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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龙:汉舞阴县疆域暨县治变迁

 乡土大河南 2023-02-10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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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汉舞阴县疆域暨县治变迁



作者 | 陈德龙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目前,关于汉舞阴县疆域暨县治变迁,无论史书记载或民间认知都普遍存在零散简乱、各说各话,甚至张冠李戴的现象,少有系统严谨的信史著录。按理说,这也没啥反常。

从大历史角度看,一郡一县之史本属细枝末节,而况故舞阴一县四分已近一千五百年,当时疆域广袤如何、县治怎样变迁,已经属于冷得不能再冷的陈年旧账,了解或不了解似乎都没啥意义。

我则认为,并非如此。无论出于故舞阴县后人的好奇心,或者本着“追本求源、打捞历史”的责任感。争取弄清楚“汉舞阴县疆域暨县治变迁”问题,令今人尤其是泌阳县西北乡人在“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的情况下传扬继承家乡优秀经济文化传统,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争取为家乡发展做出新的更大贡献具有重要促进意义。否则,不详吾乡吾土之由来何以奢谈“乡情、乡愁”!

开眼看世界,当从认识家乡开始。以家乡历史为镜,进而知中国与世界,争取为国争光;退则修身正己,努力为家乡振兴赋能助力。这才是羊册人、故舞阴县人应有的风范。

因此,探索故舞阴县经纬并非是毫无意义的“无事忙”,而是益己利人,甚至益于家国的正事。因特不避浅陋,抛砖引玉,就教于各位乡贤与师者。

一、两汉时期的舞阴县疆域

舞阴县,顾名思义,在舞水之南。汉舞阴县在前后《汉书·地理志》中皆有记载。舞水,《水经注》作潕水。“潕”“舞”通假,今多作“舞”。舞阴,西汉为县,东汉为邑。汉初城址在今泌阳县羊册镇西古城寨(《清道光八年泌阳县志校注》,以下简称《县志》 39’注①)。

秦昭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设立南阳郡,所辖无考。《汉书·地理志》最早记载:南阳郡,县三十六。“舞阴”“比阳”同在其中。

《县志》亦曰:泌于唐虞,属《禹贡》豫州之域。春秋时为唐国封内陆。秦并天下,置南阳郡,而不详所属。自汉始置舞阴县,隶荆州部,即今泌地也。又说:若以汉代舞阴辖境而论(辖今方城东南及东部兼及唐河及社旗境),(舞水)系出舞阴西北,若以今境而论则系出方城。(《县志》90’注②)

赵志敏编审发表的《唐河县的古政区》一文亦明确指出:北魏析舞阴县南部置石马县。以县南一石马而名,后讹为上马。县城故址在今城关(本文作者注:今唐河县东古城)。属南襄州襄城郡。隋改属南舂陵郡。唐贞观元年(627年)省上马县入湖阳县。开元十三年(725年)复置上马县。天宝元年(742年)更名泌阳县(即今唐河。文见2009年10月13日唐河县政府网)。以此推延,既然石马县乃析舞阴县南部而置,则其北余部—今社旗县,是时则亦必汉舞阴县域。

“汉舞阴县领有今方城县东境”之说,则以“《水经》潕水出舞阴县西北扶予山”(《明嘉靖南阳府志校注》一舞阳注。下称《府志》)为证。古扶予山,俗称大扶岭、小扶岭,今属方城县东境小史店镇,两汉魏晋时则属舞阴县境。古代行政区划一般以山川为标志。所以,西汉以舞水为分界,“舞阴县,因位于舞水之南,故名。

今人多以为方城东境与故舞阴县主体隔山隔水,根本不存在作为同一行政区的条件。孰不知故舞阴县与今方城东境有两条通道,蛇口是其一,李仙桥④乃其二。既不妨碍南北交通,人员来往,也不影响商贸交易、物资流通,施政管理就更没问题。这里古代既名扶予之山、朝歌之山亦称中阴山、中阳山,又是上界之一部。“中”者,舞阴之中也,山南山北皆舞阴县境也。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前引《县志》注所谓:(舞水)“则系出舞阴(今泌阳县)西北,若以今境而论则系出方城”与实不符。

