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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说医学史111:上帝的清道夫——罗斯(下)

 Xiac2cmv1bxedf 2023-02-16 发布于江苏

邮说医学史111:

上帝的清道夫——罗斯(下)

09 揪出元凶

究竟是怎样一种信念才能让一个医生如此执着于一只蚊子的世界?而在疟疾的密码之门外,罗斯还要徘徊多久?

夏天到了,罗斯又被派驻到中印度的斯库德拉巴德,这里也是严重的疟区,疟疾病人很多。然而,就在罗斯进行疟疾研究的过程中,他却得了一场霍乱,又吐又泻,直至整个人都脱水了。他这次病得非常严重,差点因此死去。然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休息后,他居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并重新回到军中,恢复了对疟疾的研究工作。

不幸的是,体质尚未完全康复的他,居然又患上了疟疾。他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又浑身烫得厉害,直至人都开始说胡话了。在昏睡了很长时间后,他终于醒了过来。他努力睁开双眼,发现有一位慈祥的老人守在自己的床边,正不停地为他驱赶蜂拥而至的蚊子。

在老人的扶持下,他努力坐起身子靠在床上,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有许多蚊子在嗡嗡地乱飞。

“我得了疟疾,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种蚊子叮咬了我,使我感染上了疟疾?”他坚信他的疟疾是由蚊子叮咬传染的,他一定要将元凶揪出来。

也许正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疟疾之患 ,在某种程度上有如神助。在身体刚有所好转后,他就立即去抓捕周围的蚊子。经过千辛万苦,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抓捕到的各类蚊子中,首次发现了一种“按蚊”,其习性与“斑点蚊”和“灰色蚊”有很大的不同。

按蚊体呈灰色,翅黑白花斑,刺吸式口器,静止时腹部翘起,与停落面成一角度。雌蚊吸取人、畜血,幼虫多喜在有水草、阳光照射的天然清水中孳生,成蚊多分散躲在室外草丛洞穴中,部分在居室、畜舍内越冬。

新的发现令罗斯十分兴奋,他在8月炎热的天气里,不停地做着实验。他把目光聚焦在了按蚊上,先孵化幼虫,再饲养、感染和解剖。他用一位名叫胡森·康的疟疾患者的血喂养雌性“按蚊”,胡森·康被4只雌性“按蚊”叮咬后,罗斯立即对这4只蚊子作了解剖,却都是阴性。罗斯又让4只蚊子叮咬胡森·康,并又解剖了其中的2只,仍无结果。

虽然还没有结果,但他仍然充满信心。寂静的夜间,他格外思念远方的妻子与孩子,想他们在咫尺天涯,念他们在万水千山。结婚后,妻子生儿育女,承担了全部的家务,而自己却长期在外,对家里基本上没有照应。对此,妻子洛莎从无怨言,相反却十分支持他的工作。

8月16日,他怀着一份感激和欣喜的心情给洛莎写信,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了另一种蚊子来做实验,这种蚊子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按蚊。信中,他大胆提出了自己的假设,即“感染性蚊子可能在叮咬人体吸血的时候,在口器插入时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将疟原虫直接注入了人体的血液中”。

8月17日,罗斯解剖了剩下的两只蚊子,但仍然未见异常。两天后,他继续重复实验,解剖了另一只蚊子,发现“在胃里有一些特殊的发泡的细胞,直径大约为10微米”。不过,罗斯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8月20日,这是个令人难忘的日子,罗斯终于在他用胡森·康的血喂养过的一只雌性“按蚊”的胃壁的夹层中,看见了清楚的、几乎是圆形的、外形与普通蚊子胃细胞差不多的一种东西,可又小得多。经过仔细观察,他终于发现了一些黑色细小颗粒,这便是疟原虫的卵囊,罗斯称之为“色素细胞”。

罗斯欣喜若狂,他激动地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并把这一日称为“蚊子日”。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罗斯激动得流下了眼泪。此时此刻,一个诗人的本性展露无遗,他信手在实验本上作诗一首,以志纪念。他在诗中尽情挥洒和流泻自己那份激动、兴奋、骄傲之情。

诗云:

今天,

是上帝将他的怜恤,

放在我的手中,

何等奇妙,

上帝是值得称颂的。

即使死亡的气息在我周围,

我仍禁不住感恩的眼泪,

我看见他那隐藏的作为,

那杀死百万人的祸首啊!

我终于找到你狡猾的足迹,

正如上帝所说:

“死亡啊!你的毒钩在哪里?”

你得胜的凯歌终将沉寂,

无数人终将获得拯救。

诗人罗斯是怀揣着诗人气质和文人情怀去爬山越岭,深入密林寻找疟蚊的;医生罗斯是怀着拯救人类的博爱精神,艰苦跋涉去捉拿祸首的;科学家罗斯更是抱着坚定的信念,不辞劳苦去寻找疟蚊狡猾的踪迹的!

