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流年 文 插图/郭林春 第五章 白灵强装欢颜,欢快地说:快要开闸发电了,好消息就要来了!开闸放水了!初月爬上舷梯,吹响口哨,开始发令:各就各位!他的声音是那么雄壮有力。一股水柱冲向水泵,发出强烈的响声,发动机随之轰鸣起来。家家户户放开了鞭炮,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支书王英撞响村口的铜钟,嘡——嘡——钟声响彻十里八乡。雄鸡也撕开嗓门,嘹亮地喊出了第一声,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长鸣……秋风给初月几个人戴上大红花。一个个笑眯了眼。初月脚下却轻飘飘的,只要风一吹,可能倒下去。除夕的苦竹坳无法平静,老年人再也睡不着觉,这家走走,那家看看,看谁家的灯最亮。小孩子追追打打,在灯下燃放鞭炮,他们把一挂鞭炮拆开,插在雪地里,一个个炸开。书生忘记了挨耳光的痛苦,和福生几个小伙伴们冲到麦子家。麦子跳出来,一团雪球在她身上开花。麦子和他们打起了雪仗。白灵迎了出来,给小朋友们端上过年的果盘,给他们分发糖果,一个个笑哈哈的。男人女人们打破一家一户的概念,聚在灯下玩牌、开玩笑,他们似乎成了城里人,似乎应该享受这种新生活。秋风更是兴奋,他连夜向县委报喜,苦竹坳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找米下锅,在短时间内点上了电灯。牛书记正想抓这种自力更生的典型,借以推动全县的乡村建设。大年初一,牛书记没去给父母拜年,便带一帮人直奔苦竹坳来了。乡亲们看到牛书记来了,那股高兴劲无法言语。家家户户燃放鞭炮迎接。老奶奶和嫂子们摆出九个或十二个碟子,红枣、桂圆是用线串起的,这是不能吃的。有的温好了水酒,烧了茶,迎接牛书记到自家落座。这是乡下人待客的最高规格。牛书记比一般人高出一个头,说话的嗓门大,对人也特别亲切,不像秋风,平时总是冷冷的脸,说话是命令式的。牛书记由秋风领着看电站,看水库,看碾米机房,顺便也看了城里来的初月一家。秋风没向牛书记介绍初月的贡献,他怕影响自己的功劳。书记看了一眼白灵,笑着对初月说:还金屋藏娇呢,不错,不错!秋风吃醋似地跨出房门,领着牛书记走到另一家。到了清桂家,乡亲们围了过来,吃着糖果点心。牛书记对清桂说:听说你没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是不是?牛书记给他端茶,来来来,你喝茶,给我们说说,你们能干成这样,有什么经验?清桂喝一口茶,似乎平静了激动的心,他用手擦擦嘴巴:书记,我只晓得做死事,大家看准的事,我就和他们一起干,没有什么经验。实干,并领着大家一起苦干、巧干,这就是经验呀。我想问问,电站建成了,你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牛书记提问。我在想,先要解决肚子的问题。为了建电站集资,有的村民把粮食都卖了。下一步,我们要把电站的电输出去,产生效益,同时还要办厂,搞加工业,直接谋利。清桂说。清桂说:我们队里有能人,城里来的初月领着我们建碾米房、建电站,他老婆领着我们办夜校,教我们识字学文化。王英被晾在一边,牛书记不像往常那样先进他的家门,他心中就有火。问话也没提到我这位支部书记,心里更有火,干脆躲开。秋风的脸色由晴转阴,有些坐不住,站了起来。清桂仍没提到他,秋风极不舒服,冷着脸,看了清桂一眼。清桂朝秋风呶呶嘴:对,秋风书记为我们苦竹坳的发展也出了不少的力。没想到,没想到一个文盲队长这么会说话,还真的有本事,有眼光。苦竹坳的变化,让我看到的不仅仅是水库修了,电灯亮了,而是质的变化,让我看到了一个农民的眼光,看到了一个穷山村明天的远景。也使我感受到一股乡村农民的力量,一种想干大事,能干大事的力量。牛书记走过去,拍着清桂的肩:好样的,就朝着你说的路子走,有什么困难找我,我支持你们!