扶予山乃为舞阴北诸山之一,扶予山东偏北20多里外、今泌阳县黄山口乡北有山曰:大寨子。

大寨子一山源三水:其一在山之南,叫毗河,南流经羊册古城(西汉舞阴故城址)、社旗朱集、饶良至唐河源潭汇入唐河;

其二为大寨子东北的象河(瀙水支流之一),东流而南折迳春水镇东与发源于苏寨山(俗称五峰山)的瀙水合流后汇入沙河板桥水库;

其三为山之西北的上杨河(潕水源头段),南行而折西流,迳大寨子山西风铃(西段称白沙岭)、风岭后两山夹谷中曲折西流,至南冲寺西受杨大岭阻拦而北折,再遇风岭后(此段俗称长岭)、杨大岭交合形成的陡峻断崖,飞流直下老龙潭(亦称黑龙潭),尔后溢出潭涡进入方城小史店东南报沟,幽幽潺潺从旗杆庙、报庄、张滹沱屈曲西北合于桂河,尔后继续接纳方城东部诸水而水势渐大,改称甘江河,迳叶县入舞阳,成为汝河重要支流之一。

需要说明的是:舞水起始段遥对方城、泌阳分界,并未与武钢(原舞阳西南部)接壤,且下游干江河虽经舞阳县城附近却与汉舞阴县并没有形成直接的隔河相望形态。倒是今泌阳县象河镇东五峰山(舞阳志称十八盘山,泌阳志称苏家寨山)阴东流水称界牌河者从今泌阳、武钢间穿过,终入西平县洪河(南汝河支流),此系滚水乃洪河源之一,并非舞水。而并未隔舞水而近距离接触的舞阴舞阳二县,概因舞水出舞阴经叶县东流舞阳南形成的河分阴阳状况而得名。此亦可作“汉舞阴县北境包括今方城县东部”之佐证。

汉舞阴县东域至中阳山与比阳县接壤。《县志》慈丘山注云:“慈丘山本系今付庄乡、官庄乡、黄山口乡与贾楼乡结合部区域内所有之山古总名称......。《府志》注云∶《寰宇记》中阳山,一名慈丘山,亦曰上界山。《隋书·地理志》:慈丘,后魏曰江夏,更置慈丘于其北境。据此,慈丘与中阳、上界为一山。是今四乡结合部区域内诸山之泛称。”

中国传统以东为上。此山诸多异名中既有“上界”一称,自是舞阴县东界无疑。即:汉舞阴县东部疆域止于今黄山口-象河-春水-付庄-贾楼西山-官庄北冯寨山、石门一线。或曰:上界山西为舞阴、山东为比阳县—至于此山东曾置江夏、慈丘县等,属汉后历史,此暂不论。

汉舞阴县东南部与比阳县分界线在今泌阳县官庄镇北石门、红河铺、泰山庙黄陂桥、社旗县朱集、唐河少拜寺之间的红河一线。理由有二:

(1)据《资治通鉴》记载:公元487年,北魏为夺取舞阴与南齐“战于深桥”,魏军败而“退保沘阳”。该书有注,曰:深桥“距比阳四十里”。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亦载:深桥在县南。萧齐永明五年,荒人桓天生引魏兵至沘阳,齐将陈显达遣兵与战于深桥,大破之,天生退保沘阳。《齐书》云:深桥距沘阳四十里。

此“在县南”且“距比阳四十里”的“深桥”无疑在红河一线。因为,红河自石门水库西流至今官庄镇稍北而西流,该河段沿途的官庄、泰山庙黄陂桥诸古村(街)距比阳县城自古皆称四十里,且均在舞阴县南。

史载,北魏桓诞军与南齐陈显达、戴僧静既鏖战于深桥,乃自比阳兴兵,且战败又退据沘阳,说明此时比阳已为魏军占据,对于南齐而言,“深桥”此刻具有国门性质。若按图索骥,深桥或今黄陂桥村欤?果如是,则黄陂桥应是当时舞阴县南境边界。

