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4年7月的一天晚上,红江县陈家坝红军主力部队通背坝县政府的电话断了。妇女游击队长彭珍派女电话兵张富智去查线。考虑到已是夜晚,沿线还不时有敌军出没,彭珍派两名女游击队员小陈和小章随行掩护。 这一晚,三人摸了四十里路,翻过好几座大山。天下着雨,夜黑路难走,人人累得够呛。来到潮水坝附近的山上,发现拉在树上的电线被割断了,明显是敌人干的。 张富智赶紧爬上树去接线,两人在下面警戒。张富智接上线头刚下树,一群敌人夜色里钻了出来,看来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三人猝不及防被抓了。 被押回敌营的路上,张富智悄悄地向小陈和小章低语,不管接下来怎样,一定要保守秘密。 她们被带到楼子庙附近一个庄子上的小屋里。 张富智首先被带出去审问。审讯室就在隔壁,那边的说话声在小屋里可隐隐听到。 一个尖嗓子的人在大声逼问“说,快说”,但没有回答。过了一会,传来一阵棍子敲打人体的沉闷的声响,跟着是连续不断的叫骂声,但就是没有张富智的声音。 好一阵,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小章哭起来了,说:“她被打死了。”小陈也流泪了,也觉得张富智应该是牺牲了。 但过了一会,她们又听到了张富智的声音,喘着气,有些断续,每个音都低而有力:“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高嗓子又在叫,“灌!狠狠地灌!” 灌的东西应该不是别的,就是辣椒水。小陈两人可以想象张富智备受折磨的样子,恨得要把牙齿咬碎。 天亮的时候,敌人把张富智拖进来,摔在地上。张富智人事不省,小陈和小章扶起她,揉搓了一番,她这才睁开眼。 她看着有些紧张的两个人问:“怕吗?” 小陈两人摇摇头说,不怕。 张富智说,对,不要怕,敌人没有别的本事,就这两下子,只要你不说,他们就没办法了。 听着张富智的话,小陈两人好像有点明白了,严刑拷打真的没什么,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那么迷信暴力的力量,她们为什么要怕愚蠢的人呢? 过了一会,敌人来提审小陈和小章了。她们同样也经受了殴打、灌辣椒水,也像张富智一样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每一天,她们都被提审,都被拷打,但越打,她们的心越硬。三人认定了,宁可死,不屈服。 第三天,张富智又被叫出去了。 临出门氏,她对小陈和小章说,我再也不想让他们这样折磨了,就让他们来个痛快的好了。 她走到敌人面前,骂他们是混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干脆点,来一枪吧。 小陈在屋里屏息聆听,心想敌人肯定恼了,要对张富智下毒手了。 敌人似乎确实吃了一惊,好一会没人说话。后来,那个高嗓子开口了,摆出了一副相劝的架势,要她不要太固执,她还年轻,不会杀她,只要她说出红军主力在哪儿,就让她回家,还给她很多钱。 张富智大骂,要他们留着钱给自己买副棺材。 敌人在冷笑,大概是克制着怒火,继续用软话来打动她,说她年轻漂亮,死了可惜,不愿回家,可以留在这里做官太太...... 张富智更生气了,骂得更狠了。敌人忍不下去了,又拿出那套暴力手段,殴打、冷水灌肚,直到她昏死过去,才把她拖回来。 敌人软硬手段都用过,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把三人暂时关押起来。 每天给她们送饭的,是敌人的通信班长。这个人看上去很老实,还愿意和她们说说话,对她们的遭遇好像抱有同情的态度。 张富智跟小陈、小章商量,准备在这个班长身上做做工作,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此后,张富智跟这名班长聊得就比较多了。问起他家里情况,他说他家是个雇农,父亲为了帮他躲壮丁,被杀了,他被抓当了兵,但他很不愿意在这里干。 三名女同志并不太相信他所说的,但接触下来,觉得此人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就开始跟他讲些革命道理,有时还帮他做点针线活。他也偷偷地拿些烧酒和黄表纸,来给她们疗伤。 一天,那个班长又拿来双破袜子,让她们帮着缝补。 聊了会天后,张富智以一种不经意的态度跟他说,都是穷人,把她们放了吧,自己以后也多条路。 那个班长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现在不行,时候不好,搞不好她们跑不掉,自己全班还要被杀头。 张富智看他说得认真,就进一步说,要不一起走吧。班长摇头不说话,慢慢地走出去了。 事情说破了,大家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怎么想的,她们猜不透。小陈和小章担心他会坏事。但张富智却很相信他,说当白军的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何况他是个穷人。 一天夜里,三人正在睡觉,突然听到远处响起枪声。 那名班长匆匆跑来,喊醒她们,说红军来打楼子庙,司令部里的人都出去了,现在就剩他们四个人,现在走正是时候。他还说,另三个人也不想干了,要跟他一起去投红军。 三名女同志又惊又喜。张富智却望着这个班长,突然说了一句:“你这是真的,还是来骗我们?” 班长有些激动了,赌咒发誓起来,说自己是个穷人,真心想投红军。 张富智就要他把他们的枪给她们三人拿着。 班长由于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喊来那三位士兵,把他们的枪都给了三位女同志。 张富智又提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趁司令部没人,进去打它个稀里哗啦,出口恶气。 班长忙说,这可不好,搞不好大家都走不脱,现在还是赶紧趁没人走为上策。 小陈和小章也觉得班长说的有道理。她们虽说有几支枪,可人人浑身是伤,真跟人打起来占不到便宜。 既然大家意见如此,张富智也不再坚持。一行人就在班长的带领下,抄小路走了。 走到村头,岗哨挡住去路。张福智把两支没有子弹的枪交给班长。几个人继续前行,经过岗哨旁边时,岗哨大喊:“干什么的?”班长答:“司令部通信班的,有紧急任务。” 天黑,岗哨看不清这边的情形,几个人加快脚步,快速走过。 岗哨大概察觉到异常,在后边喊:“站住!站住!”几个人不仅不站住,反而跑得更快。哨兵开枪了,但他们已经跑远,枪声构不成威胁。 她们赶到驻地的时候,正碰上游击队长彭珍。 彭珍看着她们三个一个个眼睛浮肿,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又看着四个敌兵模样的人,有惊喜,但更多的是不解和惊讶。 她很想去抱住她们,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弄清楚情况。 她问:“你们从哪里来?” 张福智答道:“从敌人那里来。”说着招呼小陈和小章把四支“湖北条子”和五百发子弹摆在了彭珍面前。 彭珍着实吓了一跳,她们是打仗去了吗。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福智眼睛忘了小陈一下,说:“你讲吧,我招待这几位弟兄去了。”说罢,就领着那四位投诚的士兵出去了。 小陈于是给彭珍讲起了那个雨夜,她们在树下遭了敌人的埋伏,在那间小房子张福智被打得死去活来...... 彭珍听得泪眼莹莹,小陈说完了,她还沉浸在一种激动不能自已的情怀中。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张福智就站在门边,脸上带着有些羞涩的微笑,一双美丽的大眼,正闪烁着红霞一样灿烂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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