县委牛书记大年初一给苦竹坳农民拜年,被县广播电台的记者写成两条新闻,一条是县委书记大年初一慰问农民兄弟,鼓励他们加快发展;另一条是秋风书记带领苦竹坳农民苦干加巧干,苦竹坳大变样。秋风听到两条新闻,高兴得合不拢嘴。陪着书记回了趟县城,正月初二又赶回苦竹坳来了。花灯表演队是大家凑钱搞起来的。两条龙灯,一雌一雄,四只雄狮,两大两小。一台花灯表演,气势非常壮观,威震苦竹河两岸,十里八乡的人都赶来看热闹。秋风只允许苦竹坳疯疯颠颠,不允许其他村搞,强调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苦竹坳搞疯点没关系,县委牛书记在这点过头的,再说,也要体现现代农村的文化气息嘛。苦竹坳龙灯队是城乡结合水平的龙灯队,舞龙头的是区委书记秋风,他把龙头耍活了,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花灯表演队从县剧团借来全套戏装,什么刘海戏金蟾,什么猪八戒背媳妇,什么张果老下凡……一路走来,惟妙惟肖。狮灯队是清桂和初月各耍一只大狮,每组两人,幼狮一灯一人,配合默契,技艺高超。初月身轻如燕,时而登上同伴的肩膀,张开狮口,时而蜷伏于地,和幼狮嬉戏。双狮对垒,张扬着男人的力量与大气。 演唱队更是代表县级水平的,白灵略施黛粉,被乡亲们看成是仙女,她一开口就惊慑四邻,没想到还有如此漂亮的人儿,这么美妙的歌喉。白灵的歌声经扩音器放大,更加优美动听,大山的回音,又将声音还原,显得更为甜润悦耳。龙狮队在另一角也耍得难分高低,难决雌雄。秋风钻进一只雄狮肚里,耍起狮头虎虎生威,张开血盆似的大口,而耍雌狮的初月也锐气不减,蹬开腾空的双腿,雄狮猛扑过来,雌狮跳起反扑,双腿一蹬,雌狮腾空倒在沤肥的阴沟里。笑声戛然而止,一场表演戛然而止。远在前面带队的锣鼓却敲得正欢。这一插曲并没影响苦竹坳人的玩兴,反倒成了一曲笑料。苦竹坳人过春节足足玩了十几天,他们的表演队还去了公社和区公所,也应邀到了河那边和山那边的村,所到之处围满了人,鞭炮闹沸了半边天。提起这支龙灯队,没有谁不提及区委书记秋风的。秋风的名气随龙灯队的名气大增。初月一家人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名人。初月表面上玩得开心,内心却很郁闷,除了对白灵扫来的眼光使他感到害怕,按乡下习俗,他耍狮子连同狮子一起跌进阴沟,他烤袜子连同袜子、裤子一同着火燃烧,这就是一种不祥的兆头,他能开心吗?有道是,逢凶可以化吉。阳春一露脸,柳丝还没吐芽,秋风却给初月带来了喜讯,公社决定要他去当广播员,任务是一天放早、中、晚三次广播,同时担负组稿、写稿和编稿的任务。当了公社广播员,就成了脱产干部,离回城只差半步,初月能不感谢吗?没有秋风的提携,这好事能轮到自己?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农民吧!在这关键时候,初月又觉得秋风是个好人!初月进了公社机关,如同进了高大的衙门,两扇朱漆大门高大威严,每天开门、关门发出庄重的响声。大门一响,广播里就响起了激昂的乐曲,高亢雄浑。接着就是中央台、省台、县台的新闻联播,最精彩的是每天的自办节目,那是苦竹公社的新闻,广播的是本土发生的事。当上街、下街的人听到初月浑厚的男中音,那标准的普通话时,一下子就被震住了。当上街、下街的人看到广播站走出一位白面书生,人人都瞠目结舌,他就是新来的广播员?广播员守着公社机关的半个家,那时的公社干部每天下乡,或者在队里蹲点。遇上公社开会,大家在一起打牙祭,饱饱地吃一顿。吃完就各自散开。 广播员自然成了公社的常任干部。公社秘书也难待机关,什么扯皮打架、结婚、离婚等杂事儿,自然找到广播员代办,连问路的也找广播员。初月的普通话有磁性,同中央台播音员相差无几。每逢街上三、六、九赶墟,十里八乡的乡亲云集而来,借机来看广播员的老太婆、姑娘们也有不少。有人打听他是否成家,有人打听他是否婚娶。初月成了乡间的名人。初月适应这种生活,如同回到了城里的生活。每当夜深人静,每当听到鸡打架、猫叫春,他又痛苦得极度难忍。