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加州大学克拉克教授曾经说过:人类历史上其实只发生了一件事,即1800年前后的工业革命。 工业革命使全人类被迫面对史无前例的挑战,所有国家都必须有意识地来学习起源于西方的现代科学技术和社会组织方式。 由此,全球化冲击下的传统社会的现代转型就波澜壮阔地展开了。 东方的中国和日本都深受这股大潮的冲击,于是,鸦片战争、洋务运动在古老的中国展开,而黑船事件、佩里叩关,客观又诱发了日本的明治维新。 东西文明在这一大背景之下开展博弈、冲撞、交融、竞争。 一个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历史又一次徐徐拉开大幕。 讲述|陈浩武 来源|知鸦通识APP《人类文明演进简史》 01. 工业革命的起源 说起工业革命,我们知道人类社会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工业革命,有的说四次,有的说五次,而且我相信随着人类技术的进步和发展,今后还会发生很多次这样的工业革命。但是从人类文明史的角度来讲,工业革命只发生过一次,就是在1780年以后的100多年中,由农业手工业经济,逐步进入到城市机器驱动的制造业为主导的工业经济的突破。从地理大发现开始,欧洲经历了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德国的宗教改革、法国的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现在工业革命拉开了帷幕,而工业革命的主角,轮到了在英伦三岛上的英国。伦敦工业区,图源:Wikipedia 首先我们要回答一个问题,就是工业革命为什么会首先发生在英国?必须承认,在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以后,是英国为工业革命的到来,做了最充分的理论准备和精神准备。这些包括:培根哲学的实用主义理性、牛顿万有引力和微积分发明的科学思想、卫斯理倡导的福音派觉醒运动和清教徒弘扬的加尔文主义的影响。当然还有继洛克之后,苏格兰启蒙运动中所涌现出来的灿若星辰的一大批自然哲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他们是休谟、边沁、穆勒、斯密等等这些人。这些伟大的思想家群体,驱动着英国在经济、政治和社会制度创新方面,形成了具有英国保守主义传统的竞争制度。一个以追求人的政治自由的政治制度,一个以追求财产自由的经济制度,一个以追求人的精神自由的社会制度。这些制度有效地推动着英国社会的和平转型,推动着科学技术的创新。包括有限公司、有限责任公司这样的社会组织创新,使英国革命的出现成为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点击观看陈浩武老师的视频讲述
02. 工业革命的发展 工业革命的第一个环节出现在英国的纺织品行业。 1733年,有一个叫约翰的人发明了飞梭,就是织布机用的梭。1767年纺织工人发明了珍妮纺织机,这个珍妮纺织机就是詹姆斯夫人,詹姆斯用他的妻子的名义来命名的这架纺织机。 珍妮纺纱机模型,图源:Wikipedia 这架纺织机能够同时纺16根纱线,相对于手工操作,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但是这种纺织机纺出的纱线还不够结实,只能做织布的纬线,而不能做经线。 1769年,理查德·阿克赖特发明了水力纺织机,它是用水作为动力来推动纺织机,这种纺织机使棉布的经线和纬线可以批量生产,意味着纺织质量开始提高。 到1779年,有一个叫塞缪尔·克朗普顿的人,发明了走锭细纱机。这个走锭细纱机把珍妮纺织机和水力机的优点结合起来,原来珍妮机大约是手纺车效率的二十倍,而走锭细纱机效率是手纺车的两百倍到三百倍,而且纺出的纱质量更高。 由于纺织机器的不断发明和不断的改进,纺织工业的进步导致了工厂的出现。建立工厂,用车间把大量的纺织工人集中起来生产,就比那种分散的家庭生产成本更低,效率更高。 到1851年,在英国所有的棉产品生产中,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在工厂完成的。工厂这个概念的出现,意味着人类开启了一种新的生产组织模式。 高效率的纺织品的发展,使英国的棉织品在世界上具有极高的竞争力。 1760年,英国出口的纺织品价值大约二十五万英镑,四十年后,就是1800年,就达到了五百万英镑。而到1815年,英国的棉纺品出口占整个英国出口总额的百分之四十。 也就是说,机器工业和机器的不断改进和工厂的出现,使英国的棉纺织品发生了一场飞跃的革命。 1800年英国纺织厂,图源:Wikipedia