上帝怜恤他的孜孜以求、契而不舍,更怜恤人类的疾苦与悲痛。在疟疾防治的历史上,罗斯写下了最华美的足以千古的诗篇。

面对惊人的发现,他没有在欣喜中停止步伐,而是进一步去探究,去寻找更多的证据。21日清晨,他又解剖了一只按蚊,结果又发现了疟原虫卵囊,且变大了一点。

9月4日,他和家人在班纳多尔团聚,开心地讲述他的发现。在这里,他写了一篇详细记录这些发现的论文,并于12月18日发表在《英国医学杂志》上。

那斯拉夫(1962):传播疟疾的按蚊

10 破译密码

现在,罗斯需要彻底查清“按蚊”和感染上疟疾的人们之间的关系了,他必须弄清楚疟原虫的生活史。遗憾的是,1898年初,他又接到军令被派驻到印度西北部拉其普他那邦赫尔瓦拉小镇执行任务,这里很少有疟疾发生,他的研究也因此中断了5个多月。不过,他利用这段日子写了第二篇有关疟疾的研究论文,再一次发表于《英国医学杂志》上。

罗斯经过多方交涉,并在曼森教授的帮助下,于1898年秋被调往印度最大的港口城市加尔各答专门从事研究工作。在这里,无论是居住环境还是实验条件都大为改观,有一个实验室供他使用,还为他配备了实验助手,他的工作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

可想而知,此刻罗斯的心里是多么高兴啊!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一心扑在医学研究上了。

“按蚊”与疟疾的传播有关,已经被他找到了证据。但是,“按蚊”究竟是不是疟原虫的终末宿主?作为一种疟蚊,它又是如何传播疟疾的呢?

迷茫中,他看到了一期《柳叶刀》杂志上刊登的一个名叫麦克卡伦的美国人发表的论文,麦克卡伦证实了在感染的鸟身上有疟原虫寄生。此文令罗斯深受启发,他决定将鸟类作为研究对象,沿着这条路做下去。

他用叮咬过病鸟的疟蚊再去叮咬健康的麻雀,从而使麻雀也被感染了,证实了疟蚊的确是疟原虫的终宿主,蚊子是通过血液传播疟疾的。

那么,疟原虫究竟如何在蚊子体内繁殖呢?为此,他又做了一项实验,将“按蚊”胃内疟原虫卵囊中的“子孢子”置入蚊子血液中,一周后“子孢子”在蚊子的唾液腺中出现了。

啊,真是这样的!

就这样,蚊子传播疟疾的神秘过程终于被揭穿了。

原来,不是所有的蚊子都叮咬人,而只有雌性蚊子才叮咬人,因为它们需要血液的养分才能产卵。它们先找好一个叮咬者,选好一个位置,再把嘴上的刺吸式口器插入人的皮肤进入到血管中,然后分泌出一种唾液(以防在吸血的时候血凝固在体内),接下来就开始吸血。疟原虫在雌性按蚊的胃中受精繁殖若干子孢子,通过血液循环聚集在唾液腺发育成熟,并在它们叮咬下个目标的时候,随唾液进入受害者的体内,传播给新的对象,于是受害者便患上了疟疾。

疟原虫复杂的生命循环就这样被发现了,疟疾传染的密码终于破译了!

兴奋中的罗斯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发现写信告诉了曼森教授,曼森教授立即进行了重复试验,结果一一得到证实。于是,曼森教授在第一时间向医学界报告了这个令人激动的发现。紧接着,罗斯通过曼森教授正式向英国医师协会宣布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引发了轰动。

罗斯证明“按蚊”就是传染疟疾的媒介后,立刻实施了改善措施。当年他被派往班纳多尔的时候,发现蚊子是在水中繁殖生长的,当他把积水清理掉后,周围的蚊子果然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这个经验,使他确认破坏蚊子的生存环境是驱赶蚊子乃至灭蚊的最好办法。于是他提出了建议,如在积水孽生蚊虫地区进行排水,都市污水道加盖,清理家庭瓶罐中的积水,等等。此外,罗斯还发明了防蚊纱窗,后来成为家家户户的防蚊必备品。

最先采纳罗斯建议的是正忙于修建巴拿马运河的美国人。当时,由于疟疾肆虐,大批修建运河的工人病倒,严重影响了施工进度。美国人按照罗斯的办法有计划地消灭蚊子,使运河地区的疟疾几乎绝迹,工程也得以顺利完成。

