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释:这个终的唯一意思,是我自己要了结此话题。思之良久,扯不下去,又图了结,于是强以为终。 周式微,诸侯纷争,时世大乱,面对分崩离析的社会现实,士人精英阶层进行了各自的思考探索,力图寻找到匡时济世的良方。老子和孔子作为那个时代杰出的两个代表,对这个打打杀杀几百年之久的乱世,也进行了诊断,结果大相径庭。孔子认为病因是礼崩乐坏,周王朝创立之初的礼乐制度被破坏,导致了政治社会秩序的大混乱。“八俏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引自《论语》,以下同。)“三家者以《雍》彻。'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呼?’”“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老子对传统礼制则予以彻底的颠覆,认为斯世之乱,根源不在于礼崩乐坏,而是整个社会违背了他所发现的那个“道”。“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引自《老子》,以下同。)“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得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两者在时世病因诊断上的大相径庭,必然导致药方截然不同。基于各自的诊断,两人开出了不同的药方。“道”和“德”贯穿于老子治世理念的始终;而周礼则是孔子治世思想的指南。老子的救世药方便是《老子》(《道德经》),其医理:道“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如: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 ”还有诸如:“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等等,圣人如何如何之方不胜枚举,不赘述。孔子一生践行匡时济世,述而不作,其救世药方留存于弟子辑录其言论《论语》。其医理:具体用药方法,尽在《论语》中。克己复礼,修身齐家治国,可谓无不周到。如劝学:“学而时习之。”“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还有很多。如为人:“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信,无以知人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还有太多太多。如为政,君该如何,臣应如何,尽皆周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近者说,远者来。”也还有太多太多。老子:“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下,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小国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二者俨然皆有一股复古之风。也难怪,时世江河日下,未来不可知,而尧舜禹周公治下的安平世界,却在他们翻开的典籍里闪耀着迷人的光芒。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莫春者……”这个曾点所言志向。我认为,子曰:“吾与点也”的意思不应该理解为孔子个人处世志向也如曾点,或者只看作是赞许曾点的个人志向。孔子矢志于匡时济世的目标正是图乱世复归安稳,世人安居乐业,人人都可如曾点所愿,幸福快乐地生活。二位先贤,究竟与谁言?老子:其弘道主要对象是可能或有志于成为圣人的人。“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贵希,则我贵矣。”“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孔子:“有教无类”。弟子、君王诸侯、士大夫,无有不言,无有不教。因材施教在整部《论语》尤其是先进篇体现非常明显,不一一列举。当然“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太笨的,他就不再教了。)老子、孔子都认为他们的学说,所有“人”都可以学而得益,但都不包括“民”。老子提倡“常使民无知无欲”,“古之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孔子主张“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愚民”主张两者基本是一致的。老子对于自己开出的药方,自己没有实验过。为世留下《道德经》后,就不知所终了(有的说有终,我认为有终也是如后之陶渊明的隐终)。或者从他个人本身来说,其出世就是一种实验,“道常无为”嘛,顺其自然,“不知所终”倒是应该的结果,也算是一种验证。孔子一生都在学习实践再学习再实践的不断“行医”之中,或者说孔子的药方就是孔子一生“行医”的总结,是弟子从其老师的实践中提炼出来的。从劝学,修身,齐家到治国,孔子都在努力践行周礼,用石门城守门人的话说:“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孔子一生的实验有证正也有证反,总的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修身斐然,齐家亦可,治国小试身手,但止于绕不过的坎(就这个坎,我写过一篇“孔子[儒家]的命门”,这里不多说)。而平天下当然更是空想。这一点连石城看门人都清楚地“知其不可”。而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执着和悲壮,也算是暗世里闪耀的一束希望之光吧。当然,老子没有实验过自己的《道德经》也罢,孔子一生践行周礼抱憾而终也罢,都丝毫不影响两位上古思想家的伟大,历经2000余年,后继者仍能感受到两颗巨星发出的耀眼光芒。老子、孔子的哲思,深深刻在民族文化的基因里,遗传于千百年后的子民。不敢多说后来。因为啥也不熟悉。道家之后来,儒家之后来,都没怎么认真学习过。就自己感性而言,大概也许修身齐家道家儒家都是可以的。修身大概也许道家强似儒家一些;齐家大概也许儒家强似道家一些。此说呢,无心孰是孰非,说强亦非完壁无瑕。治国呢,有点不好说,要看屁股坐那儿,是坐在龙椅上呢还是坐在田埂上(儒家选了龙椅侧,道家置身世外)。如果说,汉武帝的独尊儒术,标志着儒家欢天喜地的俯首称臣,那100余年后的王莽被皇权和儒家合力使之遗臭万年,是不是标志儒家的彻底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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