饭团粟”的“树梗”,拿来做玩具水碓,玩具手枪;然后你追我赶,你抢我夺……

“饭团粟”由好几层叶子包裹着,从树上掰下来后,要把一层层的叶子剥开,剥开叶子后,便见到了那金黄色的粟粒。过去,农家人因为种的多,一下子吃不了,剥叶子时,就在粟上留下几张长点的叶子,撕到“饭团粟”棒的根部,然后,叶子和叶子间用手打个结,再把打着结的“饭团粟”用绳子串起来,挂在阴凉通风处晾着,等以后慢慢吃。

“饭团粟”蒸起来吃,方法既简单又方便,只要在锅里放点水,放上“饭团粟”,水烧开了,不一会儿,“饭团粟”也就熟了。大人们闲时,拿上一根放在手里,跟别人讲讲“闲谈”,慢慢啃着,忙时,可以随手从锅里一捞,边走边吃,边做事边嚼;小孩子们更是未等揭锅,就吵着,闹着,拿老家的俚语来说,真是“丐儿煮饭不等熟”呢!(“丐儿煮饭不等熟”:意思是说,乞丐因为没吃的,肚子饿,未等饭熟,就想吃了。含义是办事太慌张,结果还没出来,就等不及了。)

“饭团粟”最好吃还是打“炮篰”, 也就是“爆米花”。 “炮篰”是老家的土话,因为爆米花时,发出的声音像打炮一样,又因一粒很小的粟粒,爆开来,便变成了大大的米花,像装东西的竹篰子一样(有点夸张)。

过去,纸山人打“炮篰”很少自己吃,一般是用来当客人的回馈的。家里来客人了,人们就从屋梁下的钩子上取下挂着的“饭团粟”,用手扭下粟粒,然后用木柴把铁锅烧烫,把粟粒倒进锅里,用勺子在锅里掏,一个人在灶下烧火,一个人在灶前掏着,不一会儿,“饭团粟”的粟粒,就会噼噼啪啪的爆开来,就像清代学者赵翼在《爆孛娄诗》写到的那样:“就锅排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等到一锅的“饭团粟”全部爆好,“炮篰”便打完了。

更有趣的是,有的人在打“炮篰”时,一边用勺子在锅里掏,一边还在嘴里念着:“囡儿大如娘,囡儿大如娘”( 囡儿大如娘:女儿比母亲还要大),据说,这样念着,“炮篰”会爆得更大。

客人要走时,拿出打好的“炮篰”,再买些花生、糖儿之类给客人当回馈,老家人称为“三衔”或“三衔儿”,为什么叫“三衔”,大概是三样东西吧?还有,在我们老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出了嫁的女儿生孩子,女婿要到岳母家“报生”,岳母给女婿的回馈,有一样必须是“炮篰”,因为“饭团粟”打“炮篰”,噼噼啪啪,一直不停,暗含着女儿生娒娒,也会“打'炮篰’恁打来”,生个不停的意思。

豆  儿

……

纸山人把种黄豆叫做种“豆儿”。种豆儿有两种方法,一是“掉豆儿” (掉,家乡土话,音:吊),“掉豆儿”是在田岸上直接种豆,先用锄头脑(套锄头柄的一方),在田岸上每隔一尺左右打一个小坑,在小坑里放进二到三粒豆种,然后在豆种上盖上一层猪栏肥,过了半个月左右豆子就长出来了,第二种方法是“栽豆”,栽豆得先把豆种播在泥土里,等长出泥面的豆子有两瓣叶子的时候,就可以移栽在田岸上,移栽豆儿,间隔的距离跟“掉豆儿”一样。

田岸上种上豆儿后,过了一段时间,豆苗边会长出很多杂草,影响豆儿的生长,这时候要给豆儿除草,农家人把这种活叫“削豆草”,或叫“削田岸草”,“削”掉田岸草后,要给豆儿施肥,施肥时,在每丛的豆儿旁用手抓一把栏肥放好,再从田里抠些泥土盖在肥料上,家乡人把这个过程叫“围豆儿”,围豆儿后,豆儿就可以任其自由生长了,不用除虫,再不用施肥,假如,你嫌豆儿长得慢,再给它施肥,那豆儿就会疯长叶子,不结豆子,用家乡话说“蓬藤”了。因此施过一次肥后,直到豆儿成熟,农家人就再也不用理会豆儿了。