广播员的职责,秋风给他交代得很清楚:广播员是一种红色的、神圣的职责,封资修要搞和平演变,颠覆一个国家或政权,首先从意识形态的广播开始,从广播的渗透开始,从夺取广播新闻开始,所以你肩负革命的使命,始终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必须当好一名红色广播员。初月每当痛苦难熬时,想起书记的话,想起自己神圣的使命,想起毛主席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伟大教导,浑身就有力量,我们还有什么个人的私心杂念不能克服,还有什么战胜不了的困难呢?不能回家就不回家,这个岗位是最重要的革命工作。然而,初月的心情又是最复杂、最无常的,时而烦躁不安,垂头丧气,时而又干劲倍增,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她白天容易打发,每天清早起床——出工——吃早饭——上午出工——吃中饭——下午出工——吃晚饭——去夜校上课,或开晚工,每天已经公式化,就像陀螺一样转,且已习惯。她感到很苦很累,但每天洗个热水澡的习惯没改,习惯成自然,倒也有了几分自我消遣。女人也有女人的难言之隐,女人最怕离开丈夫。丈夫丈夫,只能是一丈之内的男人,对白灵来说,这种只能听到声音,不能见到形象的离别,比受软禁、关紧闭更难受。白灵的痛苦,不是来自更深人静时的本能反应,而是来自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交流的痛苦。女儿大了,可以跟她开玩笑,逗她乐,但是女儿无法代替丈夫,女儿可以拥抱,却不能像丈夫一样带着雄性地紧紧搂抱。白灵把对丈夫的思念当作一种力量,有时却化作一股仇恨。她恨男人这么冷酷,出去十天半个月没有一句话,恨男人的这般残酷,残酷得如同一头冷血动物。白灵也害怕,尤其害怕黑夜。黑夜是一把无情的剑,它可以把亲情劈开;黑夜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敌人,可以消费人的畏惧心理。山头的广播正播出初月雄浑的男中音,白灵侧耳聆听。暖风一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离开丈夫很长一段时间的女人,能不春心荡漾?这种美丽刚爬上心头,立即被一团黑影所毁灭。这些日子,白灵养成了天黑就关门的习惯,即使去夜校上课,也是清桂大哥接她、送她,女儿也与她同出同归,一步不离。看家的是一只小黄,这是初月临走时为她买的,一是看家,二是为白灵壮胆。小黄通人性,拉屎撒尿走得远远的,不给主人半点骚味,小黄还成了看家守屋的侦探,一有风吹草动,就汪汪叫个不停。白天,小黄竟然赶跑了偷鸡吃的黄鼠狼,晚上常盯着偷食的老鼠,跟老鼠玩起了转圈子、踩洞口的游戏。麦子高兴地叫它小黄,小黄每天都有自己的战利品,将逮住的老鼠拖到主人面前,摇摇尾巴,到主人面前挣几口好吃的,也让主人给它点奖赏。白灵待小黄像儿子一样,为它梳理毛发,为它洗澡。小黄伏在白灵的身边,常发出悠然的鼾声。麦子待小黄如同伙伴。进门,小黄为她叼来鞋子,她与小黄拥抱一下。她与小黄语言交流,小黄不会讲话,只能汪汪几声,以示回答。小黄也乖,麦子问它一加一等于多少,小黄就汪汪叫两声;做手势2+3等于多少,小黄就汪汪地叫五声。十以内加、减法,无论手势怎么打,小黄都能对答如流。白灵对老公的爱意常常转移到狗的身上,不好打发的时间,也常转到与狗逗乐。狗成了白灵家的半个主人。当夜,月朗星稀,南风暖暖地吹。一个黑影突然窜到窗下,欲行不轨之事。白灵将熟睡的女儿弄醒,麦子叫了一声,揉揉眼睛,瞪着妈妈慌张的样子,也在床上坐了起来。黑夜尚未退去,黑影就像鬼魅一样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月亮躲在云影中,迟迟不肯出来。黑影向门边偷偷移动,刚刚窜入房门,小黄一个箭步冲过去,撕住那人的衣袖,咬住不放。那人反抗却不敢出声。他使劲用脚踢,小黄一边进攻,一边汪汪地狂叫。小黄为主人看家、守家、护家,超过了看家狗的作用。白灵对狗的感情与日俱增。