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3月下旬的一天,一名男子刚走出上海租界审判公署,准备上车,突然从背后冲出来两个人,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男子倒地后惊慌喊道:“敝人张皎安,初到上海办事,不知何处得罪二位兄台……” 但听背后死死按住他的人冷笑道:“大名鼎鼎的袁世凯内务部秘书长洪述祖,竟然沦落到用别人的名字躲藏,可悲可耻!”
堂堂民国内务部秘书长,为何被当街按在地上,还不敢反抗? 这事得从四年前那个震惊中外的刺杀案说起。
1913年3月20日晚上10点多,宋教仁刚走到开往北京的列车门口,突然旁边人群中钻出一个穿黑呢子制服的瘦小男子,只见他冲到车前,对着宋教仁胸口,开了一枪……
站台上,前来送别的黄兴、廖仲恺、陈其美和于右任等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宋教仁捂着伤口大声说:“我中枪了!有刺客!”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个刺客早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宋教仁再也说不出话来,软软地倒了下去。
黄兴一个箭步冲过去扶着宋教仁,众人一起护着开车往最近的沪宁铁路医院飞奔。宋教仁情况很差,还没到医院就喘息艰难,他拉着于右任,说了三句话:
我痛得很,恐怕活不下去了,今有三事奉告:一、所有南京、北京及东京所寄存之书籍,悉捐入南京图书馆;二、我本寒家,老母尚在,如我死后,请克强(黄兴)与诸故人为我照料;三、诸公皆当勉力进行,勿以我为念,而放弃责任心。
一到医院,法国医生皮埃尔立即为宋教仁实施手术,子弹取出后却发现弹头有剧毒,医院全力抢救也无济于事。 3月22日凌晨4点,年仅31岁的宋教仁去世。临终前宋教仁托黄兴给大总统袁世凯拟电一封,讲述中弹经过并托付袁世凯竭力保障民权、确定宪法。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宋教仁遇刺案,当时因为推行专制已经和国民党翻脸的袁世凯,面对舆论压力,不得不缉拿凶手。但他也有意无意把案件往国民党内部矛盾上引导:
宋教仁是国民党内部,地位仅次于孙中山的核心要员,他在上海的积极活跃,引发了上海国民党要员陈其美的忌恨,故遭此横祸。
时为上海沪军都督的陈其美,无端被卷入舆论的风头浪尖,有苦难言,只好求助于当时横行上海滩的帮会大佬黄金荣。
这个时候的黄金荣,正是在上海滩最炙手可热的巅峰状态,势力横跨青帮、旧军阀、国民党和洋人租界巡捕房。接到求助后不久,就在英租界查到了一个叫应桂馨的人。很快应桂馨就在迎春坊228号的妓女胡翡云家里被捕,其同伙武士英也被获知在法租界文元坊。
黄金荣立功心切,不顾年龄身份,亲自带枪上阵,亲手抓住了武士英。经连突审,武士英交代,他本名吴铭福,山西平阳人,是流落上海的流氓。不久前应桂馨给他一千大洋和一支勃朗宁手枪,让他除掉照片上一个人。
经确认,照片中正是宋教仁。而应桂馨的身份,却让人陈其美尴尬了——他和陈其美是青帮“大”字辈同门兄弟,案发时仍担任陈其美都督府的谍报科长。凶手抓住了,陈其美的嫌疑更大了。
不过事情很快又出现了转机,因为巡捕房在应桂馨家里,搜出来袁世凯政府内务部秘书长洪述祖的电报。原来刺杀案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内务部秘书长洪述祖,而洪述祖的背后,却是民国内阁大总理赵秉钧。
更让舆论哗然的是,赵秉钧也是国民党要员! 所有人都被“国民党杀国民党”的状况搞混乱了,但更加戏剧性的变化却还在后面!
案件公开审理前一天,武士英在监狱吞下大量火柴身亡。凶手一死,应桂馨立马翻供并神奇地越狱逃走了。紧拉着,民国内阁总理赵秉钧竟然在家被人毒杀身亡,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半年后,越狱躲在北京的应桂馨觉得风头过了,便不知死活地给袁世凯写了一封密信:让袁大头兑现当初“毁宋酬勋”的承诺,并坐地起价要求“勋二位”,大洋50万。
不作死不会死,敢和大总统讨价还价,应桂馨很快就尝到了袁大总统的手段:被袁世凯军政执法处的侦探郝占一和王双喜杀死在逃亡的火车上。袁世凯手段相当狠毒,不久后,两个侦探被杀一个突然发疯,掉厕所淹死了。
至此,宋教仁遇刺案中人仅剩一位嫌疑人洪述祖下落不明。其实他也没有跑远,一直躲在青岛,一口气躲了四年。
1917年,洪述祖觉得可能人们早就淡忘当年的刺杀案了,又偷偷溜回上海。但他比其他人都狡猾,回上海前给自己改了个“张皎安”的化名。自以为金蝉脱壳天衣无缝,但他忘了中国有句老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宋教仁生前的秘书刘白,和年仅十岁的儿子宋振吕,四年来,从未放弃寻找仇人的信念。洪述祖刚刚踏进上海滩,就被紧紧盯上了,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抓住刺杀父亲的仅剩的凶手后,宋振吕和刘叔叔一起把洪述祖押送到北京受审。1919年4月5日,洪述祖因主使杀人的罪名,被判处绞刑立即执行。
绞死洪述祖的椅子是刚刚从美国进口的电绞椅,而洪述祖也成了中国第一例被执行电绞刑的死囚。据说当时行刑的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操作椅子,找来一只狗做实验,椅子运转正常,可怜的小狗很快气绝身亡。
轮到洪述祖再上去,运行到一半竟然出现了故障,最后折腾了好久,硬生生把洪述祖的头给扯下来了……
刺杀宋教仁最大的幕后黑手的袁世凯,一年前就在众叛亲离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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