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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之形体,道之容颜——傅永强先生甲骨书艺浅识

 耕夫的图书馆 2023-03-06 发布于甘肃
来兮终要归去,归去亦复来兮。夜深忽忆少年事,蓦然就想起了某段时空里的自己。或许确实到了“樽前悲老大”的年纪,居然不再有朝来寒雨晚来风般的感触奔涌,对于一片光阴而言,某段时空已经不复存在,对于整个生命而言,那段时空里的自己又将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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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其地,惊蛰其时,摇撼习以为常的认知。檐下尚残留着几处欲语还羞的雪迹,我却已然把三月设定为桃花盛开的模样,一路流水可亲、明月可及、自得自在地芬芳,不再担心和拒绝无数人生问题被循环往复地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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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三月,正好可以煮茶赏花漫读傅永强先生的甲骨文书法、篆刻及绘画艺术。在傅永强先生的艺术世界里,情感渴望自由,灵魂相信未来。他能够自觉不自觉地将那些流逝的、不可名状的光阴和故事当成生命之推力,突破覆盖着艺术想象的人生水平面,让自己作出更高难度的成长。刀与笔的书写,不断产生好奇,留下疑问,向前追寻,让疲惫的身心实现对宁静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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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南方之南那些有良人于黄昏里独自站立的桥一般,惹人遐思和怜爱,傅永强先生的书画印艺术,在对话、激发和召唤中释放出若隐若现的“官能之美”的同时,亦蕴藏着对人生和世事的领会,呈现出丰富的人文情感和深度的哲理思考。所谓技之形体,道之容颜。
流光何曾负周郎,因精通甲骨书艺而知名当代书坛,深具文人起居气质的书画印艺术家傅永强先生,最让人一览无余的,是他真诚的书写与真实的人生。一句话,书画印艺术关乎其成长和自我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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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傅永强先生自话曰:“寻其根、游于艺,这是我一辈子的修行。”他能够数十年坚持不辍,所探寻之根,正是中华文化和中国文字的根——甲骨文;而他所游之艺,恰恰为甲骨文在书法、篆刻、绘画上完成的自我艺术表达。含英咀华,所过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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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强先生的父亲任职于文博系统,近水楼台的他自幼便接触传统艺术与文物,第一次见到甲骨文,就有了那种“宝黛初会”般的惊心与震撼。一九八一年的傅永强先生于福州工艺美术学校毕业后不久,因缘际会,得以拜入著名金石书画家潘主兰先生门墙学习篆刻艺术,后受潘先生影响,耳濡目染之中主攻甲骨文书法。从此,甲骨文书写与研究成为他聆听晚来风寂的心跳声,成为他“至情”彰显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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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可识读者达千余字,俨然为比较成熟的文字字体,属于架在图像和汉字之间的天然桥梁,章法布局自然灵活,不拘一格,天趣盎然。然甲骨书艺之难,难在上承经典余脉,中切时代审美,书写出成风化人的笔墨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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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强先生在有效躲开时代书风之弊辐射的同时,沉潜深耕于甲骨文学术研究成果和甲骨文书法史,进而对甲骨文书法,在作品构图上不断探索和突破,利用瓦当、古砖以及古籍版书残页等中国文化符号,根据创作内容的不同而变化布局,逐渐形成自己的语言表达图式。而在线条的锤炼上,他笔墨的细枝末节始终蕴含着潘主兰先生那一脉特有的脱俗品质,五十岁之前的书写,是难忘旅程的原生态,音乐般的线条伴随着梦想临近的微光;而之后的笔墨线条,运毫如刀,字里千秋,越发气不虚,筋骨强,性温茂,直抵内心的审美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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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种种喧嚣原来都那么大声,最后却在大地上落得沉寂无名。长年对甲骨文字的潜研,使得株守寂寞的傅永强先生在篆刻和绘画上同样做到了“春来发几枝”,允称他为甲骨文在当代的书写所补充的重要篇章。在他看来,篆刻艺术虽有“印宗秦汉”之不二法门,然为艺一道终不应有定式之囿,他的“印外求印”之法,即为甲骨文入印。

