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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罗宝财|突发事件《响鼓》节选

 北疆文艺 2023-03-03 发布于黑龙江

北方往事 



 突发事件

罗宝财中篇小说《响鼓》节选

手机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了起来,急促而又热烈地哇哇叫着,如同一缕春天里刮过来的风,吹开了项东方脸上多天以来凝聚不散的阴云,又更像是大森林里被猎人追赶惊恐万状并且孤立无援的一只山鸡,躲在一棵树的下面,竖起耳朵,警觉地倾听来自周围的一切声音,小心别再掉进猎人的陷井里。此时此刻,项东方就像那只落魄的山鸡,心里居烈地纠结起来,这个电话,接还是不接,电话能是谁打来的,他有些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他在纠结的河水里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林蛙,他去想象,这个电话,是奔向花海的一只鸽子,还是一只乱舞乱叫浑身充满毒液的马蜂呢?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他伸出手抓起手机,可是,项东方却又放下了,那个瞬间,他就好像抓住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却又被山芋狠狠烫了一下。可他又乐观地转念一想,如果这个电话是一只蝴蝶呢,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浑身挂满了红白蓝紫色彩又触须发达的蝴蝶,朝我飞来,朝我扇动翅膀!不接这个电话,那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项东方终于蹚过了这条纠结的河水,他心里咯咯愣愣,抓手机接听电话时,他眼睛看见了摆在客厅里的一块化石。那块远古棘皮门种生物化石是个三叶虫,长着蚂蚁一样的脑袋蜈蚣一样身子的三叶虫,是项东方今年在古海遗址捡回来的,他在三叶虫爬行的年代里抓挠了一下,就迅速地逃回到现实中来,他站起身子,走到那块化石跟前,把那块三叶虫化石抓在手里,然后,话语就从上下牙齿扣合的缝隙中挤了出来。

项东方很平静地问,“谁呀?喔,单莉红!你好?”他在搞清楚了手机是单莉红打来的时候,他在心里跟单莉红做了一次游斗,他并不去表示惊讶,也没有在手机里跟单莉红问长道短。就在项东方想跟单莉红说出下文时,手机信号断了。另一部手机铃声也哇哇叫了起来,项东方不去接听手机,他眼睛盯着那块巴掌一样大小的手机屏,项东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哇!是詹芳月?”项东方立马警觉起来,项东方想,她们是不是商量好了?在同一时间,又为了同一件事,同时向我发动进攻!这个时候,项东方就如同一只狐狸,瞪大眼睛,张大鼻孔,分析判断詹方月来电话的用意和一切可能的疑点,项东方甚至去猜测,单莉红和詹芳月这时给我打电话用意一定充满蹊跷,肖狄几天前在办公室跟我翻脸,她俩肯定知道,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蔫不悄儿地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隐藏在线下不肯露面,不在微信里和我项东方侃大山,也不讲她们演出队里的事了。项东方又进一步去想,能理解单莉红,理解詹芳月,因为项东方清楚她俩和肖狄之间的关系,单莉红和詹芳月是肖狄的两架马车,是肖狄得力的帮手,在鲁阳那里也是红人,挂了号的,詹芳月又是项东方公开承认的师妹。项东方必须在鲁阳、肖狄、单莉红和詹芳月之间去把握一种平衡。

“项哥,在吗?”在间隔了几秒钟之后,单莉红又在电话里隔空喊话了。

“师哥,忙呢?”詹芳月挤了上来,在另一部手机里叫阵。

项东方不动声色,像老牛一样沉稳,他的眼睛在两部手机的彩屏上来回游动着,他的思绪再一次飞扬起来,他想象出这个如同巴掌大一样的手机,功能竟然如此强大,包罗了一切可能的可能,就像茫茫的宇宙一样,深不可测,詹方月,还有单莉红,就是深邃夜空里的那棵扫帚星。项东方驾驭智能手机,是源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去年冬天鲁阳派项东方,又指名叫詹芳月去省里参加小戏小品培训班学习时,詹芳月带一部4g手机,项东方拿的是老人机。詹芳月在车厢里跟她儿子微聊,培训班上,詹芳月又用智能机拍照片,发朋友圈,深深触动了项东方,项东方回家就把手机换了。

彩铃音乐,再一次把项东方的思绪打断,他得意地去想,拿捏到这个时候是最恰当不过了,不能再端了,他用微信跟她俩聊天。项东方在微信里给詹芳月发个笑脸,接着给单莉红发个握手之后,就眼睛盯着手机静候,察看单莉红和詹芳月的反应。

