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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柳成荫 六七十年代，苏中平原虽然号称“鱼米之乡”，吃大米还是有些难的。 那个年代，水稻的品种还是局限于生产队自己留种，基因退化，再加至化肥、农药还没普及，相对产量较低，亩产达到五六百斤已相当不错了。再加至公粮缴得多，上缴达到总产量的六成，分到老百姓手上就所剩无几了。 没有大米吃，并不代表吃不饱，说吃不饱的都是猜想，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不填饱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怎能挖墒、犁地、挑粪、上河工？  山芋茶 主食往往是山芋、芋头为主。那时山芋品种叫“胜利百”，口感没“黄大头”好，但产量高。有了山芋，就有了煮山芋，山芋连皮在清水里煮熟，吃时再剥皮，三五个山芋就填饱肚子了。祖母在世时，喜欢烧山芋茶，山芋削皮切块，放清水里煮熟，吃着山芋喝着茶，也算能填饱肚子，如果能放点米粒一起煮，那味道绝对不错。山芋屑子饭、山芋片烧粯子粥，都是不错的，耐饥饿。 芋头，是苏中平原特产，糯香软烂。生产队时期是种芋头的，芋头不属于上缴公粮的范畴。香芋芋、白荷芋、紫荷芋、龙香芋、香沙芋是苏中平原常种的品种。我们生产队种的是香荷芋，煮熟了口感像菱角米，粉性足。有了芋头，又多了果腹的食材。芋头洗干净了，煮熟后，剥皮蘸小菜汤吃，应该是人间美味。老家人喜欢煮毛芋头酸粥，相当于现在的八宝粥。毛芋头、大米、黄豆、青菜一起煮烂了，加盐调味，就成了毛芋头酸粥。喝到嘴里粘乎乎的，很香，两碗落肚，肚皮就撑得饱饱的了。  毛芋头酸粥 如今，昔日度命的粗粮已成了家乡的土特产，用精美的包装盒包装后，销往全国各地，家乡人当成土特产送人。自然，价格也不便宜，香沙芋的价格是大米的五六倍。现在，有商贩专门到田头收购，不提前下定金还是收不到的，家乡人把这些土特产卖了再买米买油。 鱼米之乡，鱼虾自然不是稀罕物，几乎可以当饭吃。 说螃蟹当饭吃，也许有人认为太夸张了，事实就是如此。家乡沟河纵横，有水就有螃蟹，曾经家乡人对螃蟹是深恶痛绝。水稻刚刚醒棵转青，螃蟹从沟渠里爬到秧田里，秧田被它们锋利的钳子糟蹋得一塌糊涂，看着就心疼。稻子收割完毕，到了下霜季节，水渠里没水了，留下了千孔百疮，如果看到洞口有新鲜的爪子印，一锹挖下去，一准挖出只肥蟹。 那时，家乡的河里布满了罾和簖，一到秋天，一个晚上总会捞上了几十只螃蟹。尤其是秋风刮得猛的夜晚，河里形成了蟹阵，一网四五十斤都不是稀奇事。那个年代螃蟹不值钱，和甲鱼一样，卖不出去，只有自己吃吃和送人。祖父曾经弄了一口簖，家乡人称之为“柳家簖”，与“刘家罾”一样出名，柳家簖是口名簖，别人家簖里不出货，我家的簖几乎天天塞满渔篓子。  螃蟹当饭吃 螃蟹不能多吃，寒性的，祖母把它煮熟了，剥出蟹黄蟹肉，称之为“蟹粉”，用猪油熬一下，装到钵子里，留着到了冬天慢慢吃。蟹粉烧豆腐、蟹黄下面条，味道都不错。现在的蟹黄汤包、蟹黄馄饨大概就是那个年代创造出来的。 下雨天，生产队是不上工的，老朽天生贱骨头，睡家里骨头疼，便穿上蓑衣，戴上斗蓬，到河边钓鱼。那时河里鱼特别多，老家人说落个雨点子出一条鱼。一个上午的时间，总能钓上一二十斤野生鱼，以鲫鱼为主，偶尔也能破到昂刺鱼，或者刀鱼，要是碰到一条花鱼，那就收获满满了。 老朽好一口酒，农业社干活时很累的，碰到落雨天腰酸背疼，喝几两大麦酒，能缓解疼痛。天好了要上早工，自然没有时间钓鱼，那时还没有“夜钓”一说。到家后，把鱼择洗干净，用老咸菜或花生米煮熟，连汤盛到碗里，一盛就是七八碗，冷却后就成鱼冻了，喝酒或吃粥时端一碗出来，有滋有味的。现在，家乡的饭店都有“小鱼冻”这道菜，绝对的美味。  鱼冻 那时黄鳝特别多，尤其是水稻生长阶段，水渠里、稻田里都有捉不尽的黄鳝。晚上，家乡人开始钓黄鳝，一根缝衣针，一截棉线，穿上蚯蚓，就可以钓黄鳝了。一个晚上少说三五斤，多则十多斤。黄鳝和螃蟹一样，也是不值钱的，卖不出去，钓回来也是饱自己的口福。老家人称黄鳝为鳝鱼，也有称长鱼，那时都是红烧的。现在，野生黄鳝少了，即使逮到也只是小个头的，而且很贵。现在，一碗料足的长鱼面要卖四五十元，一道黄鳝烧猪尾巴要一百五十元。  长鱼面 笔者有一天走夜路，那时水稻收割了，走到渠边，听到渠里有稀里哗啦的声音，奈何没有手电，看不清水渠里什么东西。第二天天刚亮，就爬起来，来看看什。走到渠边，惊呆了，全是鱼，有鲫鱼、鲶鱼、黑鱼，活蹦乱跳的。水渠约两三米宽，属于灌溉渠，把河里的水抽上了，通过水渠流到稻田里。水稻灌浆足了后就不再灌水了，水渠里的水也就一天天减少了，稻田和小渠道里的鱼就涌到大渠道里。大渠道里的水也在一天天减少，低洼处就形成了水汪塘，鱼儿都集中到这里来了。那天，这口水洼塘让我捞起了三四十斤鱼，回来养到水缸里，一家人足足吃了一个礼拜。  青虾 那时河里的虾也多，到了下雾天，肥大的青虾都歇在河边上，徒手就能捉到。母虾称之籽虾，公虾叫骚脚虾。年轻时不喜欢吃虾，壳多肉少，吃法也单调，无非是剪去须脚，做盐水虾或红烧虾，不懂得椒盐、油爆或蒜蓉。鱼和虾一起红烧不错，味道鲜美。那时小米虾特别多，附在水草上，用趟网捞回来，挑去杂质，以开水烫红，晒成虾干，用来过年包馒头，味道是不错的。 现在，大米饭不再稀罕了，记忆中的粗粮却不常吃到，尤其是荞麦、芋头。鱼倒是有，市场上有卖，活蹦乱跳的，却吃不出那种鲜香肥美，入口像豆腐渣，而且价格不便宜。尤其是螃蟹、黄鳝、河虾，成了水产品的贵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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