农历十月,当稻子成熟了的时候,田坎上的豆儿也该收成了。

收获豆儿,家乡人可要花费很多的功夫,先是拔豆,人们把整棵豆,叫“豆树”。豆树连根带叶从田岸上拔起来挑回家,然后全家老少齐动员,围在一起摘掉豆儿的叶子,再把摘掉豆叶的豆树整理好,头对头,根对根,然后在豆树的根部用稻草捆起来,两捆豆树连在一起,称为“一连”豆,“一连”的中间留着一定的空隙,以方便挂在准备好的毛竹架上晾着。毛竹架一般都架在楼台上或屋檐下等通风的地方,好把豆角的水分晾干。

大约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晾着的豆树上的豆角水分差不多干了,就可以拿下豆树敲出豆来,我们把从豆角里敲出豆的过程叫“打豆”,打豆要一株一株豆树用手拿着在稻桶里敲,敲了几下,再用手一个个豆角捏过,以免有的豆没有敲出来留在豆树上了。打豆的时候,会把有些豆角壳一起敲下来,因此打下来的豆还要用一种圆形的竹编“覃儿”,把豆角壳跟豆分离开来,这种“覃儿”底部有眼,人用手端着,把打下来的豆儿连豆角倒在里面,然后把“覃儿”用手转几圈,豆儿就会从底部的眼里掉下来,没豆的豆角壳就留在“覃”里了。最后把分离出来的豆儿放在太阳底下晒几天,就可以把豆子存放好了。

去掉豆子的豆树跟豆角壳可以用来当柴火烧饭,就像曹操儿子曹植的七步诗所说的一样:“煮豆燃豆萁”,农家人特别喜欢这种柴火,燃烧起来,噼噼啪啪,火旺旺的,特别是小孩子,偶尔在灶洞里发现留在豆树上的几颗豆子,在火里烧熟了,拿起来放在嘴里就吃,那种高兴劲就别提了。

农历十二月,家家户户忙着过年,做豆腐是必不可少的。这时候,每户人家都拿出自己收好的黄豆来,说是黄豆,其实有很多的黑豆混在一起,老家人把黑豆叫“乌豆”,乌豆舍不得做豆腐吃,要留着明年做乌豆酒的,说乌豆酒补肾。于是就从黄豆中拣出乌豆来,剩下的用来做豆腐,准备过年了。

金  瓜

……

金瓜,即南瓜。我一直不明白,南瓜为什么叫“金瓜”,是南瓜颜色橙黄像金子吗?是南瓜的药用价值比金子还贵重吗?查阅百度发现“南瓜富含胡萝卜素、类黄酮等物质,具有提升人体防癌、防心血管疾病、延缓衰老以及美容等多方面功效。常食南瓜还有补中益气功效,内服南瓜子可驱绦虫作用,将捣碎的生南瓜肉或瓜瓤外敷疔疮、烫伤、创伤患处,有消炎、止痛作用。常食南瓜对防治糖尿病、高血压有裨益,食南瓜子对防治前列腺癌有一定效果”。如此一说,南瓜还真可称“金”瓜。

在我们泽雅纸山,有一首童谣是这样唱的:“金瓜,半夜开花,五更狗叫,贼偷金瓜”,这首童谣不仅告诉我们南瓜开花的时间,还告诉我们晚上会有人来偷南瓜。

据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家乡生活贫困,家乡人吃的粮食不够,于是,很多人家种南瓜用来充饥,那时候,在家乡人的眼里,南瓜真比金子还贵重,村子里有些没有种南瓜的人家,为了不使一家人饿肚子,往往利用晚上去别人家的瓜地里去摘,让种瓜的人防不胜防。

这说的是不是事实我不清楚,而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乡种植金瓜的人家还是非常多的,每年清明以后,人们总会在院子里辟出一块地,种上几株金瓜,用竹子搭起一个瓜架。等到几场春雨下过,种下的瓜苗很快长出藤蔓,蓬蓬勃勃,青龙一般在瓜架上面盘曲纽结,腾云驾雾,转眼一个月的时光之后,整个瓜架便满是绿色,就像一个漂亮的绿凉亭,大人们在瓜架下乘凉,闲谈,小孩子们在嬉闹,追逐,此时,瓜架下往往是最热闹的。

就在金瓜藤蔓疯长着的不经意间,金黄色的金瓜花开了起来。起初只有几朵,静立在那一片碧绿之中,过不了几天,繁花满院,花香扑鼻。引得蜜蜂和蝴蝶,在花叶间来来往往,交错穿梭。