(2)另有乾隆五十五年泌阳县令郑大漠《过舞阴石门》⑤一诗,也标称古蒿陂(今石门水库)相邻的石门村属汉舞阴县域。

然《县志》507’注① 题记以“地望不符”指称郑大漠“将泌阳误冠以古舞阴之名”,并将其他解释尽数判作“皆欠妥”。未免过于武断。因为,石门村背依冯寨、祖师顶二山皆属中阳(慈丘)之一峰,即使无巍峨险峻之势,亦具耸然兀立之状,作者用“高岩齿齿两山排”的诗歌语言描写并无不当。

古蒿陂(今石门水库)所在的红河河道两既名之“石门”,定然具有嶒棱夹峙气象。所以《县志》注的判断用于指称这里与“地望不符”,也显偏颇。

很明显,《县志》此注是把新闻报道与诗歌创作混为一谈了。照此逻辑,李白名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岂不也在“欠妥”范围?而况此红河北来而西折,迳西南流经官庄镇西—泰山庙黄陂桥-赵庄转南至油坊庄出境,经唐河县少拜寺至大河屯附近汇入泌阳河。

泰山庙、朱集、少拜寺间的红河河道即今社旗、唐河、泌阳三县交界处,亦汉舞阴、比阳分界处。所以,郑诗《过舞阴石门》的标题非但不是“将泌阳误冠以古舞阴之名”,而且恰好佐证“汉舞阴县东南与比阳县分界于红河一带”是一历史的共同认知。

其次,郑大漠另有组诗《慈丘竹枝词十二首》,分别描写“泌阳城关”“羊册华山”“城南吕仙阁”“马古田堡子街”“尧良”等泌阳各地风光。或有人借此反证郑县令有运用古地名指代今县称的为文习惯,进而得出结论说《过舞阴石门》诗中“舞阴”一词并非实指,以此质疑我前述观点。

而我则仍以为不然。第一、此诗所言“石门”的确在故舞阴境,第二、所写石门山势并非完全虚构。第三,任何作者皆有一时兴起、兴之所至的创作情形,其诗题或内容中遣词造句所表现出的所谓“倾向”、“规律”,皆仅“大致如此”,不可以此为据一律排他,把偶然存在中包含的一般可能性一概抹杀。此特与《县志》校注专家商榷。

综合以上分析,汉舞阴县疆域,概如一曲尺形,包括今南阳东大岗全境①及今泌阳县西北郭集羊册黄山口三乡(镇)和官庄北部,并跨朝歌、扶予之山(今大寨子等)领有今方城东部。与汉舞阴县相邻地区分别有故湖阳县、新野、棘阳、宛城(南阳郡治)、堵阳(今方城县西部)、叶县、比阳、故平氏县等。粗略计算,其总面积超5000平方公里。一县宽阔如此,即大县中亦属佼佼者也!

二、舞阴县治变迁

在此之前,我大概与多数乡亲,包括现有网上一些作者、读者均认为:故舞阴县治是唯一的——除今泌阳西北七十里羊册镇古城寨(或古城村)外,没有第二处。直到我认真阅读了《府志》《县志》和另外一些典籍乃至部分学者的研究成果后,仍然没有注意郦道元《水经注》等古籍的文约意博之处。

直到后来考查羊册地名时,才从对郦注的反复品味中发现了过去想也没敢想过的一些问题。譬如《水经注》②载:《山海经》曰∶“朝歌之山潕水出焉,东流于荥”。经书扶予者,其山之异名乎?荥水上承赭水,又东北于舞阴县北,左会潕水之道稍西,其故城在山之阳,汉光武、建武中封岑彭为侯国,汉以为阳山县,魏武与张绣战于宛,马名绝景(影),为流矢所中,公伤右臂,引还舞阴,即是地也(转录于《县志·山川志》90页)”

这段话,我揣摩好多遍才理解其中有三层意思:1.《山海经》说潕水出朝歌山,《水经》说出扶予山,大概因同山异名所导致。2.荥水上承赭水,尔后向东北流至舞阴城北偏西处,从左面汇入潕水。3.舞阴城原先不在山北。汉光武建武二年(公元26年)封岑彭为舞阴侯的侯国城治在此山南,也即(当年)曹操宛城战败受伤逃还的地方。

