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档案 李国祥，生于1953年，年少时恃才傲物，随波逐流，混入知青，结交贤士，得国军残余点拨，文画兼备，受益匪浅，返城后后更是遇官府贵人嬉笑怒骂以为快，未招致杀身之祸实乃万幸。品评其鬼其文之作品版本颇多。可谓火一代鬼才。他的画品和文字，雅训、透脱、精妙，谓为透发心花，穷搜诡谲，灵心妙舌，开我等肉体凡胎之无限眼界、无限人心。透彻骨髓，亦爽快，亦敏妙，精彩过瘾又能启人心智。他的《文画凡生》出版，得到推崇认可。其人性描写，更是脍炙人口，精彩纷呈，让人过目难忘，读之口齿留香。
 不能只念不再现
文/李国祥（黑龙江鸡西）
俗语说：“睁眼看世事，闭眼省自心。”我经常在雨夜，确切的说是在秋风席卷枯黄落叶的雨夜，睁眼是我那些整日相处的虫友，闭眼还是我那些白日黑日的虫友。困倦早已袭来，上下眼皮像抹了层胶似的，使足了气力都打不开疲惫的双眼。奥，连睁眼看世事的力量都没了吗？ 此刻，已是万籁寂静，我躺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调过去翻过来怎么也无法入眠，这种状况已持续多日了。脑海或眼前时时出现雨蛙、蜘蛛、花鼠、蜈蚣、苍蝇、美蚊、潮虫、黄蚁，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虫朋蝇友，栩栩如生亦真亦幻，仿佛真实的现实又重新浮现。它们曾多年匍匐、盘踞、奔跑、打斗、嬉耍、做爱、散步在我的身上身下，被里被外。在我青春饱满光洁的肌肤上虫咬鼠啮，吸食我的皮屑和汗液。让我从里到外感到麻身麻心通体舒痒惬意。恰似炎夏之夜凉风掠过我的燥热之躯使我很快酣然入梦。 此时我已与它们分别三个多星期二十多天五百多个小时了不知它们逃离迁至哪里去了，现在怎样了，是否还念着我曾是它们的朋友和主人呢？是否还记得我与它们曾经时时日日交织在一起的景象呢？ 后来我反复回想寻思不知是虚幻的梦境还是现实我真身亲历的事情，不记得是哪年哪日，更不记得是具体明确的时间。夜里我睡眼惺忪，塔拉着拖鞋对着便池正要小解之时，倏忽从便桶底下的黑影里跃出一只蛤蟆，我定睛仔细瞧；它身上湿亮粘滑还画着两条黑色的条纹，是北方湿地里常遇到的褐色的蛙。我顿时松弛了绷紧的全身筋肌。俯下身子认真辨认不知是林蛙、田蛙还是雨蛙……权且称之为雨蛙吧！ 那样子我耳详面熟好像在哪见过的。此刻它用短小的前抓揉搓下它那突兀的大眼睛，正在仰头专注凝视着我。 屋外阒黑，暗夜的施工工地上有气锤的冲击声从地下传来，暝朦的空中折射来桔黄色的光影忽隐忽现，雨滴且大且小不急不慢敲打着门窗。连绵不停的淫荡雨漓拉一周了。室里室外弥漫着潮湿的雨腥气。墙上的石英钟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挂钟的时针指向午夜的12偏离点，分针指向5字，妙针在周而复始不知倦意地疾跑。 主人，打搅你了，我走没路可蹦了才…… 这声音来自地上我的脚下，瓮声瓮气迟缓而清晰。 你的门没关严实。是雨蛙发出的声响。蓦地我的身上冒出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一看确实没关紧，留有指宽余隙。 我爸妈说你家有吃的，才冒死进来的。你爸妈？你爸妈是谁啊？ 都来过的。告诉我说你家有人味，你家业什么虫豸都又肥又大。我妈说你是善良好人。有次她来吃的饱饱的正转身要走被你发现了。你没有发火打她还用掌托起送出门外…… 我完全诧异了，从昏愦中彻底惊醒。记不清哪年哪时天空藏星隐月漆黑一片，也是这样季令里的连雨夜，也是这样的情形。发现门口的便桶旁趴着只瑟瑟颤抖的蛤蟆，肚子鼓鼓的，四肢僵直，动作缓缓的。我用手托举着把它托至门外的秋雨里了。 我问你的爸妈还好吗？它扬起头又垂下来，哀怨道？：”都死在你家门前了。你家门前原来是我们世代生息的宜居家园。” 商品楼的疯狂扩建和安居工程，棚户区改造，使得周边生态日渐萎缩，昆虫及多种生物面临生存危机…… 是的，我家门前是城镇连接的土路，现被一辆接一辆拉运建筑材料的大翻斗车集日累月地把土路掏成了烂泥塘，在繁星月朗之夜蛙噪声传遍乡村田野。 别说了，雨蛙用前肢揉擦着泪光莹莹的眼珠。 外面时不时有车辆大马力发动机的嚎啕和翻江倒海似的泥水声传来。 我多年居住的生活环境已习惯适应了。每逢雨大成灾时，雨水成谭，蜻蜓、蚂蚱、美蚊、小咬、蝴蝶、蚕蛾、黄蜂、蚯蚓、水蛭、家鸟、山雀、野鸽、狗鱼、夜莺都穿梭活跃繁衍在这片沼泽湿地里。水草葳葳，波光粼粼，不时有小鱼欢快的跳出水面，路面上的积水坑被多日来的连天雨淹没，和远方的河渠池塘早汇积一片汪洋。 咕呱，咕呱咕呱……那时我们家人丁兴旺，三辈同堂。 雨蛙恢复正常情态。宅的笑声在秋雨的午夜里使我倍感毛骨悚然。当然我不情愿让它在我家残害饱食我的朋友。 雨蛙，你别狮子大张嘴，它们和你一样都是我的朋友，朝夕相处，相濡以沫，算起来也几十年了，你不能在我这大块垛怡饱腹果” 雨蛙后蹬下左大腿，又后蹬下右大腿说：“你吃粮食，我吃虫嘛。