单莉红有如一条河里的鱼,游到另外一个群里,在酷狗音乐里面跟肖狄她们pk唱歌,没动静了。詹芳月发过来一个链接,是她刚做的美篇,项东方翻开看,“师哥,让你见笑了,给我改一改”詹芳月很客气,诚心诚意征求项东方意见,求他帮忙。项东方打开詹芳月写的美篇看,是两首格律诗,还配发了十几张照片。模板用蓝色铺衬,添加蒋大为唱的《天边的骆驼》那首歌,很有品位。

项东方在詹芳月做的美篇下面写了“美女美诗美图片,好景好歌好美篇”的评论,给她点赞,夸她。项东方给詹芳月点赞从来不发朋友圈,是写在美篇下面的评论里,这是他严守的一条规则。

“师哥,你光挑好听写?把诗改一改。”詹芳月那边问师求道,心情迫切。

“真的不错。”项东方回复说。

詹芳月下线了。项东方想,她准是生气了。脸上现出无奈。

单莉红把项东方扔在一边,忙着在线上跟肖狄pk唱歌。项东方翻看朋友圈,他看见几分钟以前,单莉红唱了一首《黄玫瑰》的歌。项东方主动出击,在微信里给单莉红扔过话去,“你又唱了?”

“咋地,你不愿意听啊!”单莉红马上回复,反唇相讥,话里有话。

“不是,你不能换首歌唱啊!”项东方说,这首歌太凄凉,我神经敏感。

“我都好久没唱《黄玫瑰》了。他没在家我才唱。他在家他就会笑话我,说你不怕把狼招来啊?你说他说话损不损啊!”项东方忍不住嘿嘿笑了,回复道,“那就唱吧。我写《冰凌花》,你可一定得唱哦!”两个人热火朝天聊着,项东方另一部手机响了。项东方一看是肖狄打过来的,项东方急忙去接,从单莉红的微信里退了出来。

“忙哪,项哥?”肖狄电话里问。

“有事啊?”项东方问肖狄。

“咋整啊,你得帮我出出主意。”

“出什么事了?”

“没有。明天下午我们演出,都请谁来啊?”

项东方在这之前就提醒肖狄说过,你们队的节目县里领导没看过,你们演时一定要把领导请来看。项东方唉声叹气,直皱眉头,半晌才说,“你们明天都演出了,请谁来还没想好呢?”

“我哪有时间。上午下午我都领着练节目,她俩我干脆指望不上。”肖狄叫苦不迭,开始跟项东方诉冤。项东方又说,“她俩是你副手,让她们去做啊!”

   肖狄急忙递出一堆理由,“詹芳月买车了,这些日子天天跑驾校,忙考驾驶证呢。单莉红直靠边,跟我老阴阳怪气的。”

“什么原因呢?”项东方追问了一句。

“单莉红把老妈从养老院接她家去了,又得看外孙子,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哪还有闲心去想舞蹈队事儿。”项东方也没辙了,又不好不管,还是硬着头皮往出推,“那你没跟鲁阳说说,求他抽时间跑一趟。”

“反正县里领导也不重视我们队,庆十九大闭幕县里那场演出,我们节目也没让上。你们就偏向。”肖狄生气了,话就越说越远,扯到两个月之前。

项东方只好耐心附和,“要打造你们队自己的品牌,没个性的节目想走出去难!”

肖狄不服,摆出一大堆理由,“我们轻骑兵队不差事儿,光你项老给我们写的节目就4个吧,馆里又出人出力往外推。《大东北系列》歌舞省里和县里都演遍了,哪个队比得了。我们自编自演的歌舞快板《湖光美》还差吗?为什么不让上?你们就偏向!我说的不对吗?”肖狄电话里步步紧逼,不让劲儿。

“得得得,你又扯哪去了?”项东方听肖狄话越说越不靠边儿,越说越离谱,赶紧把话往回拉,“一会儿我去找馆长汇报,看看他有啥办法没有。”就把电话撂了。

项东方像一头茫然的骆驼,开始反刍胃里的食物,他开始挑剔起鲁阳来,他想,还是鲁阳有经验啊!他到清净,一推六二五不管了,我到缠上了一团乱麻秧子。项东方一脸沮丧,看看时间,下楼往单位走,在县百货大楼前,碰见他大学同学谷大年。谷大年跟项东方同岁,在县教育局退休。他组织能力强,身边有一伙儿人擅长走。谷大年成立一个走吧,有一百来号人,他是头,全国各地哪都走。老同学见面格外亲热。

“秋天你在祁连山参加全国徒步大会时拍的照片有没有了?”项东方问谷大年。

“照片啊,老了,你要哪方面的。”谷大年说话公鸭嗓,速度还快。

“要你拍的祁连山岩画。”项东方和谷大年两人并肩往东走,边说边聊,“有。我回去给你找,晚上传给你。”谷大年答应了。

走到红军公园西大门口,谷大年说,“他要去接孙子,晚上还有局,老干部艺术团找我给他们写材料,这一天整地还挺忙。”

