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散文 情怀温度 情感,思想, 角度,视野 白鹭,灵动了一窗水色 初识白鹭,是在杜甫的诗里。“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少年懵懂里的白色水鸟,是飞在天外的灵物。想象,在一双翅膀里茫然飞翔……几十年后,在和顺古镇的龙潭泉边,梦境里的“雪衣仙子”第一次在我的视线里翩跹。古朴宁谧的南国水乡,带着白羽梦幻般的诗韵,嵌入了我的心镜。没有想到的是,十年后的今天,那群神奇的“仙子”,飞进我旅居三亚的日常时光,在一窗“画卷”里起起落落。 赞叹梅的眼光,早在十多年前就买下了这套房子。南面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碧蓝的大海,北面则是静静流淌的三亚河。风从海上吹过来,推出软软的水波,象一块巨大的缎面丝绒,在阳光下抖动着清绿的光亮。河岸上的椰子树、榕树之间,高大的火焰树开满了焰红的花朵,与粉艳艳的三角梅遥相呼应。恰到好处地掩映着绛红色的墅瓦,幽径。沿河而生的大片红树林蓬勃茂盛,像一道婀娜而坚韧的绿色长城,蜿蜒于灯红酒绿之间,挡住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守护着清灵宁静的水上世界。一群群白鹭,如圣洁的精灵,灵动临河而居的水色山影。 白鹭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对空气、水质、气候、食物,有着严苛的要求,被视为生态环境质量评价的指标性物种。据当地人说,本是候鸟的白鹭,从2007年开始随着红树林的繁茂与延展逐渐增多,不知来自何方的“移民”,告别了年年迁徙的颠沛流离,在这片洁净肥美的“水上桃源”安家落户,盎然了三亚河九曲十八弯的诗意。 洁白的雪羽无一丝纤尘,从脖颈到尾部,优美的曲线无以伦比。细长的双腿、细长的脖颈、扇形的雪翅裹着颀长的身躯,连黄色的喙都是长长的锥形,它的一切都重合了现代美女的标准。 每当晨曦从东边的天海一线漫开,白鹭已在绿色的红树林上,点缀出“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致。沿着树林下的浅水处,像飘下片片白色落英。不一会儿,三五成群地飞向远方,窗的风景里只留下几十只。海水涨潮的倒灌,使河面上升,林边低矮的植物只剩下“手臂”在水上招摇。白鹭们似乎并不着急填饱肚子,偶有几只,不紧不慢地从凌水的树上飞进水里,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脖颈伸缩成深深浅浅的“S”型,时而在水中猛啄一口;有的伸长脖颈两眼看着远方,有的看着树上的同伴;有两只脖子缩进翅间,黄色的嘴尖呈45度角,如披着蓑衣的钓翁般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眼前的流水打一个小小的旋儿,或是在鳞光一闪的刹那间,镊子尖般的长喙直射猎物,闪电般完成捕捉吞食,瞬间恢复原来的样子,似乎这世界什么都没发生。另一只却伸开长颈把鱼儿横衔在口中,半对着天空,款步姗姗走向河中的一棵树下,仿佛享受这样的美食必须有一个“绿色餐厅”的标配。树上的同伴们一只只飞了下来,有的在水面上划一条半圆的弧线,落在浅水处,它们之间都保持着一点距离,气定神闲地任由流水浮起腹部的羽毛,倒影被摇晃得影影绰绰。 水面的高低,总是随着海水涨潮退潮起起落落,退潮之后,河中露出了几块不规则的狭长湿地,上面一丛丛的红树,枝条松散成团狀,像漂在水上的绿色云团。湿漉漉的根须,垂直于湿地和枝条之间,像悬挂的藤条。几只白鹭走了上去,有的迈着峭拔的长腿,细长的脖颈托着高贵的头颅,长喙的锥尖随着头部向前一步一点,超级名模般,目不斜视地走在T型台上;有的走着走着便成了一步一啄或几步一啄,弯着S型的曲颈,捡拾搁浅在泥地上的小鱼小虾;走到水边的一只,头突然扭回120度,长嘴在后背的羽间轻啄几下之后,转身从容不迫地向回走去。 