因为有了小黄,白灵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再也不用担心半夜有人敲门。 一日,白灵回家却不见小黄为她衔来鞋子,不见小黄的亲昵依偎和撒娇。白灵在屋前屋后寻找,不见踪影,她急了,大声呼唤:小黄!小黄!你在哪里?寻不到小黄的踪影,也听不到它的叫声。麦子放学回家,与妈一同呼唤:小黄!小黄!你在哪里?在一株刚开出淡红色、粉红色花骨朵儿的桃树前,白灵和麦子同时见到躺在那里的小黄,就像睡着了那样安详。唤它,轻轻踢它,不见动静。麦子蹲下去,看到闭上眼睛的小黄,知道断气了。麦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就像报丧,就像亲人离别。白灵没有哭,也哭不出。她把小黄抱回家,为它梳理毛发,让它静静地躺在床前。白灵为它做好饭菜,放在小黄的嘴边,小黄,你吃,吃了上路吧!白灵背着锄头来到山上,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挖了一个坑。这坑,她挖得认真,长方形。白灵回家抱上小黄,扯一块毛巾遮盖。上山、落坑,让小黄静静地躺在坑里,盖上毛巾。该掩土了,白灵哭了,不敢大哭,却哭得颇有感情。土掩好了,为了不让人发现小黄的坟墓,白灵又在坟上盖上草皮。没了小黄的叫唤,就像缺了一个人的关怀,少了一个人的亲昵。白灵好想去公社找那位走了很久仍没音讯,那位连狗的职责都没尽到的男人。但她出去就得请假,请假多麻烦,别人还以为是投怀送抱,以为耐不住寂寞。一个女人,何必让别人说闲话。白灵没有请假,也没去公社。白灵第二天到了小黄的坟前,毕竟为她护过家,为她赶走过敌人。第三天,小黄的坟头像是翻动过了,白灵用手刨开泥土,一点点地刨,手指都刨出血了,见底了,却不见小黄的遗体。哪去了,小黄哪去了?白灵一家家去嗅,是不是哪个缺德鬼,把小黄的尸体挖出来当狗肉吃了?是不是野狗把它叼去了?是不是有人要故意作弄人?白灵踉踉跄跄回了家,不知道这夜怎么过,她怕黑夜,怕黑影,怕人……没有小黄,这漫长的夜怎么熬,这冷静的夜怎么守?白灵有点害怕。白灵拥着麦子,不敢看窗外,不敢看月亮,怕窗外的黑影。麦子——麦子——开门,快开门。是书生,麦子急忙赶去开门。清桂说,我把书生送来陪你们过夜,外面风大,野兽多,他可以帮帮你们。白灵很感激清桂的关照,特别是不经意之间的,需要时就来的这种关照。清桂对书生说:你是男子汉,她们是弱女子,男子汉在关键时刻要挺身而出,懂不懂?我懂,我是男子汉,有什么不懂的!爸,你去吧!书生说。我就走了。清桂说走,其实并不想走,他看了一眼白灵,白灵把他送到门外。两人挥挥手,似乎有城里人那种情意绵绵的感觉。 书生和麦子趴在桌上做作业,你问我答,像青梅竹马的一对。白灵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去烧水,给书生端来了一杯水。书生接过水,谢谢阿姨,我习惯喝生水。书生转身把水送给麦子,麦子又把水让给书生。白灵坐在竹椅上,看到他们俩做作业,自己专心织起毛衣来。一团毛线滚到地上,牵出长长一条线,线团在地上慢慢滚动。你爸在外面风大,我在家顶得住寒冷。白灵边织边说:这毛衣还是外婆给妈的嫁妆,平时舍不得穿。白灵笑着说:还是书生懂事,以后要多向书生哥学学,懂吗?好,好,你懂!你懂就好好读书,将来去城里读高中,念大学,幸福快乐过一生,不要像妈这样苦命就行了。不行!你外公、外婆是讨米度日的城市贫民,可你爷爷是大地主。王家大院就是你爷爷过去的庄园。我懂,就是打土豪,分田地,我爷爷、我爸爸分了你爷爷、你爸爸的房子,懂不懂?书生说。你才好蠢!你比我大那么多,神气什么!麦子生气地走了。屋里好静。书生听见麦子洗脸、刷牙的声音,又听到拉尿的声音。他第一次听到来自少女的这种声音。书生再也无心写作业,脑子里总是不断地、反复地出现麦子那张甜嫩的脸和那樱桃似的小嘴…… 麦子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蒙住眼,呼呼地装睡。书生跟她讲话,她不理。