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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曹小磊丨父亲的诗意人生

 昵称71028402 2023-03-04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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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诗意人生  

□曹小磊/ 文

父亲从小家境贫穷,牧牛为生。一次放牛时在山上吆喝了几声,因声音清脆悦耳,被路过的义盛戏班班主王其贵听到,便要父亲跟他学戏。在征得爷爷同意后,时年不满12岁的父亲步入梨园,从此开始了他45年的舞台生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就改变了人生的走向。
学戏是一件很苦的事,但与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在山上放牛相比,父亲还是感觉前途一片敞亮,生活有了奔头。在当时,义盛班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戏班,班主王其贵主攻红生,有“活关公”之誉,在辉、林两县家喻户晓。在师父的悉心调教下,父亲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历经三个春秋,就成为义盛班里唱腔和武功最好的学员。

作者父母

出师之后,父亲先后在安阳专署文工团、辉县豫剧团、林县建设剧社、林县豫剧团等单位担任演员、导演,后任林县豫剧一团副团长。在生角行当中,父亲扮相俊美、戏路较宽,曾上演了300多部传统剧目和现代戏,且在大部分剧中担任主角。我当时年龄小,看父亲的戏不多,印象较深的是他在《逼上梁山》中饰演的林冲,《红灯记》中饰演的李玉和等角色。由他导演的《一颗螺丝钉》《山村人家》《房基地》《歧路恨》等现代戏,均荣获省、地市一等奖,并在河南电视台、河南人民广播电台录像、录音播放,他本人被河南省表彰为优秀演员,在安阳地区戏曲汇演中荣获导演一等奖。
由于长年阅读剧本,受精美的戏文影响,父亲爱上了写诗,喜欢用诗词去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我曾统计了一下,除了青年时期所写的诗词无从查考外,父亲共留下442首诗词,直到病逝的前五天还在病床上写下了最后一首。他的这种生命不息、笔耕不辍的身姿永远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从专业的角度平心而论,父亲的诗词水平不算高,但对于只上过小学且能够长期坚持写作的父亲来说已实属不易。我曾多次捧读父亲的诗稿,从中感受到一个更加真实的父亲和他丰富的内心世界。他在《忆往昔》中写道:
闭目忆童年,牧牛上高山。
腹内饥肠叫,衣薄彻身寒。
命运见转机,年方十二三。
拜师入梨园,加入文工团。
随团到渔村,慰问伤病员。
雏鸭初下水,登台实畏难。
四十五年过,转瞬已晚年。
发落皱满面,人生一梦间。

作者父母剧照

1962年,在河南省的一次戏曲调演中,父亲和母亲相识、相爱,其时父亲在辉县豫剧团工作,母亲是林县豫剧团的主要演员。两人结婚后,长期分居两地,当时的林县县委书记杨贵等领导为把母亲留在林县,主动与省委宣传部和新乡地委联系,把父亲调到林县豫剧团,两人才得以团聚。在父亲的诗词中,写给母亲的诗最多,这也是父母志同道合、情意相投的见证吧。
千针为我绣,万线为我钩。
针针伉俪情,线线心相投。
终生并肩走,相助度春秋。
化作白头翁,艺苑美名留。
父亲出生于贫农家庭,对农村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忧农民所忧,乐农民所乐。在一次“久旱逢甘雨”之后,他写下了《农家乐》:
朝阳上青山,阡陌生紫烟。
农家得喜雨,犹盼八十三。
百业农为首,民以食为天。
在四十余年颠沛流离的演艺生涯中,父亲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但他从不叫苦喊冤,始终保持着坚强和乐观的情绪。从几首《剧团生活》中可窥一斑。
冰天雪地山道险,车驰冷风刺骨寒。
演员身躯非铁石,只为观众开笑颜。
涂脂抹粉本小民,顿时招赘驸马公。
洞房花烛喜不尽,昂首阔步上龙庭。
帝王将相吾都当,生丑净末亦皆尝。
张王李赵百家姓,舞拳弄棒拼刀枪。
坐轿骑马筋骨痛,喜怒哀乐自作狂。
练功饱尝苦和累,万民欢乐自安详。

父亲即使岁近花甲,仍坚持每日练功,很少间断。并采取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法,认真总结艺术实践经验。他还说:“我唱了几十年的戏,直到现在,才觉得入门了。”他写道:
演员生命在于功,三大要素需认真。
手眼身步要纯净,唱念做打功要深。
人物性格形象准,假戏真做方感人。
欲求取得丰硕果,红花绿叶不能分。
入党是父亲多年的心愿,1984年,51岁的父亲终于如愿以偿。从战争年代到和平建设时期,父亲经历过各类运动,并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但他的信仰从未改变,永远对党充满向往和热爱。
五十一载转瞬过,时光流逝快如梭。
老牛自知黄泉近,无需扬鞭自奔波。
为党为民唱新歌,光阴如金岂错过。
百年之后心无愧,纵归九泉也乐活。
父亲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关爱子女的健康成长也跃然纸上。他常跟我们讲:“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在人生这个舞台上,我们每个人都要作为一个正面形象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平平淡淡才是真,你们不需要大富大贵,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普普通通的人就好。”
天下父母心,望子能成人。
自身勤且俭,供儿不惜金。
名川大山何足重,香花野草更为轻。
只盼我儿求上进,甘愿苦度后半生。
父亲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按他的条件,是可以离休退养的,但他考虑团里的演员不多,人手不够,就没有办理离休手续,仍然在团里担任主要角色,发挥余热。他跟母亲说:“我啥也不求,我就是一个演员,以献艺为生。为民而乐,为民而歌,是我一生最大的乐趣。”1990年5月9日凌晨,父亲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乡下演出回来,当天晚上又参加了庆祝红旗渠通水25周年文艺演出,虽然他身心极度乏累,但他还是认真准备,精心化妆,字正腔圆地唱完台词之后,下场不到三分钟就倒在了后台。父亲以这种悲壮的方式完成了他舞台上的绝唱,也完成了他人生的谢幕。
父亲走了很多年了。有时候我还会恍惚许久,想起他的耿直和达观,想起他的模样和笑容,想起他演的戏,想起他写的诗.....    
——  The  End  ——

 曹小磊   教育工作者。作品散见人民网、《安阳日报》《红旗渠》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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