禅宗提倡“大疑大悟,小疑小悟”,甲骨文因字数原因、识别不易以及非方块字结体等局限,增加了入印难度,然而,其令人神往的天真烂漫的审美感,不啻成为了傅永强先生篆刻之路上不容撼动的稳固踏脚石。他精心梳理过自己由疑到悟的心路历程:“篆刻一道,文字无非载体。由此,甲骨文字在印章上的表达有着更大的艺术创作空间,具体到篆刻三要素,用字需要考释正确,谨严有规范,而富于艺术变化之美;章法据字句不同,宜突破定式,于险绝中求平衡;用刀应劲峭爽利,瘦硬见丰腴,线条切忌浮薄且'柴’。”傅永强先生运刀如笔,篆刻触须出入甲骨文世界,切实把握刀石撞击下心灵流变的真实轨迹,在追溯与前行中,虚实相生,突破时空限制,追求“境往神来,巧凑妙合”的味外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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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朱墨细竹是潘主兰先生在绘画艺术上的代表性创作题材,傅永强先生作为潘主兰先生入室弟子,深谙此中三昧,且“传承有序”。他下笔向来精准度高,亦能回应到自己的生命经验,所以,笔下的构图简洁而极具变化,注重竹子的内在神韵,从容不迫间,给人以自信奔放、古意细致之感。可以说,他的朱竹既生且活,耐人寻味。“生”是自我觉醒,是表达上的个性化;“活”是细节生命里的凸显与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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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对当代书法做全面彻底的体检,便可清晰指出其高度不应只停留在技法层面,没有人文素养的提升,这个时代的艺术表达,注定会失色失温。笔墨书写、艺术语言、个人命运与时代的交响,往往能够言尽一个艺术家在不同时期的执迷与探索。傅永强先生垦拓出如此深远的书写幅员,令人频频生出如坐春风的亲和之力,一半来自其线条语言的锤炼姿态,包括娓娓道来的调性,随心境起伏的节奏,辗转跳跃处不经意的留白等;而另一半则来自对生命之道的深沉叩问,对人性真善美的无尽观照,对于艺术家而言,生活兴致、人生格调即为道之容颜。

都是文化遗风在醉人,傅永强先生素来惜物,雅好收藏。在福州,他被称为最早收集各式老框的玩家,框中“装载着他喜欢的书画、名家印拓、古器物拓片以及前辈书赠的墨宝”(郑三观语)。而这仅为其冰山一角,他的收藏门类丰富而多元,举凡古籍善本、甲骨、宋砚、赏石、宋元老瓷、秦汉瓦当、明清木作等皆能在小素心斋中觅得身影。《乐记》云:“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毫无悬疑,在小素心斋里,物与我之间,笔墨与心神之间,便是天地之间。傅永强先生终日乐享于此,养性灵,拓胸襟,探高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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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强先生在惜物之外,更多的是惜人。在他的生命旅途中,潘主兰先生一直作为滋养灵魂的风景而存在,仿佛珍藏在心底、充满岁月感的粗颗粒黑白照片,惯能召唤起岁月记忆,激励和引领着他与现实博弈,为理想赋形,重组时代审美的艺术星空。他尝感叹自己何其幸哉接触到“待传统文化犹如生命的最后一批人”,潘主兰先生那代人,无论作诗、写字还是作画、刻印,人生理想总需要被艺术之笔廓清它的轮廓,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文心与诗性,他们真正写出了时代的寂寞与温暖,写出了生命的风骨与宽厚。傅永强先生亲炙于潘主兰先生身边二十载,深知那样的一种时代风范,再也无法复制。然无法复制却更值得去复制。这是一颗包着青色外衣的艺术核桃在蜕变成熟过程中应有的肩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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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九年,潘主兰先生一百周年诞辰之际,傅永强先生主导,倾情为老师办了一场回顾性展览,并刊行了由他整理的《潘主兰年谱》,全面反映了潘主兰先生所处时代及其真实的艺术人生;二〇一二年,心之所向,傅永强先生亲手创办潘主兰艺术研究会,同时刊行会刊《素心》,让潘主兰先生与他的艺术一起,换了一种形式留在这个时代,留在更多素心人的身边。其实,傅永强先生所做的这一切,已非一句师生之缘所能了得,他所渴望者,是对潘主兰先生艺术精神与风骨的追寻,以及在这种精神与风骨中完成这一代人的生命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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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这一来自尼采式的呐喊,带有丰富饱满的人生讯息。从最初的源于孤独与热爱开始,傅永强先生日日浸染着甲骨文经典之咳唾余沥,此情可待,笔下渐成自己的内在格局和阔大气象。

时间转入当下,笔墨金石年华正盛的他,在清晰的来路与归途上,在人之为人的甲骨文书写风度里,穿越笔与纸的摩擦、刀与石的碰撞,那些独特而不造作的线条语言,初看是地道纯粹的甲骨书艺精华,细细咀嚼,便能尝出与时代、与生活的核心倾述,领会出几分自由放达又自成规矩的文气、文思与文心;进而,如同一缕细细悠悠的春光,激发出那种深埋在光阴刻度下的力量,直视生命渺小而严肃、有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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