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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李知县为了巴结西门庆，送了一名十八岁的小郎来答应。这小郎籍贯苏州府常熟县人，名唤小张松。原是县中门子出身。西门庆见他的生唇红齿白，又识字会写，善能歌唱南曲，满心欢喜，取名书童儿，留他下来，与他做了新衣新帽，专管书房收帖儿，拿花园门钥匙，相当于贴身秘书。祝日念又保举了一个十四岁小厮来答应，亦改名棋童。西门庆的小厮名字也和《红楼梦》里贾府四春的丫鬟名字一样，带有“琴棋书画”。仆人“来旺儿、来兴儿”等也和贾府的“旺儿、兴儿”雷同。所以《红楼梦》和《金瓶梅》的关系，那是说也说不清。  经过一番捯饬，西门庆骑着大白马高调上任。每日坐提刑院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光阴迅速，不觉李瓶儿坐褥一月将至。吴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吴大姨、乔大户娘子，许多亲邻堂客女眷，都送礼来，与官哥儿做弥月。勾揽里的李桂姐、吴银儿也送大礼来。西门庆那日在前边大厅上安排摆设筵席，请堂客饮酒。让春梅、迎春、玉箫、蘭香都打扮起来，准备在席前配合月娘斟酒执壶，堂客饮酒。 原来西门庆每日从衙门中来，只到外边厅上，就脱了衣服，教书童叠放。又扩展和重新布置了书房。早晚书童儿与各房丫鬟交接西门庆的衣服，渐次与她们打牙犯嘴，嘲戏惯熟，一来二去便和玉箫有了勾当。 那日也是合当有事，这小郎起来临窗对镜梳妆，不料玉箫推门进来，嘲戏他描眉画眼儿，弄得像个老婆样的。两人一边争抢香袋儿嬉戏，一边闲聊。玉箫问他爹今天要去哪。画童儿说，要去与县中华主簿老爹送行去，在皂庄薛公公那里摆的酒，下午与应二叔约好，今日见兑银子，要买对门乔大户的房子。玉箫便叫画童儿哪里也不去，在房里等她。 少顷，西门庆出来，吩咐画童儿用大红纸写十二个请帖儿，二十八日请官客吃官哥儿酒，安排来兴儿买办东西，玳安和两名名排军送帖儿，叫唱的，留下琴童儿在堂客面前管酒。吩咐完毕，西门庆上马送行去了。  那月娘众姊妹，请堂客到齐了，先在卷棚内摆茶，然后大厅上吃宴席。西门庆午后时分来家，果然邀了应伯爵和陈经济，抬了七百两银子，往对门乔大户家成交房子去了。  堂客正饮酒中间，玉箫私下拿了一壶酒并一些果子，径来厢房中送与书童儿，不想书童儿不在，就连壶放下走了，却被琴童随后悄悄拿到李瓶儿房间教迎春好生收下。说他算是拾到白财了。迎春说回头家里抓寻不着壶，你就承当。琴童说他等筛了酒，就去狮子街轮值上宿守房子去了，并说：“我又没偷他的壶。各人当场者乱，隔壁心宽，管我腿事！”不得不说，《金瓶梅》的语言艺术魅力历久弥新，让人折服。现在网上那些让人爆笑的段子，或许过不了几十年甚至几年，就不会让人发笑了，而《金瓶梅》这样的经典名著的语言魅力却永不褪色。所以有人说，不读活人的书，只读死人的书。意思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书才是经典。 待到至晚席散查收家伙时，果真少了一把壶。玉箫寻不着，便推在小玉身上。正乱着，西门庆从外面回来，月娘说了一遍，西门庆道：“慢慢寻就是了，平白嚷什么！”潘金莲道：“若是吃一遭酒，不见了一把，不嚷乱，你家是王千万！头醋不酸，到底儿薄”，映射李瓶儿生儿子满月就不见一把壶不吉利。西门庆听见，只不做声。只见迎春送壶来，月娘问及来由，潘金莲却在一旁笑。西门庆问她笑啥，金莲道：“琴童儿是他家人，放壶他屋里，想必要瞒昧这把壶的意思。要叫我，使小厮如今叫将那奴才，老实打着，问他和下落。不然，头里就赖他两个，正是走杀金刚坐杀佛！”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睁眼看着潘金莲：“看你恁说起来，莫不是李大姐他爱这壶？既有了，丢开就是了，只管乱甚么！”  那潘金莲把脸羞的绯红了，便道：“谁说姐姐手里没钱？”说毕走到一边使性儿去了，寻到孟玉楼，咬牙切齿吐槽诅咒西门庆：“恁不逢好死三等九做贼强盗！这两日作死也怎的？自从养了这孩子，恰似他生了太子一般，见了俺每如同生刹神一般……”正骂着，孟玉楼见西门庆往园子里去，便道：“你还不去，他管情往你屋里去了。”金莲道：“可是他说的：有孩子屋里热闹。俺没孩子的屋里冷清。”正说着，只见春梅走来，玉楼问：“你爹在那里？”春梅道：“爹往六娘房里去了。”金莲听了，心上如攛上一把火似，骂道：“贼强人，到明日永世千年，就跌折脚，也别要进我那屋里……”玉楼道：“六姐，你今日怎的下恁毒口咒他？”好姐妹孟玉楼再次有点看不过去了。 西门庆确实也是忍无可忍了才怒骂了潘金莲。想想西门庆不舍昼夜地纵欲播种，好不容易有了官哥儿这么一个儿子，在官哥儿满月酒这样的大喜之日，潘金莲不仅诅咒官哥儿“头醋不酸”，又各种映射攻击李瓶儿，还唯恐天下不乱想把事情搞得鸡犬不宁。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遇上这样的“丧门星”都会忍无可忍。然而，西门庆也只是就事论事地点到为止怼了她两句，阻止她不要再肆无忌惮。  这就是西门庆寻常的一天：要官场应酬给华主簿饯行；要安排由月娘主持的当日家里堂客女眷给官哥儿庆祝满月的预热酒席；要筹备后日宴请官客的正式大宴；要按计划落实购买对门乔大户房子的事；还要处理酒席上丢了一把银壶的风波……很多人只看到西门庆整天吃喝嫖娼，却没看到他活得如此操劳。家里家外，事无巨细，他无不操心。从世俗意义上来说，西门庆不失为一个努力奋斗的能干之人，也还真是一个值得托付、值得尊敬的男人。他为这个家可谓是操碎了心。这样能顶事的男人放在今天，也是爆款。 此回作者写“失壶”风波，拔萝卜带泥，牵一发动全身，凌而不乱。一则渲染了潘金莲的嫉妒、猖狂和恶毒，为后文她害死李瓶儿母子埋下伏笔；二则也写了西门庆家里上梁不正下梁歪，丫头小厮之间错综复杂的蝇营狗苟，男盗女娼，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三则伏脉千里，结合后文李瓶儿房里“丢金”风波，虽然最终银壶和金锭都失而复得了，然而银壶金锭的丢失却象征着“带把的”官哥儿运途多舛，终会夭折。本该是众星捧月的官哥儿就这样无辜地成为了这个府邸众人明争暗斗的靶子。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无辜的事物毁灭给世人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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