由于工业生产不断的发展,对能源的需求也日益增大。当时主要的能源是煤炭,工业发展导致对煤炭的需求非常旺盛,由于煤炭需求量大,又推动了采掘煤炭这个行业的技术的不断改进。 1712年,有个叫托马斯·纽可门的人,发明了一种蒸汽机。当时采掘煤炭需要打很深的矿井,而地下水就会涌入到矿井之中,想要把矿井的这些水排出去,是一件急需的但是又很不容易办到的事情,而蒸汽机发明以后,就可以非常轻松的把矿井的水排出来。 1763年,英国格拉斯哥大学的工程师瓦特改进了这种蒸汽机,从而大大提高了蒸汽机的效率。 瓦特所改良的蒸汽机,图源:Wikipedia 蒸汽机这个神奇的发明和使用,导致了一系列革命性的变化。到1800年的时候,英国已经有三百台这种改进后的蒸汽机在工厂和矿山使用。 长期以来,人类对动力的需求虽然一直存在,但是在蒸汽机发明之前,主要还是依靠牛、依靠马的力量,当然还包括风力、水力。但这根本满足不了发达时期人类对动力的需求。 蒸汽机的出现,而且大规模地使用,蒸汽机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动力。这种新的动力创造的能量,是畜力、风力和水力远远无法相比的。 特别是蒸汽机通过不断的改进以后,其动力越来越强,最终导致了火车的发明,而火车的发明又导致铁路出现,铁路的出现,又将工业革命再次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03. 工业革命的高潮 铁路的出现,满足了人类两个需求:一个就是把大量的货物,又快又便宜地运送到远方,另一个就是它满足了资本投资者的需求。 在当时的英国,有很多棉纺织行业的资本家,由于他们工艺的不断改进,机器的不断普及,生产效率的不断提高,从而获得大量的盈利。而这些资本家盈利所获得的资本,需要去追逐更高的收益,于是资本市场出现。 由于资本市场的出现,股份公司出现,股票的发行,使人们能够更方便地筹集到大规模的资金来修建铁路。 因为铁路需要非常巨额的投资,靠单个的资本很难去修建铁路。马克思也在《资本论》中说到,如果要等到单一资本积累到修建铁路的程度,恐怕人类到现在还没有铁路。 那些纺织行业的资本家,赢得了大量的收益,他们手头有大量的现金,所以股份公司就通过发行股票的方式,把这些闲置的资金筹集起来修建铁路。 1830年,世界上还只有几千英里的铁路,但是到十年以后,1840年,就是中国发生鸦片战争的那一年,全世界已经有四千五百英里的铁路。再过了十年,就是到了1850年,铁路在全球已经超过两万三千英里。 蒸汽火车,图源:Google 更进一步,铁路的发展又成为工业革命的催化剂。铁路铺轨不断地延伸,带动了铁轨、机车、车厢、信号系统以及一系列产业的迅速发展。同时它又反过来推动采矿、冶炼、炼钢这些产业的发展和技术进步,因为大量的铺轨,需要炼钢技术的发展提供轨道钢材。 铁路既可以将大量的货物运向远方,同时又满足资本投资获利的这种需求,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在这一次工业革命当中,英国一枝独秀,成为西方的工业巨人。 在1870年,英国的生铁产量占了当时全世界总量的百分之五十,英国的棉纺纱锭总量达到三千一百万锭。英国无论在棉纺、在铁路、在钢铁、在煤炭这些方面,处处都在世界遥遥领先的地位。 而英国之所以在工业革命中遥遥领先是有原因的。 比如在十八世纪的后半期,英国议会通过了一系列圈占农田的法案,把荒地、牧场用栅栏圈成大片地块,由资本家地主所有,这意味着将这些城市人口,这意味着将为城市人口提供更多的食物。 在观念上,英国人把追逐财富视为有价值的人生目的,其冒险投资的精神远比欧洲大陆的贵族要强得多。相比之下,英国人更尊重在财政上取得成功的人。 工业革命不但在交通运输方面发展,而且在通讯技术上也触发了革命,其中最重要的是电话和电报的发明,电话、电报取代了传统依赖马车的邮驿系统,到1866年,人们铺设了一条跨大西洋的海底电缆,从而建立了东半球和美洲之间的通讯联系。 工业革命在欧洲是次第展开的,英国走在前面,法国、德国、美国也紧接其后开始崛起。 