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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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集桃园新榭

桃坞旧繁荣，千株竞红白_（1）。暖此一溪春，仕女错履舄_（2）。阿谁觊佳胜，甃础营屋壁_（3）。斩掘不留残，架构炫丹碧_（4）。脂黛朝镜光，稍乱云霞色_（5）。游舫指嗟喟，翔鸦敛其翮_（6）。秋来偶招寻，新榭敷燕席_（7）。融融日气高，穿漏炙襟膈_（8）。怒吹炀灶堁，众客俱辟易_（9）。息阴千斛船，桨动波澜隔_（10）。徐傍灯火窗，爰携晚风入_（11）。颠倒拾匕箸，欢呶嘬胾汁_（12）。吾侪称好事，尽醉且今夕_（13）。想见胡床人，二豪侍巾帻_（14）。

【笺注】

秋日晚间，在一桃园新筑的酒楼，陈三立招集友人饮酒，此诗描写了桃园新榭的“煞风景”的建筑，记叙了饮酒经过，抒发饮酒的豪壮心怀。

（1）“桃坞”二句：旧日的桃花坞很是繁荣，千棵桃树竞相绽放或红或白的桃花。

    “桃坞”，桃花坞。坞，四周高中间低之地。宋黄庭坚《行迈杂篇六首》：“杏村桃坞春三月，少有人家不出游。”

（2）“暖此”二句：这一条溪水边的温暖春季，富贵人家的女子留下的足迹纵横交错。

    “仕女”，旧指富贵人家的女子。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潘楼东街巷》：“又接东则旧 曹门街 北山子茶坊 ，内有仙洞、仙桥，仕女往往夜游，喫茶於彼。”

“履舄”，泛指鞋子。唐韩愈《岳阳楼别窦司直》：“开筵交履舄，烂漫倒家酿。”

首四句，描写旧日桃园花开的繁荣景象

（3）“阿谁”二句：是谁觊觎这优美的地方，砖瓦奠基，营造了房屋？

“阿谁”，犹言谁，何人。《乐府诗集·横吹曲辞五·紫骝马歌辞》：“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甃础”，犹“甃基”，以砖做楼房基础。明邹守益《东廓邹先生文集》卷四《宣城县昌黎别业记》：“遂捐捧鸠工，相地甃基。”

（4）“斩掘”二句：砍伐挖掘桃树，不留一点儿残馀，建造起楼阁，红红绿绿，炫人眼目。

“斩掘”，砍伐挖掘。明王廷相《王肃敏公集·杂著·荅赵生习家礼疑问》：“墓祭必芟夷草木，斩掘土壤，盖有事于后土矣。”

“架构”，建造；构筑。宋苏轼《出峡》：“铁楯横半空，俯瞰不计丈。古人谁架构，下有不测浪。”

“丹碧”，泛指涂饰在建筑物或器物上的色彩。宋陆游《桃源忆故人·应灵道中》词：“丹碧未乾人去，高栋空留句。”

（5）“脂黛”二句：就如女子描抹的艳唇与黛眉，朝向如镜的水面，有些破坏了云霞景色的倒影。

    “脂黛”，女子化妆的口红与画眉。此形容新榭。宋唐士耻《郊进退律赋水乡三实》：“回塘相伴薰风里，争看臙脂黛绿施。”

（6）“游舫”二句：游船到此，指着这里叹息，飞来的乌鸦也收起了翅膀。

“嗟喟”，叹息。宋张舜民《送罗正之年兄出使二浙》：“翁媪上篱观，挥零复嗟喟。”

从第五句“阿谁觊佳胜”到第十二句“翔鸦敛其翮”，写桃树砍光，新建酒楼，表面丹碧，实则破坏了景色。

（7）“秋来”二句：秋天，我偶尔招友人寻到这里，新建的楼里铺开宴席。

    “燕席”，宴席，酒席。唐韩愈《感春》诗之三：“心怀平生友，莫一在燕席。”

（8）“融融”二句：太阳高升，日气和暖，穿过云层，烤着人的衣襟与肺腑。

“融融”，和暖。南朝宋鲍照《采桑》诗：“蔼蔼雾满闺，融融景盈幕。”

“襟膈”，衣襟与肺腑。《明儒学案》军三十四参政罗近溪先生汝芳《语录》：“若今不以天明为明，只沉滞襟膈，留恋景光，幽阴既久，殁不为鬼者亦无几矣。”

（9）“怒吹”二句：奋力地鼓风，炉火旺盛，扬起灰尘，众位客人都纷纷躲避。

“怒吹”，用力吹，奋力吹。宋程公许《久旱祷雨罗仙有应使君再赋索和》：“未饶风伯怒吹云，且为仙翁荐宝熏。”

“炀灶”，炉灶火旺。炀，火盛貌。“炀灶堁”，炉灶烧火扬起灰尘。堁，灰尘。

“辟易”，避开。唐顾况《从军行》之一：“怒目时一呼，万骑皆辟易。”

    从第十三句“秋来偶招寻”到第十八句“众客俱辟易”，写秋日宴席来此，所见脏乱景象。

（10）“息阴”二句：大船停靠在阴凉处，船桨在滑动，就与酒楼相隔着波浪。

“息阴”，乘阴凉。《文选·谢灵运＜道路忆山中＞诗》：“濯流激浮湍，息阴倚密竿。”吕向注：“谓倚密竹以就阴也。”

“千斛船”，大船。千斛，五千斗；一斛，五斗。宋陆游《风顺舟行甚疾戏书》：“可怜使气尚未减，打鼓顺流千斛船。”

（11）“徐傍”二句：慢慢走来到灯火的窗前，于是带来晚风进入楼内。

    “爰携”，即携带之义。爰，语助，无义。

（12）“颠倒”二句：不顾颠倒地拿起羹匙和筷子，欢声笑语，喝着肉汤。

“颠倒”，前后倒置。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定势》：“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句而抑下，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

“匕箸”，羹匙和筷子。《三国志·蜀志·先主传》：“先主方食，失匕箸。”

“欢呶”，欢声叫嚷。唐韩愈孟郊《秋雨联句》：“欢呶寻一声，灌注咽群籁。”

“胾汁”，肉汤。胾，《说文》：“胾,大脔也。从肉。”

从第十九句“息阴千斛船”到第二十四句“欢呶嘬胾汁”，写自己这些人来此饮宴，欢声笑语之状。

（13）“吾侪”二句：我们这些人就是喜欢聚饮，就要在这晚间，喝得烂醉。

    “好事”，有某种爱好。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书记》：“休琏好事，留意词翰：抑其次也。”

（14）“想见”二句：想像中就似看见刘伶坐在胡床上，两位贵介公子、缙绅处士，侍奉着戴正头巾！

“胡床”，一种可以折迭的轻便坐具。又称交床。“胡床人”，指坐在舒服的胡床上饮酒之人。

“二豪”，语出刘伶《酒德颂》：“有贵介公子，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甖承槽、衔杯漱醪；奋髯踑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二豪”即“贵介公子，搢绅处士”二人。

“巾帻”，头巾。宋周邦彦《六丑·落花》词：“残英小，强簪巾幘。”“侍巾帻”侍奉戴上头巾。

诗的最后四句，是书写感慨。末二句，是酒醉时的想像，既见其饮酒豪态，又见其酒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