在这之后,罗斯研究的意义迅速被各国所认可。 

所罗门群岛(2014):蚊子通过叮咬人体传播疟疾

11 完成使命

同年,罗斯发现霍乱在印度的广泛流行,其原因主要是霍乱弧菌对饮水的污染。其实早在数年前,伟大的德国微生物学家科赫在发现霍乱弧菌的同时就揭示了霍乱弧菌的这个传播途径,并提出了相应的控制办法,遗憾的是这个建议在印度一直被忽视。

作为一种烈性肠道传染病,霍乱发病急、传播快。此病一旦发作,病人便不停地腹泻、呕吐,导致大量脱水,血压下降,直至死亡,对人类的危害非常大。循着科赫的思路,在一次次实验之后,罗斯提出了“饮用煮沸的水来预防霍乱”的概念。

但是,罗斯的提议依然被许多人反对,因为煮沸水与当地喝天然圣水、在圣河沐浴的习俗相抵触,他阻断了霍乱的传染途径,却同时也断绝了印度灵异鬼怪崇拜者的巨大利润。因此,很多人因为宗教原因而反对他,但他不为所动,继续积极倡导他的健康理念。

为了人类的健康,罗斯不遗余力地传播他的观念,不管前路多么坎坷不平,始终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在他的努力下,大家最终接受了他的建议,霍乱在印度的流行由此得到了控制。

1899年,罗斯从印度医疗服务中撤出,回到英国,通过曼森教授介绍进入利物浦热带医学学校,担任该校第一位热带医学讲师,接受阿尔弗雷德·琼斯爵士的指导。1901年,他当选为英国皇家学会院士。

罗斯对疟蚊、疟疾的传播途径、疟原虫生活史的重大发现,无疑对今后研究和防治疟疾奠定了基础,对拯救生命、拯救人类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1902年,他“由于有关疟疾和疟原虫的发育过程的研究为成功地研究和防治疟疾奠定了基础”而荣获当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成为英国首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这无疑是对罗斯本人忘我工作和杰出成就的最好嘉奖。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有多少人羡慕众星捧月、门庭若市的荣耀,又有多少人留恋觥筹交错、捧场不断的酒席……然而,名扬天下的罗斯却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回绝了众多的邀请,只将宝贵的时间赋予医学研究。

他以坚忍的心志和无言的承诺,继续为防治疟疾而忘我地工作。1911年,他出版《疟疾预防》一书,被翻译成多国文字,无数人得益于他的成就,他由此成为全世界疟疾患者的恩人。

他在利物浦热带医学学校一直任职到1912年,此后移居到伦敦,任伦敦皇家医学院热带病医师。1913年,他又被聘为战争办公室疟疾学医学顾问、劳工部疟疾顾问。

1915年至1916年,他整理了较为全面的科学论文发表在英国皇家学会会刊上。1917年他被任命为战争办事处顾问,后任外交部疟疾养老金顾问。1926年,英国政府批准成立罗斯热带病和卫生学研究所及医院,他出任所长。

流年似水,人随时光老。1931年9月,罗斯最亲爱的妻子洛莎病故,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当年,他为了击溃疟魔,长年离家在外,活动于疟疾高发的热带、亚热带地区,洛莎理解他,给了他全力的支持,还一度和他一起在印度疟区捕捉蚊子。爱妻是他今生最大的不舍,而今却先他而去了。她到了那边,他却还留在这边,怎不令他伤心欲绝。

一个人的世界里,他常常呆呆地抱臂静坐,双眸凝视着爱妻的照片,眉宇间尽是思念的哀愁。泪水好咸,殇已成河。梦境中,一朵朵云彩,一点点星光,都成了她的影子。

其实早已知道,她这一次转身离开,其实是永远的告别,即使再不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是转身的时候,为何总是幻想还能再见!今夜月亮高悬,满月清辉,然而阡陌红尘中的这一颗孤独的心,却再难在风尘中独守。

失汝吾无魂,离君我难活。仅仅一年之后,1932年9月16日,罗斯呼唤着爱妻的名字,在伦敦安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履行了对苦难人类的承诺,完成了作为“上帝的清道夫”的使命,去和亲爱的洛莎永远厮守了。

就这样,罗斯怀揣着一颗仁者之心去了,留下了他在印度疟区的发现。因为他,疟疾的传播途径可以被有效地阻断,长期肆虐的疟魔终于被人类控制了。然而,他留给我们的不仅是他的发现,还有人性的美好与温暖、对人类的至爱以及一个医者的信仰,释放出璀璨的人性光辉。

上帝在创造人类之后,见人间疾病丛生,生命与健康饱受摧残,于是便派下最优秀、最善良的天使去帮助病人解除病痛。罗斯,就是这样一位下凡人间的天使,神的使者,上帝的清道夫。我们在控制疟疾的传染性之际,更希望关于爱和信仰的传染,能在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不断扩散。

瑞典(1962):1902年诺奖得主罗斯(生理学或医学奖)、蒙森(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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