“你不吃粮食，我也不吃你。”是这秋雨淋湿了我儒雅温良的个性。我一下心火贯顶，苍蝇、蚊子、潮虫、小咬……硕鼠是你随便吃的吗？我的朋友，这是我家，啊？你他妈懂不懂？ 我知它吃不了硕鼠，说不定硕鼠上来把它吞了呢。不和你犟犟贫聊了，我说，随即把门带上。 这缠缠绵绵的雨啊，让我天天失眠，让我的身心很累很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昏昏沉沉的好像谁在挠我的耳廓。主人，你死了还喘气？昏沉中我用手抚弄下耳朵。一条火柴棍长的蜈蚣趴在我的花枕上，主人，雨蛙把我的几十个孩子给吃了，千足虫似的软体蜈蚣腿脚密密麻麻前后不分的摆动着，身体呈半透明状，透过皮肤可见脏腑器官在消化蠕动。我与蜈蚣很少来往，我更反感它的长相和数不清的边足。可是，它此时就在我的床铺睡枕上和我说话。 主人，雨蛙怎么会在近？你引狼入室……你快抬下身吧，我和我爹来找你，你把我爹压身下了，我爹完了，我家老和小都完了，我爹让你给轧死啦？ “你找我能有什么用，那次你吃了那么多我的朋友撑得不会爬了。它们现在还恨我，骂我，还生我气呢。”我一下把裤腿撸到大腿根：“你看，又把上衣脱了。你看，我混身上下被它们咬的满是红疱紫痘都流浓淌水没好地方了，说啥你别想再进来。到别家去吃吧！说完我抖下脚……抽身闪进门。正要关门的瞬间硕鼠窜进来了。它告诉我它在工地民工住宿的工棚里，在民工的床铺底下，用破棉絮做了个窝，生个七个活泼可爱的宝宝，喜色溢于言表：“我是向主人报喜来的。 这时蚊虫飞过来嗡嗡嗡的叫：“蜈蚣害了我的爷爷，这狗养的混蛋王八蛋，我非找它孙子算帐不可。” 一时更多的蚊虫小咬，飞蛾潮虫……七嘴八舌责怪我“主人你翻身轧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好多亲人。” 蚊虫说：“你蹲茅坑拍屁股一下拍死了我的女儿。” 蜈公说…… 飞蛾说…… 苍蝇说…… 蚯蚓不知从哪冒出来说…… 三个蜘蛛出现让我很吃惊，它们垂吊在门框上方悠悠荡荡不知哪千说：“你喝烈性绊倒驴酒时我的小娃儿掉到你七十度的酒杯里淹死了，这，是我爷和我爷爷打小的小情人，今晚来找你说道说道，你看咋办？你们误会弄错了，怎么能算我身上啊！ 潮虫说“你是不是人，我们在和人说话。告诉你们人，我们死了没了，你们人能好过吗？” 朋友们，我不但是人还是你们的主人和朋友，是真正的朋友。你们之间的矛盾和我们之间的矛盾，我们和我家的矛盾一切矛盾不能归咎我身上，我找谁和谁说呀？我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了，那边的楼已进行后期收尾工序了。我住楼了，不会忘记你们的，也希望欢迎你们去住的。” “你离土，离泥地那么高，全是破烂钢筋水泥有毒涂料和含大量甲醛的胶和漆……让我们住哪，睡哪，在哪生儿育女，不毒死我们，也得落下残疾痴呆后遗症。我们可不听你们人的瞎忽悠。” 是啊，人类欲望在无限膨胀扩张自然原始土地的今天，最终我还是人，“人”委屈了我，注定是我自已注定的事。但这话我不能与它们交流，目前世界上还没谁研究发明人与虫语言信息沟通学，说了也是不明不白的，因我是人。 我不是存心来臆造小说这种氛围，我为什么营造这种黏黏糊糊，湿湿露露江南梅雨季节里我真实的生活片断呢，我生在北方，活在北方，做在北方，我干嘛呀！ 在我没动笔写这篇文字时，确是整日不见暖阳，整日淫雨施威，而我这人受自然天气因素影响，心里情绪变化极大，整日整日被秋凉的水汽罩身，汗水涔涔的滋味难受，浸透了我的精神和灵魂，心情跌落千丈。 我屋里屋外的虫友们早就冬蜇躲避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 万年古历指引迷津，今天是我最佳择时搬迁的良晨吉日。 新楼竣工终交付入住了，盼望一辈子的年迈老人脸上喜乐的如同狗尾巴花破烂不堪。安居保障楼群里搬迁喜庆的爆竹声声震哥，青烟绕楼飘渺不散，纸屑和雨滴相抱纷纷坠落新铺就的水泥甬道上。 那些和我命运相连的虫友们都来到房前，似国宾仪仗的礼仪庄严而肃穆齐刷刷列队站在我的庭院里。 它们不是为我喜庆的乔迁盛日而来。而是，个个神情暗然，悲伤凄楚的样子，让我伤心难过，纠心落泪。 我还是主人吗？好我送行这一刻，我代表我们人类的尊严和我朝夕相处的虫友们道别几句：“和你们在一起我没觉得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是我的朋友。和你们在一起我生活很健康有了人的样子。我感谢你们对我半生的陪伴，让我的身体里有你们的气味，来年不。今年，你们的子子孙孙随时可找我，到我家吧！我记住了，你们的鼠王……鼠精，给我留下了联系的号码；0101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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