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12月底那段特殊时期,我曾经是刘震云《故乡面和花朵》中的怎样也变不成一根油条的一团稀面,纵身在半城咳嗽半城烧的生活面汤里,向一切缴械,随波逐流。后来一位军旅作家给我推荐了一些文学直播讲座和书籍,我改变了想法,那就是在“躺平”中也可以做事,比如举一本书在眼前,比如把“喜马拉雅”置于耳畔。 我先后看完了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毕淑敏的《恰到好处的幸福》、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斯蒂芬·金的《肖申克的救赎》等书籍,又先后聆听了福建省、河北省文艺评论培训以及人民文学出版社关于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作者访谈解读等共计20余场次的直播讲座,在他人的故事里读到自己的情感,于作家的目光中透视人性的美丑,将自己变成了一颗金灿灿、胖嘟嘟有了些筋骨感的油条,又仿佛手中握住了一支支用文字攒拧成的撑篙。就这样,二十多天的低谷时间已然自渡。 《解忧杂货店》用奇幻温情的故事,让三个窃贼从捡取和回复陌生人的信件中,看到自己身上残存的善念并释放出温暖激励的力量,在救赎他人的路上完成了自我救赎。 在苏东坡跌宕起伏的一生中,他用智慧关照百姓,用诗词寄情山水,竹杖芒鞋踏青川。他给儿子留下了最后一首诗“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看烟还是烟,观潮还是潮,唯有繁华落尽,生命的脉络才清晰可辨。生活要有目标,但不能仅为目标而活。享受当下的分秒和寸缕,沿途的风景才是最大的收获和意义。 在《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和瑞德在经历了失望甚至绝望后,没有被重重困难和痛苦煎熬打垮,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和选择了希望,最终完成了强者的自我救赎,奔向自由。正如作者所言:希望是美好的,也许是人间至善,美好的事物永不消失。 《月亮和六便士》亦是别样的存在。毛姆说“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这个他就是四十岁的证券交易所经纪人查理斯·斯特里克兰德,他放弃了优渥的工作,留下一张“晚饭会给你们准备好”的纸条后,便决然离开了17年的婚姻、妻子和两个孩子,揣着100法郎只身去了巴黎,住在破旧不堪的旅馆,食不果腹,一贫如洗。 如果说“月亮”是心中梦想的理想生活,那“六便士”便是眼前脚踏实的当下生活。查理斯的“月亮”是画画。他说“他们(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对他们没有特殊的感情了”,他说“爱情只会干扰我画画”。他说“我必须画画,我由不了我自己,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被他的妻子一语中的“纯粹是处于自私,再也没有其他理由了。”的确,真相很少纯粹,也决不简单。这如同魔咒附体般不可理喻的心如铁石的“自私”,使其只身逐梦“月亮”的狂热极致到孤注一掷,好像他的每个头发根儿都咆哮着电闪雷鸣的飓风骤雨,其代价是家人平庸日常的生活如撞击高耸的冰峰,訇然碎裂。 在人们眼里,大凡有价值连城画作的艺术家或者伟大文学创作的文学家,他们除了有超群的绝世才华、敏锐的感受力、卓越的创造力、丰富的想象力,恐怕都要匹配一副桀骜不驯的独特个性,附着一腔荒谬怪诞的丰富情感,才能成全。 有位青年画家向把“不可能画得出的空气美”差不多画了出来的法国画家莫奈求教时,他指着云天河树说:“它们是老师,向它们请教,好好地听从它们的教导”。 英国女作家伍尔夫有一天突然对其丈夫说“我不再做饭,不再洗碗,不要生小孩,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再碰我了。因为我要写小说了。”她说:“一个人能使自己成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英国戏剧家王尔德小时候钟情于花朵、落日与希腊文学,经常被老师训斥为怠惰。成年的他还由于同性恋而被捕并成为现在同性恋反歧视运动中的经典案例。 头戴“疯子”荆冠的荷兰画家梵高挥刀割耳,不可抑制的狂热创作激情如烈焰使他心力交瘁、精神崩溃。他画画。他死去。掠过金黄麦田上空的一群乌鸦,成了梵高最深沉的表白和心灵遗书...... 对于这些神话般一骑绝尘的艺术家们来说,抛弃梦想的痛苦远不比剥离母体更能够让人忍受,他们像是被命运驱赶,又像是被上帝选中,无法言说的断臂求法的痛苦抉择,只能付诸行动去舍身殉道。