项东方说,“退了,有点事干比呆在家里强。”两人在岔路口分手,项东方去文化馆;谷大年进了八一幼儿园。

项东方把鲁阳堵在办公室里,说明天轻骑兵队请领导的事。鲁阳一脸无奈,话里带着

哭腔说,“变了!又变了。明天上午是王海洋个人音乐作品演唱会,安排在县体育馆。宣传部、局里、文联领导都定去那了。轻骑兵队那领导肯定去不了。就那么办吧,明天下午馆里领导全部去看轻骑兵队演出。”

鲁阳又急急忙忙出去了。下楼走到楼梯口时,鲁阳回过头来对项东方说,“我刚给肖狄打过电话,告诉她了。”项东方如释重负,回办公室忙活他自己那摊子事儿去了。

天不知不觉就黑下来了。现在县里各行各业都在整治上下班纪律,抓反对“四风”建设,不到下班时间谁都不敢提前走。办公室里都亮了灯,都在低头忙活。姚书记走进来了,进办公室跟项东方说,“进村工作队下周要下去,协助村两委换届选举。要求文化馆得下去6个人,挨家挨户走访。这事太多忙不过来啊!”项东方主动提出说,“算我一个。我可以顶上去。”

姚书记不忍心说,“你年纪大,还是别下了。我想想办法。”

没事儿。下去看看,写东西也有生活。”项东方真心想下去走走。姚书记说,“等一会儿鲁阳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全县驻村工作队都在下面呢。”说完转身出去回他办公室了。项东方站起身往窗外看,整个湖湾大街路灯亮如白昼,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项东方就想,这是下班时间到了。

在一楼排练厅,项东方恰巧碰上肖狄、单莉红和詹芳月,她们练完舞蹈下课往外走。詹芳月笑嘻嘻跟项东方打招呼,“师哥,回家啊?”

单莉红抢上前一步,说,“跟我们几个走呗,晚上我请客。今天跟她们搓了几把,搂了二百。”项东方看着单莉红,不住抿嘴乐,手插在羽绒服兜里说,“手气不错喔。二百,行啊!”

肖狄紧接着跟上一句说,“走吧,跟我们一块去放松一下,再帮我们想想,明天演出还差什么。”几个人诚心要带上项东方,4个人有说有笑出了大门。在门口,项东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跟肖狄说,“把鲁阳也找来吧。”

肖狄说,“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开车出去了,有事回不来。”

“那就咱们几个吧。”项东方又说。项东方在前面走,边走边和单莉红、詹芳月闲聊。快到饭店门口时,肖狄停下来接电话,“什么,啥时候地事儿?”肖狄一脸凝重,单莉红她们没在意,还在唠她打麻将的事儿。

“这饭吃不成了!出事儿了。”肖狄说。

“咋地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肖狄。

“高山脑干出血,在县医院抢救呢!快去医院看看吧。”

高山是轻骑兵队的男一号,长着一对浓眉大眼,舞跳的又好,身材标致,不到60岁,平时爱说爱笑,突然摊上这档子事儿,谁都接受不了。詹芳月说,“不能吧,上午我俩还在一起背台词嘞!”

肖狄手机又响了,肖狄拿起手机接听,说人都拉火葬场去了!几个人不再往前走,站在原地犹豫。

“那咋办啊?”单莉红狐疑起来,“不能吧,怎么这么快?”

“平时都在一块儿玩,姐长弟短的,都处得挺好,怎么也得去看看。项老你就别去了,你跟他也不熟。”肖狄关键时候能拿事儿,跟项东方商量。项东方说,“我去,给鲁阳打个电话,也告诉他一声。”忙活一阵子,4个人就拦住一台出租车坐进去。项东方坐在司机旁边,谁都不说话。

车出了县城往山里开。肖狄讲,“这人哪,咋就这么脆,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没了!”肖狄哽咽着说,“平时你争我抢,有啥用。两眼一闭,没了!”

詹芳月提出,“明天就要上台演出了,他没了,还得换人啊?”

肖狄果断决定,“让胡彩凤上,她以前跟你合作过,求她救场,能行。”

车在路上飞快地往前开。肖狄惦记着明天那场演出。不断拿手机跟外面联系。心想这场演出,怎么也不能输给山外山联盟队江美美!


                 作者简介:
罗宝财,曾用名罗宝才。1955年密山生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密山文化馆创作员,副研究馆员。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家》《收藏》《中国商报》《北方诗刊》《雪花》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1999年,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个人文集《荒地》。2020年出版小说集《红碾坊》,主要作品有小说《红碾坊》《庙岭黄龙旗》《青砖酒堡》《河水向东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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