七月的细雨,绵绵地下着,青涩涩的小金瓜,长着一层细小的茸毛,像一个个喝足了乳汁的孩子,一天一个模样。起初,金瓜的大叶如伞,还能遮掩住它们的胴体,过不了多久,小金瓜不再青涩,长成像一个个磨盘,错落有致地在茂密的瓜叶间坠了下来,样子憨态可掬,讨人喜爱。

在家乡,金瓜的吃法很多,嫩的金瓜清炒,把金瓜刨成丝,加以其它配料爆炒,熟后,既清味,又香甜;老的金瓜烧汤,煮粥,将金瓜切成方块,加油爆炒几分钟后,加适量的水,烧到水开后,喝汤吃块,随你挑选;削皮去瓤切成碎丁,水开后与米一并放入锅中,大火煮几分钟后改为文火慢煮。直熬得米、金瓜与清水缠缠绵绵、不分彼此,金瓜粥便大功告成。

金瓜还可做金瓜饼,把金瓜蒸熟、捣碎,和以面粉,加上白糖,然后搓圆、压平,煎至两面金黄即可;金瓜的叶子也是很好吃的。把嫩叶从藤蔓上摘下来,用手揉成细细的丝,再用刀切碎,加食油炒熟。“金瓜叶”现已成了家乡农家乐餐桌上的特色菜。

洋  芋

……

马铃薯,在温州城里,人们管它叫“杨梅番芋”、“番人芋”,而在我的泽雅纸山,它却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洋芋”。“洋芋”,虽然带着一个“洋”的名字,但从我懂事起,就土里土生地长在家乡人的园子里,你家有,我家有,他家也有,普普通通,一点也不“洋”气。

在我的童年时代,我们老家山区生活非常贫困,粮食严重不足,因为“洋芋”既可当菜,又可当饭,而且山前屋后都能种植,所以,普遍得到山里人的喜爱,老家人几乎每户人家都种。

每年初冬的时候,父亲总是把秋天收藏好的“洋芋”,重新挑选过,放在一个箩筐里,用绳子高高地吊在老屋的横樑上,经过整整一个冬天,到初春时节,“洋芋”开始发芽了,成了“洋芋种”,嫩绿的芽儿露出红红的小脑袋,一份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后,父亲把地里的泥土翻整好,做了畦,放上基肥,再把“洋芋种”均匀地栽种在畦里,盖上细土。不久“洋芋”就像春天的竹笋似的顶开了泥土,绽放开绿色的叶子。它们伸展着身子,勃勃向上,分枝长叶。清明时节一到,泥土下的“洋芋”已经长大,此时,就可以挖出来吃了。

刚挖的“洋芋”特别新鲜,嫩嫩的,白中透黄的皮儿,用手指轻轻的一搓就剥了下来。然后将这些新鲜“洋芋”洗个干净,稍大的,用刀对半切开,小的,就整个儿放在锅中,加上少许食油,翻炒几下,放上食盐,浇上农家自制的老酒,最后兑上水,用大火烧到水将要干时,再文火烧至水全部干了出锅,此时的“洋芋”一个个黄灿灿的,香气扑鼻,近锅的那层更是特别好吃,带点焦味,香香的,入嘴咸淡适宜,进而嚼之,味甘温婉,直入脾胃,连吃几个,尚不能解馋,其味悠长绵延,令人终生难忘。

农忙时节,大人们收工回家,饥肠辘辘,家里人端出一大碗炒熟的“洋芋”,再加一壶炖得冒着热气的农家酒,爽口入腹,痛快淋漓,既解渴又饱肚,加之傍晚的凉风吹拂,偶尔听到知了们在远处轻快的叫声,疲劳顿失,快意横生。

童年的我,家庭生活条件不好,吃饭时,菜不多,经常吃不下饭,母亲就会给我“开小灶”,烧一碗“洋芋汤”。喝着母亲特烧的“洋芋汤”,我就像吃到了山珍海味,胃口大开,一大碗饭就骨碌碌地滑到肚子里了。

几十年的光阴悄然过去,如今的老家,人们的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改善,桌上的菜肴不再是那么单调,但“洋芋”仍然是老家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令人百吃不厌。虽然,城里的农贸市场摊位上有的是“洋芋”卖,可我每次回老家,总还想着尝尝家乡的“洋芋”,尝尝母亲做的“洋芋汤”,因为这是独有的家乡风味,这是纯正的慈母味道!