由于它们不断地挑战英国的地位,法国在加来海峡地区,德国在鲁尔地区,相继发现了大型的煤田。由于这两个大型煤田的发现,使这两个国家的原煤产量大幅度增长。 德国在化工行业崛起,美国在铁路行业崛起,形成一个你追我赶、如火如荼的局面。 04. 工业革命带来的挑战 当然,工业革命也带来非常明显的社会变化。 有两个新的问题出现:一个是城市的兴起,一个是阶级意识的出现。 我先说第一个问题,工业革命使大量的劳动力涌向了城市,农民成为城市的工人阶级当中的一员。 1831年到1841年这十年间,英国伦敦的人口增加了十三万,城市人口迅速地增长,英国的另一个城市曼彻斯特增加了七万,法国巴黎从1840年到1846年这五六年,城市人口增加了十二万。 大量的城市人口增加和城市化,对社会形态造成了严重的挑战。 城市化意味着必须要解决大量城市人口的清洁水的供应、足够的食物供应、城市的排水和污水处理的能力,还有交通问题、公共卫生、控制传染病问题等等,这都是以前没有过的崭新问题。 在城市没有这种大规模之前,这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农民不断地涌入到城市,城市人口占整体人口的比重不断地上升,意味着必须要建立一个新的生活模式,就是城市化的模式。 但是,当时的城市建设,显然远远没有做好迎接工业化到来的准备。 城市设施赶不上人口增长的速度,男女工人被迫挤在狭窄的房子里面,拥挤且光线昏暗,甚至连最起码的照明和排水系统都没有。 而且工厂大规模燃烧煤炭,造成的烟雾的污染,对环境破坏非常严重。过度拥挤的住宅,对工人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还有那种因为人口过多而形成令人恐怖的传染病,像霍乱、伤寒等等。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这些问题在逐步解决。城市日益成为重要的生活空间,工业革命使农业生产的比重大大下降,而工业生产成为主流,工业成为创造财富的主要模式。 第二个问题就是阶级对立的出现,工业革命同时也是场非常深刻的社会关系变革,它使这个社会明显的分裂为两大对立的阶级:一个是工业资产阶级,一个是工业无产阶级。 恩格斯本人就是英国纺织企业的工厂主,他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纺织企业,所以恩格斯和他的好朋友马克思早年就关注工人阶级,关注这个阶级的生存状况。 甚至马克思主义所有的阶级斗争学说、剩余价值理论,和他的皇皇巨著《资本论》,都是建立在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这种阶级分析的基础之上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图源:Google 在人类历史上,工业革命所发生的变化,具有某种分水岭的性质。 由于人的体力极限完全被机械打破,机器的应用颠覆了劳动力的界限。那些追求资本利益最大化的资本家,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机器的革新上来,企业和国家之间的现代化竞争非常激烈。 马克思就亲眼目睹了这么一个过程,他曾经这样说: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 它们商品的低廉价格,是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迫使一些民族,必须采取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如果他们不想灭亡的话。 马克思这段话是在说:那些现代化后进的国家,特别是非西方文明的国家,如果不学习西方的现代社会制度,他们就很难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工业革命使全人类被迫面对史无前例的挑战,所有国家都必须有意识地来学习起源于西方现代科学技术和社会组织方式。 由此,全球化冲击下的传统社会的现代转型就波澜壮阔地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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