他们波诡云谲的传奇,注定“一将功成万骨枯”后的“朱绂”加身之路,不是生灵鲜血染成,便是自碾齑粉铺就。 查理斯为了能使自己成为自己,他不在乎饥寒交迫、穷困潦倒,不在乎任何人对他腹诽心谤、戏谑嘲弄,不在乎作品是功成名就还是一败涂地,有的只是对绘画海枯石烂的虔诚和粉身碎骨的挚爱,仿佛是嵌入灵魂的胎记涂之不去,又或是融入血液的梦魇刮骨吸髓。查尔斯与其“丈夫、父亲”等家庭身份恩断意绝,与其“朋友、同事、英国人”及功名富贵、禄利荣华、尘世欢场等社会身份割袍断义,他遵从内心召唤或命运绑缚,只身面对苦难厄运,一腔孤勇地跨上命运的烈马,奔赴狂放不羁的虐心之旅,去独寻灵魂栖息的殿堂,追逐属于自己的妖冶孤寒的“月亮”。这种冷酷无情、粗鄙疯狂、偏执决绝的人性是多么的复杂,凡人不可企及。正如作者所说“卑鄙与伟大,恶毒与仁慈,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并存在同一颗心灵里的。” 查理斯要么死要么画,这种“非黑即白”的追求判断,注定他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他像疯子一样的生活只为活得值得。他要的不是普通饭菜那样糟糕的谋生,而是稀世盛宴那般尽兴的生活。他歇斯底里地耽于理想的疯魔魂魄,让他的艺术态度成为他的生活态度,让他本身亦成为一件孤绝的艺术品。他执命握笔,即便身染恶疮,双目失明,他聆听波涛汹涌颜色的精神涅槃,焚毁内心伊甸乐园的惊世画作,卸下理想之石重压的悲情壮举,让他远遁在苦绝荒芜的塔希提岛上的灵魂和人格彻底泊岸,化作他心中的一轮圆月,伴他在凭海临风中登基,活成自己的君王。那一刻,他完成朝圣之旅,身披非凡荣耀,用他与大自然精神契合的印记,向月亮祭献。那一刻,他半生出走,在劫难中浴火重生,找到生命的渡口,归来还是他自己。至今,他的一生令人唏嘘感慨,他的画作被奉若珍宝,由此引发出人们对艺术的本质与产生、个性与天才的关系、人文理想与现实矛盾等的探索和深思,经久不息。 毛姆说“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王尔德说“过度带来的成功是无可比拟的”。查理斯“兴酣落笔摇五岳”的绝笔画作和他追逐月亮的至死不渝,令人心生敬畏,望洋兴叹。 绝对的理想主义都很孤独。查理斯鄙睨除绘画外一切的的传奇不可复制。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中写道:我们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的确,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终究是大部分普通人的宿命。世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不同层次的精神追求,你的月亮也许是一些人眼中卑微的六便士,你的六便士也可能是另一些人遥不可及的月亮。一位“奇葩说”演讲者说: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混得普通也许就是你这辈子的巅峰”。所以现实是99%的人拼尽全力,终究只能拥有一个平凡的标配人生。因此接受平凡普通,是生而为人自我成长的一部分,但这并代表我们的人生就没有了意义。 人生如梦。即便我们没有追逐月亮的天才,也应该定好坐标,时常仰望星空,在平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希望和幸福,而不是活成千篇一律、人云亦云的他人。愿梦中的你我手中都有六便士,心中都有白月光,都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带着不完美,拼命绽放,活出坦荡豁达的独特,活出从容淡定的真实,活出自信斑斓的精彩,活出自己喜欢的模样。随心所欲逾矩,即便在芸芸众生中,你不是最美的那朵能揽吴钩的明月,也没有人能阻挡你魅力的星辉。 合上《月亮与六便士》,我又在毕淑敏《泥沙俱下的生活》散文中,读到印证了治愈和走出人生低谷的答案和参照:安静等待,沉淀自己。好好睡觉,善待自己。锻炼身体,自律自己。与友聊天,审视自己。多读好书,滋养自己。整理家务,重建自己。这不,我已按图索骥,在各位作家笔下主人公的命运里得到修炼灵魂的功法和铸入肌体的力量,从低谷走到坡上。 马文华,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人生格言——读书让我充实而舒心,无论嘈杂还是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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