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1993年10月,顾城在新西兰的激流岛上突然用斧头砍杀了妻子谢烨。生命的最后顾城留下了4封遗书,其中一封是写给儿子小木耳(也作SAM,三木,木尔)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个诗人家庭经历了什么?这个孩子,如今又过的怎么样?那是动乱结束,上山下乡的时候,这个出生于诗人之家的孩子,内心遭受了巨大冲击。他变得敏感,痛苦,总是一个人独处,追求自己玻璃一般的理想世界。1977年顾城在《蒲公英》发表了一篇诗作,“朦胧诗派”就此形成,顾城被认为是代表诗人。他当时可能并不想代表谁,只是相比插队的日子,诗歌的王国是快乐的。在火车上他遇到了一个年轻美丽,会说外语,比他小2岁的姑娘,谢烨。诗人与女学生的相遇不需要多轰轰烈烈,就像“雨巷”——“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们都知道这是开始不是结束”——谢烨。 但在谢家眼里,诗人只所以叫“人”,而不是“诗家”,很明显就是他无力成家。而自己的女儿有稳定的工作,因为父辈的磨难,更加需要稳定的生活。可谢家越是反对,顾城越是疯狂,他迫切要证明自己对谢烨浪漫的爱。有点像《金粉世家》里的演绎,但顾城不是金燕西,谢烨也不是冷清秋。母亲被迫和父亲离婚,又有一个残疾的弟弟,偏偏母亲不觉得苦。这样的家庭氛围让谢烨天然的懂得照顾人,也似乎照顾好别人就是照顾好自己。而顾城,他买不来一座宅子,就带一口棺材一样的箱子放在谢家门前,白天晚上都睡在里面。谢家判断顾城有精神病,但顾城去医院做鉴定,证明自己没有疾病,“只是个被妈妈宠坏的孩子”。顾城写诗说:“我看到四处全是金光,还带着彩虹,我不敢想象她能来”。婚后顾城许诺谢烨什么都不需要做,读诗写诗,要过浪漫的日子。可现实里,甜蜜浪漫的背后是谢烨保姆式的付出,她是顾城的秘书、经纪人,还经常扮演做家务的母亲。就像《一代人》里写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也是这首诗的出现,让顾城成为了近代唯一一个能被冠以“万岁”的诗人。他走到哪里都有大批粉丝跟随,其中有一个女粉丝叫李英,更是为之着迷。因为当面痛哭流涕的批评顾城的诗作,李英和顾城夫妇不打不相识,成了密友。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谈论诗歌谈论理想,也免不了互诉爱慕。看到另一个女人如此热爱自己的丈夫,谢烨只觉得是有人在夸奖自己的孩子一般。在伴侣和“母亲”之间,她更习惯像慈母一般关爱顾城。“我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但是谢烨不知道,从李英骂顾城骂到痛哭开始,顾城就对李英有了感觉。那一年,诗坛风云变幻,国内第三代诗人崛起,顾城、北岛、舒婷全都不火了。顾城只好把精力放在国外诗歌交流上,他带着妻子谢烨去德国,去北欧,去美国,最后去新西兰。新西兰有个激流岛,比较原始,顾城一眼就爱上了那里。办理移民后,他自建了一栋房子,过上了田园牧歌的生活。而谢烨把戴帽子的顾城称作“可汗”,此后顾城便以“可汗”自居。岛上的人讲英语,顾城不讲,因为会破坏中文诗的环境。也绝不让谢烨衣着暴露,不让谢烨工作,穿什么也要由他来决定。但总需要维生,谢烨只好做一些手工或种植东西拿去出售。这种“阳奉阴违”的事发生过好几次,顾城却也不追究。顾城在岛上的房子,据说有999年的产权大概某种意义上,谢烨早就被顾城当作自己的另一方面,这样他便能一边排斥世俗,一边活在世俗。可能到这一步,也才感觉真正成了一名完美女性,成为为诗人奉献的女性。他认为有了孩子,这种生活就不再纯粹理想,自己也不再是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男孩。好几次,顾城把小木耳直直摔在地上,也常常和小木耳一起哭闹同时等待谢烨照顾。一直到逼迫谢烨把2岁的孩子送去给岛上的原住民抚养才罢休,还不准谢烨去探望。左边是谢烨,最右是舒婷而在孩子离开的那段时候,顾城才感觉自己又过上了玻璃般纯粹的生活。他也更喜欢谢烨了,要求她要时刻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而且一定要。如果按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八成有什么心理疾病,谢烨怕是给PUA了。但是两位确实没有疾病,我们的眼光也不够资格评价他们。怎么说呢,可能这就是诗人与文青吧,面对一件具象的事物,他们往往不关心真相,只求一种灵魂的感动。也或者,根本就没有真相没有灵魂,诗人的世界总是先幻想再幻灭,然后再幻想,一阵一阵的。所以在后来很多顾城的朋友的回忆里,顾城也会是一个慈父的形象。那时候五谷不分的顾城竟然为儿子擀了整整一天的面皮。另外,顾城还会做标准的上海葱油饼,很多朋友都吃过。“顾城是一个挺好的父亲,他看小木耳的目光,真的像一个慈父一样”。 “Sam,世界上有很多人笑我,笑你爸爸的帽子、样子,也有人恨我,因为我恨他们。Sam,只有你应该这样做,可你不笑我,也不恨我,小时候你只是说:调皮的爸爸。”——顾城写给木耳的话, 1993年10月7日,杀妻前一天) 顾城写的最后一首诗叫《回家》,也是写给儿子的,里面有几句能感受到一个父亲的细腻——Sam,我要对你说一句话,Sam,我喜欢你,这句话是只说给你的,再没有人听见。把你一点一点举起来,Sam,你在阳光里,我也在阳光里。 李英曾说:“如果我在谢烨之前,也许我会比她强呢?” 起初顾城得知后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当着谢烨的面写信请李英上岛生活。而谢烨,大概是习惯也或许是爱的无法自拔,她主动帮助李英整理了签证,还包了路费。看见两个女人爱着自己,顾城说:“我把两辈子的爱用完了。”可是顾城永远不会知道,谢烨既当老婆又当妈真的很累。顾城也不会知道,另一个爱自己的女人李英,其实还有一个大她20多岁的情人。而当初和这个情人在一起,只是为了改善生活,现在和顾城,自然也有这个意思。于是一次吃饭,李英告诉顾城,自己要去找工作,要挣钱要买大房子。顾城听完直接起身砸了椅子,他无法理解这种自立,更不允许爱自己的人再去爱别的事。那场冲突之后,李英开始偷偷联络曾经的“情人”,同时又勾搭上了一个更有实力的新情人准备移民。谢烨是知道的,不过她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告发,只说:正如这个叫激流岛的地方,看着很大,其实面积很小,也不激流,上面的政府机构很严格很尽责,养鸡都有一定的数量限制,还不如出国前自由。1992年,顾城被邀请去德国讲座,他带上了谢烨,留下了李英。2014年1月8日,因癌症李英病逝悉尼,终年50岁。 彼时得知真相的顾城崩溃到自杀,也常常怀疑有人要杀自己。“英出事以后,他们就一直等我自杀,或去杀英,他们安排的好呢,等我死他们好过日子。” 但此刻谢烨心里也有事,那次德国讲座之行,有一个叫大鱼的人表白了她。大鱼完全是顾城的反面,他不会写诗,但会生活,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却更符合一个正常人。顾城给父母的信中写道:“烨许多事一直瞒我。她好心、合理,亦有计划的(地)毁灭我的生活。” 也是这一年在德国,有朋友看到憔悴的谢烨后问顾城:“你们过得还好吧?”就是顾城口述,谢烨打字的《英儿》,一本记叙顾城和李英缠绵交流,相爱相伴的书。“还有一本书最近要完成,我希望这是最后的一些事了”。 妈妈:今天我过不得了,烨要跟别人走,木尔我也得不到。妈妈,我没法忍了,对不起。 1993年9月26日,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架。顾城说:“我没骗你。你可以决定离婚。但离婚前你就是不能打电话。我不知道你们会商量什么,我没法还那么相信你了”。“我是你的妈!”谢烨气愤地回:“不是你的妻子。” 1993年10月8日,平静的一天,顾城拿起斧头砍死了谢烨。 “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想起了罗勃朗宁的一句话,爱情、希望、恐惧和信仰构成了人性。单拎起来每一个性质都很美好,但组合在一起,实在难以拆解。感动他们这样从灵到肉的伴侣,也可怜这样一个从头到尾都在被造就的谢烨。甚至在顾城死后,舆论都是夸奖男方的真挚,质疑谢烨的世俗,敬佩英儿的清醒。可整件事里,明明付出最多的是谢烨,受伤最深的也是谢烨。谢烨的朋友说,1992年以后,谢烨开始尝试写小说写散文,文采很高。但是很久以来她的作品依然只能附在顾城的后面,无法单独出版。想必那时候她才活出了自己,只是复杂的人性,多面的人生,最后落到了注定的命运。就如顾城的名字一般,追逐浪漫的却终枉顾,穷奇一生未能走出一座围城。被誉为最伟大的唯灵浪漫主义诗人,决定了顾城勇敢的人生底色,也成了他们的悲哀。最后的最后小木耳被姑姑收养了,离开了激流岛,生活在新西兰。为了淡忘父母的往事,家里人有意识的要求他不学汉语,也不允许他回国探亲。2006年,有消息说,小木耳在19岁时考入新西兰最好的大学奥克兰大学,学的是工程专业,毕业以后便留在新西兰结婚生子。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顾城,但人很开朗,一点不像他的父亲。可能,他也从来就没有去很深入地了解或理解那个父亲。顾家两代从文,到木耳这里,中断了,再没有人把一个理科生和诗歌联系起来。也不再需要他承担父辈的那份罪过和所代表的“诗人的理想”。我想这也是《一代人》——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用它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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