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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俞功全 口述 刘甲凡 整理 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是我们家乡年夜饭的重头戏。 饺子里要包进硬币、糖果、年糕、红枣等吉祥物，吃到硬币代表来年不会缺钱；小孩吃到年糕寓意会长成大高个；年轻人吃到糖果预示着婚姻甜甜蜜蜜；成年人吃到红枣则象征事业红红火火。这些讨口彩的老规矩，把千家万户的老老小小，乐呵呵地带进了充满美好希望的新一年。
我妈妈对这个规矩特别看重，还备有一枚专用的铜钱。这枚铜钱是我姥爷当年到崴子（海参崴）做生意时带回来的，比一元钱钢镚儿略大一点，表面镀了白光光的一层银。铜钱的正面有“千秋万岁”四个字，是大户人家老爷太太庆典时赏给子孙的“压胜钱”。妈妈结婚时，这枚铜钱被姥姥缝在婚被上陪嫁过来了。 妈妈对这枚铜钱很金贵，把它叫做“福钱”，只有大年三十包饺子才拿出来。不管是谁吃出了这枚铜钱，妈妈饭后赶紧用几角钱把它换回来，擦洗干净，用小手绢包好放进衣柜，等待来年除夕再拿出来用。 妈妈说，包着铜钱的饺子不管谁吃到了，来年一定福星高照。不过，如果包饺子时故意留下记号，那就不灵了。妈妈之所以一再强调这件事要心诚，是因为围绕着这枚铜钱，我们家发生过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 新中国成立那年的大年三十，妈妈第一次把这枚铜钱包进了饺子。可奇怪的是，一锅饺子都吃完了，全家人谁也没吃到这枚铜钱。 好半天，我爸爸才想起来，饺子刚出锅时，为了祈求六畜兴旺，家里养的驴、猪、狗、鸡、鸭、鹅，每张嘴都分得了一个饺子。莫不是那枚铜钱分给它们了？等爸爸察看到狗食钵子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那枚铜钱，被狗舔得越发明晃晃的，硬是让一家人哭笑不得。 这条大黑狗长得健壮威武，妈妈结婚那天，它跟着妈妈10多里路跑过来了。因为它是我妈妈一手喂大的，和我妈妈很有感情，怎么赶也不走，就在我们家住下了。这次过年的铜钱居然被它吃到了，当时都觉得纯属偶然，也就没当回事。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妈妈信服了一辈子——不管是谁吃到了这枚“福钱”，自然就会福星高照。
我有个本家叔叔在地方边防哨所当指导员，过年时到我家给我爷爷拜年，一眼看中了这条大黑狗，就和我爸爸商量把狗带到边防哨所。我爸舍不得，他就把道理讲了一大堆，说是保卫新生的人民政权，是每个老百姓义不容辞的责任。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爸只得答应下来。他把狗拉走那一天，我妈妈落泪了。 到了这年年底，我们家乡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打狗运动。狗肉用来做成罐头，狗皮做成皮帽子、皮褥子，一切为了支援朝鲜前线，帮助志愿军打胜仗。一声令下，全民响应，很短的时间内，家家户户的狗都被打死了。我家的大黑狗因为在为边防哨所站岗放哨，逃过了一劫。 这时我妈妈想起来了，过年时那枚“福钱”被大黑狗吃到了，那就是福星高照的征兆啊。 我爷爷84岁那年的大年三十，那个“福钱”被他吃到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那枚“福钱”居然卡在喉咙处，一下子就噎得白瞪眼了。爸爸妈妈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帮着爷爷把“福钱”拍了出来。 打这天开始，妈妈就不声不响地为爷爷准备过世的寿衣。刚好过了10天，爷爷就去世了。妈妈说，爷爷被“福钱”卡住了，那就是阎王老爷派催命鬼送来的信儿。 到了妈妈73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她也被那枚“福钱”狠狠卡了一下。妈妈说，肯定是自己的大限到了。于是，她夜以继日、手忙脚乱地为自己准备好了寿衣，还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家都走了一遍，算是提前举行临终告别吧。 农历二月初五是妈妈的生日。这一天，她把全家人召集起来吃了一顿团圆饭，说了好些让我们心酸落泪的告别话，硬是让一家人哭成一团。
妈妈最后说，人言道老年人过世的时日通常是“男怕生日前，女怕生日后”，她的大限就在这几天，让我们时刻准备着。 日子在一家人惴惴不安中一天天过去了，可直到大年三十，我妈妈还是活得好好的。三年五年过去了，八年十年过去了，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妈妈越发活得精神了。就这么着，妈妈一鼓作气又活了22年，直到95岁才寿终正寝。 最后这些年，我们多次打趣妈妈，问她“福钱”到底灵不灵。妈妈一点也不糊涂，什么也不说，只是抿着嘴一个劲“嘿嘿、嘿嘿”地笑。 你可能还想看： “我和晚报的故事”征文 2022年8月28日，《烟台晚报》将迎来创刊30周年纪念日。 30年春华秋实，始终心系读者，关注民生冷暖；30年根植烟台，传播党的声音，记录时代巨变。 2022年1月1日起至6月30日，本报推出“我和晚报的故事”征文，邀您援笔成章，通过具体事例和细节，用真实、简洁、生动的文字，畅谈作为读者、作者、通讯员或见证者的故事、感想等。稿件须为原创，以述评、随笔、图片等为主，字数不限、千字尤佳，本报将择优发表。 稿件请附作者姓名、地址、电话及账户信息。 来源 | 烟台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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