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走过初春的街道

      春天大概是想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混到这里来的，不成想还是给人们觉察到了。

      人的身体其实是非常敏感的，季节的细微变化，它会立马做出反应。前两天落雨雪天气穿的衣服，今天穿着走在街道上，很明显有了一种烦躁感，敞开衣襟都不行。真的，就感觉只有脱去一件衣服才合适。

      正是午饭后时分。李宁专卖店里两个年轻店员，都穿着紫红色衣服。一个蹲在店里橱窗一角，一个爬着橱窗看着街道，鼻子挤在玻璃上，成了个平板儿。有意思的是，大概是春意太浓了些吧，她们俩居然不约而同地同时张口打了个哈欠。那个节奏啊，就像她们一齐喊了“一，二！”

      我自知不是一个有趣的人，虽然我走在街上喜欢搜集一些有趣的“镜头”。我的眼光扫过之处，就是网滤一样，喜欢捕捉那些有的意味的东西，让它们成为我写作的素材和营养。街道上有意思的事情真的是多的很，你如果稍微细致观察的话，能收获很多。

      我现在逛街的时候不多，不像年轻上学的时候，逮着空了总喜欢勾拉几个人去遛街道。东看西看的，不买啥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记得在我还上大学的时候，周末时常跟同学五六个人一起到西安东大街上去溜达。我们喜欢并排走，街道就被我们像扇子一样占去了很大部分。那些时候街上发传单的人多的很，她们见有人走过，马上会跑过去往你手里塞一张。有意思的是，她们从来不会往往手里塞，即便是正好在靠近我的这一侧，她们都要绕过我，往其他人手里一定要塞一张的。所以，常常是他们逛一回街回来手里攥了一大卷传单，而是是个空手。我莫名其妙，他们更莫名其妙，然后我们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就莫名其妙地当街拥作一团哈哈大笑。惹得整个东大街都浑身发抖似的。

      我的无趣，有一次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一次我急急地走在街道上，心里有事儿正在紧张的思考。有个跑班车的三四十岁的男的，为了拉客人，跟前跟后地缠着我，有时候干脆拦在我面前，不停地问：“去西安不，去西安不？”他把我烦得实在不行，我就停住脚步很正色地问他：“去西安干啥？”他一愣，麻利转身走了。

      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再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发现为了生活每个人其实都不容易。遇到我这么个无趣的人，真的是有点扫兴。所以，我偶尔出来在街上转悠一圈儿，就是希望想找到这样的场景。

      前几天，在建行道道儿朝里一点那个拐角处的垃圾桶跟前，有个拿三轮车摆了一些萝卜，洋芋，洋葱，葱，蒜苗，白菜，香菜和菠菜的老人。我走过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本书低头在看。那个认真劲儿入神劲儿，跟紧挨在他后面脏兮兮垃圾桶的背景那么不契合，但是绝对称得上很震撼人心的一个镜头。如果有个摄影师能把这个镜头拍下来的话，一定能拿到大奖。——这就是逼真的生活。

      那几天其实刚刚落过雨雪，天气挺冷的，再加上刮着点风，寒意更重。老人穿着蓝色的老旧的棉衣棉裤，头上戴着一顶带帽沿的皮帽子。因为冷，有点抠抠索索的。人是老人，书是旧书，摊儿是小摊，那一幕在这样一个地方，就像和世界隔开了一样。看着老人入神的那个样子，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生活最需要的是有心人！”

      ——听说，书是老人每次早上出门卖菜的时候自己带着的。生意可能不会咋样好，生活也许有些窘迫，但是他的精神世界一定不寂寞。

​

      我到街上来，就喜欢捕捉这样的“美”。真实，能打动人的灵魂。我喜欢用生活里这样的小，来展现人生的大不易。

      很多人，只有靠着勤劳吃苦来跟生活对抗。他们可能很挣扎，但是他们自己很接受，很觉得正常。真的，生活就像一个剧本，你手里拿着什么样的剧本，就想办法把它唱好就行了。

      建行道道儿这里再往后天气稍暖的时候，建行后门出入口那里，经常有一个头发乱蓬蓬说话有点粘兮兮，一看就是个有点智障的小女孩儿。她的家当是一辆三轮车，她只卖凉粉儿和醪糟。凉粉放在隔板上，两层子，用一块干净的白布苫着。旁边有个盆子，里面盛着清水。有人要凉粉儿的时候，她就憨憨地一笑，揭开苫布，拿刀子在水里涮一下，开始切凉粉儿。她的刀法还略微欠火候，人家要五块钱的，她有时候就切了快六块钱。这个时候，她就那么憨憨地一笑，“六块，行不行？”

      “行。”

      她就不大好意思地给人家拿袋子装起来，仿佛有点占了人家便宜心里有点愧疚似的递给人家。那个单纯的样子，真的让人不想为难她。

      在纷纷嚷嚷的卖菜摊贩和店铺林立的大街上，她就像一朵柔弱的小花。没有奸滑，没有哄骗，直像清新雅致的路边小花。

      我不太进大商场，但是我经常留意像这样的街头小摊贩。从他们身上，才能看到生活真实的样子：谁都不容易，大家都在努力地挣扎地过活着。可以偶尔羡慕别人，但一定记得珍惜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