偶然捕捉到一个难得的“镜头”,一只站在水中的白鹭衔着猎物,悠然地走上“小岛”,猛然把口中的小鱼向上一抛,那条小鱼一个360度的空中转体,骄阳下银光一闪,直线落入剪刀型的口中。好一个优雅的物种!连进食都要玩出艺术的韵味。 它们像节食的美女,既不贪婪,也不浪费。一天中,大部时光是眺望、发呆和个体飞翔表演。上帝的宠儿,举手投足都是舞者的绰约。红树林在水中弯曲出一片茂密的半岛,水上的半圆,给了它们更加妥贴的安全感,它们散落在林下的浅水里、碧绿的树丛中。有时脖子突然一缩,双腿一蹬身子向上提起,翅膀同时打开呈M型,像舞蹈中的“起范儿”跃跃欲飞,然而它只是扑扇几下翅膀,或许站累了伸一个懒腰而已。正当失望时,却总有三两只飞起来,飞向河中绿色“岛屿”或更远的天空。双翅不时地在倒“W”型和“伞”状、“人”字型中随意切换;一会儿双翅尽展成“一”字型,轻盈地向下滑翔;一会儿在水面上低飞,趾尖不时地轻点水面,或许是在水中欣赏自己的美颜;有时则螺旋式向上,侧面望去,长腿和身躯笔直延伸,脖颈呈流畅的“S”,长长的翅膀横向舒展;时而向前伸展到极致,错落婉转的翅缘曲线,像镶着精致的花边。有时从空中横斜而下,在河面上空绕一道半圆的弧线,划过水底的蓝天,斜斜的翅尖猛然戳一下水面,一片涟漪放射形扩散开去,浮动出朦胧而虚幻的白色倩影;有时从远处的天空翩翩飞来,不经意间猛掼而下,你惊呼未出,它却双翅突然向上夹成“V”字反向而起;它们千姿百态地舞动着“飘飘仙子”的唯美。落地时,身体和头部微微向后倾斜,脚爪稳稳抓地,再缓缓收起翅膀,起起落落,都稳稳地端着与生俱来的仙骨神韵,与波光粼粼的三亚河相互辉映,生动了这片山水天空。 有的则喜欢在河中央“小岛”的树上树下,把脖子缩进身体,纹丝不动地站着,像一个盖着长柄球形盖子的白色细瓷坛子,那样子似乎要站上千年万年,颇有几分禅意。时而挺直修长的双腿,打开细长的脖颈庄严地举着头颅,挺拔出优美的亭亭玉立,偶尔向后弯一下脖颈或抖一下头;有时长颈侧弯,来一个优雅的回眸,继而恢复原状。偶见一只在水中的一块石头上,孤傲地站成遗世独立的样子。站久了,转动头颈四顾清波荡漾的一片汪洋,然后缓缓地向上张开一只翅膀,长长的翅羽在头顶上空舒展,像一个素衣素绢的青衣单手垂下的水袖。 它们远离人间是非,始终警惕100米的安全距离。喜欢群体却保持着适当的间距,在同伴的视线之内,不远不近地享受着各自的逍遥。大部分时间用来独自静默,在近乎凝滞的时光里,一点点积攒着自己的烟火日月。偶尔追逐嬉闹时也不会亲密无间、交颈厮磨,更无争抢食物与恶性殴斗。它们比人类更坚守和平、更懂得彼此尊重和秩序,与世无争的淡然,成全了清高的孤独之美。夕阳透过云层在水面上铺出一道闪烁的光桥,它们像是眷恋这一天中最后的绚烂,有的进食,有的三五成群低飞于河面上,雪白的翅膀披一抹橘黄,扇动一泓清澄的金色光波。远处觅食的一群群归来,从楼宇间、密林处、看不到的河湾上空飞进视线。 残阳没进水平面,收起了最后一缕焰红,它们像听到了集合的号令,树上的、水里的,一拨一拨腾空而起,树枝晃动、水草摇曳,河水荡漾着漫天飞舞的款款风情,飘逸的点点光白,在远处的河心岛上空曼妙。 三亚河欲说还休的一个回眸,绕出了一大片蓬勃的“绿岛”,那片红树林轮廓像极了北京的“鸟巢”。一群群白衣仙子,前前后后、井然有序地翩然飘落,三百多只白鹭站满了枝头,下面一定藏满了它们简陋而温暖的巢穴,它们似乎并无倦态,炯炯有神地守在枝头。岸上的高楼远远地亮起了多彩的灯光,夜幕缓缓地遮住了幽静的河心岛。 日复一日,我期待着一个又一个的明天,有限的时光里,珍惜这南海之滨的美好遇见,感谢美丽的三亚河,赋予我不期而遇的生命馈赠! 2021年12月31日于三亚凤凰水城 作者简介:许清清,女,1954年出生于河北省井陉县苍岩山镇胡家滩村,1974年就读于河北化工学校,毕业后留校工作至退休,喜欢散文写作,作品曾发表于《人民周刊》《光明日报》《美华商报》《中国人生科学》《太行文学》《石家庄日报》等。著有散文集《香树沟之月》《苍岩山之韵》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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