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r. 29.2023  ▽ ▽ 煮水的关键向来不在水，而在于水中的事物。正如我们煮茶、煲汤、煎药，虽然最终喝的是水，但内容却大有讲究。 最近开始喜爱一切糯叽叽的食物，连带着喝水也开始追求口感丰富。于是自己买了桃胶，和燕窝搭配着煮水来喝。与其说是喝水，不如说是嚼水或者喝粥了，因为用料极多，一杯水里大半杯都是能嚼着吃的食物，于是煮到最后，满满一杯都是固液共存的蛋白质了。 好喜欢用玻璃容器煮东西啊！光是看着那些小气泡穿过汹涌的暗潮就很治愈，更别提水开后的绽放与升腾了。 一杯水齐眉慢炖，我伏案静读《冬牧场》的寂寞，两者在悄然间互证，很有置身戈壁之感。埋头读荒野的冷峻与深沉，广袤的大地一览无余地呈现着渺小的人类，而在那片荒无人烟的牧场中，人是最高的凸起，是狂风暴雪唯一的阻碍，是方圆百里草木的聚集地。在那样的遥远中，人也会活成遥远本身吧。稍稍仰头，一杯水就那样热闹地煮沸，杯底的气泡无中生有，摇晃着从底部升腾到水面，然后咕嘟一声破裂在平原中，好像旷野上的一瞬觉醒，某个牧民在唯一凸起的自己身上看到了活着的意义。   桃胶的弹性像牧场上日夜啃噬枯草的牛羊，有着倔强的灵魂和顺从的外表，它们不同南北奔波的旅人，对待大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诉求，它们的索取很单调，果腹便可，再无所求。想来大地还是愧对它们的，即便广袤却没有给它们提供心灵上的自由，即便富饶却没有提供过真正的温饱。 相比之下，燕窝的随性更像是大地间穿梭无碍的人，他们填补了天地间寂寥的空隙，使整片星空下的一切虚无都有迹可循。那些整日游走在空旷之中的牧民们，无时无刻不在忙碌，可偏偏他们却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一群人，忙碌只是为了掩盖生活的无趣与单调，缝缝补补努力制造羁绊的他们，生命里充斥了太多与这片土地如出一辙的平坦。 桃胶与燕窝因为水中的气泡而紧密相聚，再无你我，煎煮成色泽红润剔透的一杯豪饮。这杯水，已然失去了一饮而尽的清澈，取而代之的则是咀嚼不下百次的吞咽与回味。 水汽蒸腾，成为其中最生动的篇章，那些渺小到尘埃，又绽放如晚霞的气体，不眠不休地将水波搅动，仿若整片沙地间最自由的风声，永远深深地向遥远聚拢。  周朝成书的《文子·守弱篇》中说：“气者，生之元也。”北宋思想家周敦颐在《太极图说》里解释：“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可见“气”是生命的活力，是一切运动变化的推动者。 温度的变化让一杯静止的水有了气的参与，更让缱绻其中的配料成为了浓稠的主角。就像那片遥远的荒地上生活的牧民，稀疏地填充着无边的旷世，却以微弱的气脉搅动了土地，使那片寂静的天空被火光照亮。 一片羊群站在戈壁滩里是那么渺小却鲜艳，它们的颜色本来与荒雪融为一体，却因为流动的身体而愈加鲜明，一眼可见。平凡如羔羊的我们于世间走走停停，不也是一瞬可见的黎明中，那一丁点移动的凸地吗？ 但愿口中黏稠却韧劲十足的桃胶，中和了燕窝的顺滑与细腻，可以成为一杯足够幸福的配料，融化在温水中，填补进生命里，使味蕾满足，使身心愉悦，使我们这群在旷世下搁浅的渺小个体，能充分吸收天地的精华，自由地享受明媚的呼吸。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