菜  头

……

萝卜,是大家最熟悉的蔬菜,纸山人称萝卜为“菜头”,“菜头”多汁甘美,营养丰富,对人体的消化功能有很大的裨益,是家乡人餐桌上的好菜。

农历的八、九月间,当农田里的稻子收割完后,老家人就开始在地里翻土,种“菜头”了,“菜头”好种,它不需要很多的肥料,只要在做成畦的菜地里撒下“菜头籽”(“菜头籽”即“菜头”种子),过了半个月左右,长出泥面的“菜头”苗就可以吃了,这些“菜头”苗,老家人叫它“菜头菜”。

“菜头菜”很鲜嫩,只要洗干净,放开水里焯一下,烧起来就非常好吃,当“菜头菜”长成能吃的时候,家乡人都会到菜地里渗着吃(渗,即拔掉长得稠的“菜头菜”,留下稀的,这样有利于“菜头”的生长)。

农历十到十一月间,“菜头”成熟了,菜地里,一眼望去,满地是翠绿欲滴的“菜头”叶,叶子的间隙里,一只只白胖胖的“菜头”挺出泥土,嫩生生的,水灵灵的,撩拨得人蠢蠢欲动,口水直流。

此时,只要你路过菜地,一定会忍不住拔一根尝尝,老家人生吃“菜头”从来不用刀子削来削去,只是用手扭去“菜头缨”(“菜头缨”:“菜头”的叶子),按照“菜头”生成的纹路剥去表皮,甘甜多汁的“菜头芯”便露出来了,放在嘴里一嚼,啧啧!那才叫爽呀!

家乡地处山区,生活困难时期,“菜头”是可以补充主食不足的重要蔬菜,所以大家都十分珍爱“菜头”,但家乡人也很大方,过路的人拔个“菜头”吃吃,他们是从不计较的,家乡有句俚语说:“菜头拔爻窟还是拉”,“窟还是拉”是说泥土里生过“菜头”的洞还在,意思说拔一个“菜头”吃吃没关系,此俚语引申为做人、待客不能小气。你看,这不是山里人热情好客性格的真实反映吗?

纸山人吃“菜头”的方法很多,可炒、可炖、可凉拌、可在主食中搭配。每到年节或家里来客,以“菜头”为重要内容的菜肴便端上桌了。 

炒“菜头”操作简单,切片刨丝均可,油烧热后,倒入“菜头”片(丝),加盐、葱段煽炒,香油起锅,是佐餐下饭,质优价廉,实惠的家常菜;如果是炖“菜头”,把“菜头”切成块,加以牛肉或猪排骨,加上其它辅料,在锅上炖一个多小时,起锅时,便香气扑鼻;凉拌“菜头”更是在油腻过重时,调节口味,下酒的佐餐,把菜头切片或丝,加酱油、陈醋、鸡精、白糖、香油、葱丝、香菜等,咸鲜略甜,色泽红亮。

“菜头”放久了,水分少了,会花心,失去好吃的口感,在家乡,人们采用或腌制或晒成“菜头干”存放,以备冬令时节家中无新鲜蔬菜时食用。

腌制成的“菜头”,叫“酱菜头”。 腌制时,先把新鲜的“菜头”放在太阳底下晒软,然后摆放在木桶或陶瓷做的缸里,撒上食盐,用脚踩实,上面压上石头,过了一个多月,搬掉石头,拿出来洗干净再吃。这时候,只要你轻轻咬上一口,感觉就有一股甜丝丝的滋味滑落心间,使你浑身感到舒服!

晒“菜头片”和“菜头丝”,这是最方便的存放“菜头”办法,只要有太阳,就可以把“菜头”切成片或刨成丝,置于秋风阵阵的太阳底下晾晒,五六天后即成了干干爽爽的“菜头”片、“菜头”丝了。家里来客人时,主人从缸里随意取来一捧“菜头”片或丝,放入温水之中,让它在水里沉沉浮浮,慢慢吸足水分。经过几次反复换水洗濯与浸泡后,“菜头”片或丝,渐渐泛出了青翠碧绿的颜色,肉质也变得柔软而丰腴起来,此时,虽柔软又不失韧性的“菜头片”、“菜头丝”就可以烧起来吃了,农家人特别喜欢在烧猪排骨时加入“菜头片”、“菜头丝”,现在,家乡“农家乐”小饭店,一道“排骨菜头丝”的名菜,是最受顾客欢迎的。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陈安生,笔名西子,浙江温州人。温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温州市旅游体验师,著有散文集《工夫在户外》《乡情乡音》。

喜欢户外运动,爱好文史及地域文化研究,游记、散文随笔、民俗风情类文章多次在省市各级报刊杂志发表。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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