这才发现,原来故舞阴城竟有三座!一座是郦道元所述这座位于(今方城东部)荥水之北(即后述“孝昌舞阴城”)者;一座是郦注所谓光武帝特为岑彭封侯所建,位于山之南的东汉舞阴城;还有一座是张佳谋在《明嘉靖南阳府志校注》(以下简称《府志》)中所说“本志汉舞阴故城即唐初之古城县,今所谓古城寨也(第三册:古迹)”,也就是我们习惯认为的今羊册镇西“古城村”者。

我为此吃惊到目瞪口呆,咋也不敢相信。但我无法否认伟大的地理学家、散文家,又于北魏延昌年间(512-515年)担任过东荆州(治所在今泌阳县城)刺史的郦道元的亲见亲闻。只好沉下心来仔细核查,结果简直令人惊掉下巴——舞阴郡(县)治不止三处,而是五处。是的,从西汉初设立舞阴县到唐朝初年该县经过数次分割的残余部分最终并入比阳,前后八百多年间,舞阴县至少曾经迁移过五个地方。其中有政治原因,有战乱导致,亦有区划调整的因素。说起来,是一部大书。今仅概述如下:

1.西汉舞阴县治所  在今泌阳县羊册镇古城寨村,这里既是舞阴县兴起之地,也是舞阴县终结之所。

汉高祖五年(前202年)于此建长冈月城作为县治,不外三重考虑:(1)地处县域中心,利于政令畅通;(2)平冈阔野,便利交通;(3)既毗邻宛城,又山水形胜、物产丰饶。所以,在先期政治开明、气候温润,又得益于召信臣大力兴修水利,督建马仁陂灌溉工程“溉田万顷”的情况下,西汉时期的舞阴县基本是富庶稳定的。以至在经历了西汉后期相当长时间天灾人祸、王莽篡汉乱政后,该地仍有名师李生在此开坛讲学,并且培养出东汉开国大将军贾复等著名人物,且连绿林军造反亦需重借重舞阴大户支持才能完全占领南阳郡。此足以说明当时舞阴县的政治、文化、经济等多方面实力和影响力。所以,更始帝登基第二年即封兰乡之战大破新莽军甄阜、梁邱赐部,并在昆阳之战有功的李轶为舞阴王。这是舞阴立县二百多年以来最值得纪念的事件,也是其最亮眼的高光时刻。

然而,决胜兰乡、昆阳的关键人物并不是李轶,而是舂陵军首领刘縯、刘秀兄弟。李轶只是两兄弟的助手。

当初,刘縯、刘秀的舂陵军实力弱小到连匹战马也没有,刘秀只能骑牛上阵。投靠刘玄所部绿林军是刘縯刘秀“勉从虎穴暂栖身”的无奈之举。是时,刘玄也没把他们看在眼里。然而,待到兰乡、昆阳大胜,新莽政权因此而岌岌可危,刘縯名声大振时,刘玄的忌惮心便一日比一日沉重了。

此刻,作为原舂陵军将之一,又是跟刘縯、刘秀同时起义战友的李轶原本是个小人,当此时也,他理该替老战友开脱,善言劝解刘玄消除猜忌。李轶却为了个人政治利益反其道而行之,屡次勾结大司马朱鲔,向刘玄进言陷害刘縯。刘玄顺势杀害刘縯,封李轶为舞阴王。

刘秀临危不乱。他虽然悲愤至极,却为避免更始帝进一步猜忌,即刻返回宛城向刘玄谢罪,表示兄长犯上,自己也有过错。并且严格约束自己不与刘縯旧部接触。因此令更始帝稍减疑心,未再降罪刘秀,并封他为武信侯。

更始元年(23年)10月,虽然王莽新朝已经土崩瓦解,国内兵马却未归顺更始,一场新的混战眼看开始。刘玄遣刘秀行大司马事北渡黄河,镇慰河北州郡。正中刘秀心怀。到河北不久,刘秀即取南栾、破邯郸、击杀王郎,连战皆捷。进而结盟真定王刘杨,然后发兵占据河北铜马。更始三年(25年)6月与更始帝彻底决裂,在河北鄗城(今河北省邢台附近)即皇帝位。建元建武。仍用汉朝国号,定都洛阳。史称东汉。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大约这年初,受更始帝命与左大司马朱鲔一起驻屯洛阳的李轶见刘玄大势不再,又想与刘秀接近。恰逢刘秀部将冯异写信劝降李轶,李轶立即回信表达反正之心。冯异将之奏报刘秀。刘秀将计就计,公开了李轶的表降书信。朱鲔得知,一怒将之击杀。