书生三下、两下洗刷完毕,爬上另一张小床,也呼呼地装睡,而且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你打鼾,你打鼾,刚睡就打鼾!麦子爬下床,走到书生床前又捶又打,还不解气。屋里好静。静的能闻到麦子身上的体香,那种淡淡的、丝丝缕缕的体香。书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听到白灵阿姨拉尿的声音,唏唏嘘嘘的声音,持续时间长,而且有力量。书生睡不着,就想心事。在大人眼里,书生仍是孩子,在麦子眼里,书生是男人。书生啊书生,你怎么胡思乱想,总去听那唏唏嘘嘘的声音干吗?书生第一次有了冲动,是那种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白灵在泡澡,一泡就是一个多小时。习惯成了自然。书生可不习惯,一听就是一个多小时,想睡就是睡不着。他第一次听到这种水浇花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这种情窦初开的感觉。白灵穿好内衣走出来,书生眼睛睁得很大,那种亭亭玉立的身材,那凹凸分明的身段,那种粉红色的嫩脸,多吸引人。书生第一次对美女有种立体的感觉。书生从阿姨身上闻到了一种香味,沁人心脾的嫩香,淡淡的、丝丝缕缕的,这种香味不同于雪花膏,也不同于香水,好像是女性,特别是漂亮女性独有的体香。书生脸红了,而且羞得满脸通红。他趁阿姨收拾衣服,把盖被拉了拉,遮住自己的脸,还故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白灵把书生脸上的盖被拿开,看他的脸红红的,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书生,你发烧了?麦子也爬起来,走近书生,看到他红红的脸:妈,他害羞。你害羞,你害羞,一个大男人跟女人睡一起不害羞?麦子的脸有点红了。好了,好了,他还是男孩呢!看你们俩谁先睡着,后睡着的就害羞。书生看着月影慢慢地爬,看到阿姨和麦子两张秀气的脸,多美呀。书生仍能闻到两个女人身上不同的体香。一个浓,一个淡。就像他闻到的油菜花香、南瓜花香,浓淡总相宜。书生还是睡不着,睡不着就心烦。十几岁的小伙子不可能失眠。书生不是失眠的感觉,而是本能地反应,是成长期的烦恼。门闩好像被轻轻地、轻轻地扒动,就像老鼠锯木的声音。书生感觉到这声音的异常,他想爬起来,却浑身没劲,想捶捶床板,发出点响声,仍是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脑袋就像缺了啥东西,到了该用的时候,却被另一组信息先入为主了。轻轻的、还是轻轻的,门闩被扒开了,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书生有些感觉了,全身像触电似的麻木感,从脚开始,一直传递到全身。书生瞪着他,瞪着他一步步走近,瞪着他移近到白灵阿姨的身边,轻轻的、轻轻地拉开了她的盖被。书生的麻木感一下充斥到脑顶,他突然呀——地大叫一声,接着又大叫。月影朦胧,屋内大眼瞪小眼,三个人都在发颤、发抖……作者简介:郭林春,湖南常宁人,毕业于湖南师大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大学兼职教授。曾任衡阳市委编办主任、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现任衡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人事局党组书记、局长、兼任陆军衡阳后勤保障旅副政委、上校军衔。先后出版长篇小说《青春风暴》《欲望流年》《碎梦慢养》等,其作品曾经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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