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读到@侯杨方 的文章《如何评价汉武帝》,想到一个在生物学上很有意思的事: 组织培养的基本常识是,假如物质条件充足,群体数量会呈指数倍增长,人口也是如此。在古代,平民家族即使再有钱,也不可能呈或近似呈指数增长,因为财力供应不上,所以说富不过三代。但对皇室而言,财力好像是够的,举一国而养一家难道还不够? 答案是还是不够。 一方面是宗室的生活标准太高,另一方面是宗室都太能生,最后让中央财政告急。 历史上,唯一犯了如此低级错误的可能就只朱元璋一个。他放牛娃出身,可能是没琢磨透这个简单的数学道理。他只知道,朱家子孙以后不能受苦。结果就是,明朝宗室早在明朝中早期就膨胀得一塌糊涂。以至于发生了许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比如: 弘治帝时,分封在山西的庆成王朱钟镒请求朝廷审查他的子孙数目,因为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了。弘治皇帝觉得讶异:你自己多少子孙都不知?你要疯。但等他了解细情,才发现情有可原:庆成王报告这一年,他已经有了94个子女、163个孙子、510个曾孙子。算上老婆,一个王府中的正式皇族就有1000多位。同样,河南开封的周王一家,到了万历年间已繁衍到5000多人。 查明朝玉牒档案:明朝宗室总人口,朱元璋活时仅有58人,永乐时期127人,嘉靖时期增至19611人,万历时期已经8万+。财政支出几十倍、上百倍地增加,各地财政很倒霉(王爷们的俸禄出自地方财政):山西每年财政收入152万石,宗室每年俸禄总计312万石;河南年财政收入84万石,宗室每年俸禄192万石。 对比清朝,就吸取了前朝教训:顺治时期的宗室人口只有400人左右,乾隆时期的有8千多人,但这些人拥有的土地增长量却不足一倍。同时,清朝学习了其他各朝的先进经验,就是搞分封递减。 比如说, ①,“亲尽则祧”是一个重要法则:《礼记》云:“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士一庙,庶人祭于寝。” 意思是,即使是祭祀,帝王也只主祭太祖,以及与他亲缘关系最近的六代帝王,其他的要挪到旁殿祭祀。祧,就是这个意思。 ②,五世亲尽,别为公族,也是一大原则。《礼记》云:“有五世而迁之宗”,意思是贵族爵位最多可以向下继承五代,五代以后的人,被认为是与最初的受封者“亲尽”了,必须自己另立一家。 应当说,分封逐代递减,既有经济学、遗传学基础,也有进化生物学的理论支撑。后一个,父母与子女的亲缘系数是0.5,与孙子/女辈是0.25……到第五代只有0.015625,这个值已经很小很小了。你的子女,跟你堂兄弟姐妹的子女,他们彼此间的亲缘系数是0.125,但他们相亲相爱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等到他们孙一辈,就已经出了所谓的“五服”了。 这就叫“亲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