同在这一年(25年),原先的刘縯部将,后任更始大司马朱鲔校尉的岑彭来降刘秀。刘秀念及旧情,任岑彭为刺奸大将军,督察众营。称帝后又拜他作廷尉,行大将军事。建武二年(26年),再次升任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封舞阴侯(以上见《后汉书·帝纪/列传》等)。

想读者至此已经明白刘秀封岑彭为舞阴侯,为什么宁肯重起新城于横山之阳,而不设候国治所于西汉故城的苦心了——故城乃是杀兄仇人李轶称王之所,在那里给岑彭封侯开府,刘秀一旦联想起李轶,就如刀扎心头!所以才将那“长冈月城”搁置了。此乃挚情使然,非光武狭隘也。

2.东汉舞阴治所 即郦注所谓“故城在山之阳,汉光武、建武中封岑彭为侯国”的地方。

《府志》注者张佳谋在该书“古迹·舞阴县”条说的很明确:舞阴,元魏荆襄二州有四县地形志:荆州南阳郡,“舞阴”注:二汉,晋属。有横山。横山即今石峡东西山......地之东有马仁陂。

原来,东汉舞阴城在今泌阳县郭集镇北,商南高速公路经过的山峡,俗称“蛇口”的南边,马仁陂(今华山水库)在此城东。换言之,光武舞阴城北临蛇口、南面长冈,东有马仁陂,西邻今社旗县下洼、陌陂镇,东南距西汉舞阴城(古城寨)十多里。

两相对比,西汉舞阴城既有明显地理优势,亦有突出不足:一是四望平阔,无险可守;二是城近毗河,危机暗藏。古有俗谚:“路直为箭,河直为患。”道路径直,益于提高行速;河道太直,则将酿灾成患——此已为后来史实所证明(参见《马仁陂的“瓜”》)。东汉舞阴城则北有横山峡口当关,而无马仁陂水害之虞,且距郡治宛城更近,又兼故城之优长,绝对是一更加理想的城址。所以,从公元26年至公元500年左右,这座光武舞阴城或因东汉王朝高度重视,数次成为侯王城、公主邑、县(郡)公领地,或因其战略地位重要而在嗣后魏晋南北朝间屡屡成为各方杀伐争夺之地。

所以说,故舞阴县历史上最辉煌、最受关注的大事、好事多发生于此,屡次战端兵祸也多发生于此。关于封侯封邑的光荣往事,我已在《舞阴杂谈》有述,兹再罗列些发生于此的其他情况:

一是197年作为曹操宛城之战转败为胜的地方;二是公元405年东晋太尉刘裕通过谈判兵不血刃从后秦姚兴手中收回汉水以北南乡、顺阳、新野、舞阴等十二郡的历史传奇;三是487年北魏、南齐深桥之战、舞阴郡城保卫战;四是497年至498年北魏孝文帝亲率五十万大军血战近两年时间终于在此将舞阴县掠入北魏囊中。从公元27年古城寨迁城至此算起,舞阴(郡)县治设立于此长达471年。

471年间,还有一些事件在此发生。比如东汉初建武年间,民称“杜母”的南阳太守杜诗教民开垦荒地、改进生产工具、重建马仁陂,“使郡中家家户户丰足富实”的事迹。还有西晋杜预、刘宋王朝沈亮等亦曾修复马仁陂为民兴利。其中多数官吏即使身处乱世仍然不忘造福百姓的行为,无疑是此间舞阴(郡)县硝烟血火背景中的一抹暖色。

还有伟大的唯物论哲学家范缜(约450-约515)也在这一时期诞生于此。尔后,年未弱冠东下沛国求学于刘瓛(huán ),瓛甚奇之,亲为之冠。及长博通经史,尤精《三礼》。仕齐位尚书殿中郎。南齐武帝永明七年(489),范缜就“因果报应论”与萧子良辩驳,《梁书》和 《南史》本传记载范缜 “退论其理,著《神灭论》”(见《南史·范缜传》)为推动中国哲学史发展作出重要贡献,至今仍是家乡人骄傲。

当然,期间也有大灾难发生,比如《泌阳县志·大事记》(1994年版)记载:“永寿元年(公元155年)夏,特大洪水”,西汉舞阴故城(今称古城城寨)遭受严重水毁(见《舞阴杂谈》)。

3.唐山舞阴治所 498年,北魏占据双头郡治舞阴城。不久,将之改降为舞阴县,重属南阳郡。尔后“析舞阴县南部置石马县”,迁舞阴县于方城西境西唐山一带(年份不详),改隶于荆州襄城郡(《魏书·地形志》)。

4.孝昌舞阴治所 至孝昌中(525年7月-528年2月)再迁舞阴于今方城东境,重置舞阴郡,郡治即郦道元《水经注》所谓“潕水荥水会于县北”的地方——此权称孝昌舞阴城——经此三迁,这已是第四座舞阴城了。《县志·沿革表》标该舞阴郡辖临舞县。错。按《县志》46页注③云:临舞,即“东魏孝静帝兴和二年(公元540年)改西舞县而来者,治今舞阳县西。”孝昌年间,尚无临舞县设置。

又据《魏书·地形志》载,孝昌中所置舞阴郡领县二:舞阴、安阳。此又与《县志》不符。事实是,孝昌舞阴郡所辖县既非临舞亦非安阳。经多方查核,此时此地并无“安阳”所在。抑或侨县,并无实治乎?还有一种可能,即此安阳县寻设寻废,并无实际存在。魏晋南北朝间滥设州县问题十分突出。“百室之邑可以成州,三户之民可以成郡”。同时,州县即设即撤,乱如牛毛。如此则确切史实只有一种可能:即该舞阴郡并无辖县。

孝昌舞阴郡(县)的废立更加奇葩:北魏孝明帝孝昌年号使用不足三年,今方城东部行政设置居然反复更改五次:重返今方城东南故地升格为郡的舞阴,不久又降为县,先隶襄州襄城郡(郡治赭阳城,亦在方城东。见《府志》),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又曰:又魏孝昌中,置期城郡,领东西二舞阳县。再改隶宣义郡。撤销宣义郡,改置北南阳郡,辖县亦改为北平、白水(今方城县南)。东魏改置临舞县(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51卷),西魏撤北南阳郡置襄邑郡,郡治方城,北平属之——北平应为孝昌舞阴郡降为县以后的新命名。

历经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四朝至北周才结束北朝混乱。公元581年北周静帝禅位于杨坚,杨坚改元开皇,称隋文帝。嗣后灭南朝梁、陈,统一全国。隋开皇九年(589年)改北平县为真昌县,属显州(今泌阳)。真昌县治今河南方城县东南。大业初属淮安郡(显州改)。唐贞观元年 (627年)县废,贞观八年改置鲁州(《古今地名词典》)。“又古城县属鲁州。”(《府志》)盖北平、真昌、古城县均从孝昌舞阴(郡)县沿革而来,不同者,北平、真昌县治在横山之阴、今方城东南, 古城县治则重回西汉舞阴故城。其时隋朝已亡进入唐朝初年了。

隋时显州,所辖不详。“唐武德初显州领县五:比阳、慈丘、显冈属焉。”加上前述真昌,其所领五县现知此四。另,“《隋志·淮安郡》显冈注:旧置舞阴郡,盖即孝昌中所署者。《元和志》显冈在比阳县西六十里,县亦侨置,与郡治近。此舞阴当在今泌阳境,不详所在。”“贞观二年废显冈(省入比阳)。九年废显州,移舂陵之唐州来治,废鲁州,以古城县来属,寻省古城入比阳。”后特注曰:“本志汉舞阴故城即唐初之古城县,今所谓古城寨也。”(引语皆出《府志》第三册,32页。)

至此,自公元27年光武帝自长冈月城移舞阴城于蛇口之南,到贞观九年(635年)废鲁州,古城县省入比阳已经608年。其间,舞阴县先后搬迁至横山之阳-方城西-方城东-比阳西六十里(今羊册古城南、朱集镇境内有古城,曾为期城郡县治所)处,四个地方。加西汉故舞阴城(古城县治)共有五个城址,并曾四称舞阴、又先后改称过北平、真昌、显冈、古城等四个名字。

对于舞阴县来说,从一赫赫大县沦落到以“显冈”“古城”名义先后被撤,终入比阳(今泌阳)。从南都近郊大县,衰落成远离区域中心城市的他县边缘、三市交界,虽然不是“三不管”,确实属附于骥尾。虽然这种衰落是逐渐的,是由各种不以百姓意志决定的必然或偶然原因所导致,但对于享受过数百年“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的故舞阴县人而言无疑具有云端坠落的跌落痛感及其反差巨大的无奈心伤!

然从国家整体大局而言,这个最终的区划变动则是利多弊少的。因为,新的行政设置使唐河作为一条重要的水运干线统辖于唐州治下一跃而成为随后几百年间的区域政治经济中心;方城合体结束了裕州盆地的分裂局面,更利于当地资源的整合与民生的发展;比阳亦因此而增加了发展空间,并由此真正成为“铜山东峙,沘水西流,前控汉淮,背距(踞)苏马,控七路之奔沸,跨洪汝之上游,洋洋乎郡东藩篱也。(《清道光八年县志·山川志序》)”对于最终并入新县治,步入新王朝的故舞阴县人而言,毫无疑问亦将接受现实、调整心态,步入新的发展时期。

三、尚存的舞阴县历史疑问

凡已过往,都是历史。历史总有被遗忘者。关于舞阴(郡)县,迄今已经撤销1388年,撤销至今的历史暂且不说,但其存在的837年间,还有一些历史问题至今不明。因有此类问题考释不清,不少历史事件无法贯通。譬如:

1.曹魏是否在堵阳设置过南乡郡?

据《县志·人物传》范云注①“南乡舞阴”条:据《地名大词典》南乡县条,三国时曹魏曾于堵阳(今方城)置南乡郡,晋废复置,宋因之,后魏移治顺阳(今淅川)。时舞阴属南乡郡。梁后沿用旧称为南乡郡舞阴县。我读书少,至今无缘得见《地名大词典》,此说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我对此将信将疑。

因为《县志》46页注②“据《资治通鉴》永泰元年(公元499年)......南齐舞阴戎主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相继南遁”的记载,可以明确理解为此太守席谦所治南乡郡与双头郡“舞阴”毗邻,而南乡、舞阴同时失守为北魏占领。如此则“曹魏曾于堵阳(今方城)置南乡郡”应是史实,而舞阴县曾经隶属南乡郡就有可能。然而,仍此《县志》271页注⑤“黄瑶起”条引《资治通鉴·齐纪七》曰:“(建武四年八月)上遣军主,直閤将军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戌赭阳,军主鲍举助西汝南、北义阳太守黄瑶起戌舞阴。”同一作者所作同一部书,所载同一场战事,所记戌守赭阳(今方城)者竟非同一个人,前者说是南乡太守席谦,后则称北襄城太守成公期。行政区名不同,戌守者姓名也不同。这就使问题重新退回原点:南乡郡是否曾设于方城?范云、范缜传所谓“南乡舞阴人”是否系“南阳舞阴人”的讹误?未得新证前,只能继续存疑。

2.光武舞阴城从公元27年左右建城到498年被元魏占据,一座经历约471年的县(郡)城,为什么从498年戛然而止、彻底消失?——既无任何文字记载,也无任何城市遗迹,甚至在家乡人口头传说、民间故事中也没留下蛛丝马迹。

从公元487年桓诞带领魏军围攻舞阴算起,到498年拓跋宏亲率魏军苦战近两年才攻占舞阴止,北魏前后用了十余年时间才有此胜利。想那魏文帝对此舞阴城是痛恨入骨的。不然不会在占据之后立即将之改郡降县,并迁县至今方城西境西唐山地方。或许北魏对于此城还有更惨烈的处置——屠城、毁城,这是有可能的。胡人对汉人的荼毒从来不用怀疑。但是,即使屠城、毁城也不可能没有记载,或者传说,或者残砖瓦砾残留呀!然而什么也没留下。令人不可思议到连我自己也怀疑《水经注》《魏书·地形志》《府志》等等记载究竟是真是假?并由此断定,我依据以上书籍整理的汉舞阴县疆域、舞阴县治变迁史,将会被人惊为奇谭,视作怪论。尽管我本人对此仍然抱有相当自信。

一座曾经存在约471年,管辖5000平方公里以上区域的宛东重镇究竟是怎样消失的?我确实无法解释。惟盼关注于此者继续探究。

3.方城东部作为汉舞阴故地之一部,是什么时间脱离舞阴或者显州(或曰淮安、古唐州)隶属而归属方城的?在古城县脱离鲁州并入比阳时,还是在朱温移唐州于今唐河以后?当然,方城县的东西合体对于裕州盆地的总体发展无疑是有利的。从犬牙交错的行政区划原则来说却也并非完美。

事实上,作为舞阴县余续的今泌阳县西北羊册、黄山口、郭集三乡镇应该是南阳东大岗地理单元的构成之一。作为泌阳县整体经济发展规划——包括村镇、交通、旅游、经济项目安排,甚至教育文化发展等多重因素应一并与毗邻的南阳市协商,统筹纳入“东大岗经济发展规划”统筹考虑才更科学、更经济。

故乡各级政府应主动与南阳市做好接洽衔接工作,尽可能提升对泌阳西北角发展问题的关注支持力度才更彰显其战略眼光与格局、胸襟。这既是今泌阳县西北各乡镇群众和领导的热切期盼,也是泌阳县整体发展的现实需要。

诚恳希望家乡领导将这个多年的发展死角一并纳入全县村镇建设、交通旅游、地域文化发展规划,并与相邻地市做好衔接,抓准抓紧抓实常抓,让当地人民有更多的温暖感、获得感和发展的自豪感。

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故乡人民在各级党和政府领导下一定会心想事成。

【注】

①据南阳市农科所徐志森文称,南阳东大岗即河南省南阳市唐河县、社旗县、方城县东部岗丘区。东大岗合今泌阳县西北三乡及官庄镇、泰山庙红河以北区域基本与汉时舞阴县境相当。

②郦注也有瑕疵,譬如“荥水上承赭水”的说法。据《清一统志·南阳府一》:赭水 “自裕州西南流,径唐县西为黄水。又西南流径新野县东为棘水,又南流入于淯”。意思是:赭水乃淯水支流之一。淯水即今白水。东晋为避简文帝司马昱讳,改淯水名白水。今称白河,乃汉水水系。荥水则汇于潕水,属于汝河水系。两条河属于不同水系。赭水南流,荥水东北流,不可能发生承接关系。

③大寨子,海拔736米,位于黄山口乡东北部。此山与二寨子、韭菜皮、石老公、光石脑山、风岭、风岭后、白沙岭、李寨山、大扶岭、小扶岭,民间统称羊册北山,除大扶岭、小扶岭在方城县小史店镇境外,余均在今泌阳县黄山口乡境,以大寨子山最高。此山“一峰生三水”,可谓荟萃吾乡山水之大观者也!

以上地名与古籍记载不尽同。读者可对照古今地图核对,或读拙作《舞水纪行》。

④李仙桥,泌阳县黄山口乡自然村名,位于古扶予山前,大扶岭沟、小扶岭沟南出山口交汇于此。明清时泌阳县曾于此设立李仙桥铺,是通往方城县的商道、

驿站。根据该村古代遗迹推测,疑为古代舞阴东部守将驻兵处之一。

⑤清泌阳县令郑大漠《过舞阴石门》诗:高岩齿齿两山排,何处神工鬼斧开。一径幽深樵牧静,四边狂啸雨风来。当门乱石喧溪水,倚壁危桥横野梅。关锁东南资保障,临崖勒马望周回。

作者简介

陈德龙,笔名叶雨,泌阳县羊册人。曾任泌阳县计经委主任、财局局长、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驻马店市经济开发区调研员。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原驻马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省作协六次代表大会代表,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委会副主任,驻马店市作协顾问。
作品散见于《山花》《百花园》《小说选刊》等,入选《英译中国闪小说一百篇》及多种年选、佳作选本。出版作品(集)四部,其长篇小说《龙兴年代》被《河南日报》誉为“为时代立此存照的文学力作”。出版闪小说集《感恩的鱼》、小小说二人集《看见了你的笑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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