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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老城:清明节说说旧时吉林城的七大会馆和义地

 吉林乌拉永昌源 2023-04-04 发布于吉林

下附音频为老欧(LEO)演播的文章全文,欢迎大家点击收听。

吉林省吉林市地处东北腹地,清代虽为苦寒塞外,却很早就被农耕文明浸润,接受并学习着来自中原的汉族先进生产经验和生活方式。因与农事相关,二十四节气在民间普及程度颇高,其中清明节更是很早被重视。这其中原因很多,核心大致有二:

一是清明节与冰雪消融有关。《吉林外纪》中记载:吉林周边清明节前后冰泮(泮为融解之意)。这本地方史中还记载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清明在农历二月,冰泮会发生在清明节前;如果清明在农历三月,冰泮反而发生在清明节之后。冰雪消融则预示着备耕等农事开启(吉林周边有“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的农谚),刨参采山也具备了起码的条件,故此清明节非常重要。

二是与祭祀习俗有关,《吉林新志》记载:“清明在二月或三月(农历),为鬼节日,各家扫墓添土焚香纸。”吉林城原本是旗人聚居的军寨,旗人祭祀祖先并不在清明。后来汉族移民大量迁入,为保证旗人文化的独特性,清庭谕令旗人散居周围村屯,只允许有品级的官吏居住于城内。于是汉族移民逐渐成为吉林城中的主要居民,移民也把清明节与清明前两日的寒食节合二为一,突出祭扫,使之演变为吉林城新、老居民普遍认同的节日礼俗。

孔子庙旁边是山西会馆,于家窑旁边就是三江义地

清明节主要节仪是祭扫。在解放前,吉林市的墓葬虽然也讲究风水,墓地的分布却没有统一的规划,城周边吴家坟、孙家坟、李家坟等坟地星罗散布。除了这些私人墓地外,吉林市还有一些类似于公共墓地的义地,埋葬着客死吉林的外省亡人。

直到今天,许多中国人仍讲究归葬故里:墓地在故乡,即便没有直系后代,也会有宗族亲人在特定的日子顺带祭扫;如果葬在他乡,则会被认为鬼魂漂泊、孤苦无依。而整个清代,许多城内移民都是只身而来,并没有携带家眷,在吉林仅是客居谋生,最终理想是赚到钱衣锦还乡(这与后来拖家带口闯关东,到乡间落户垦殖的移民有一些不同)。城中的会馆和义地正是为这些客居城内的异乡人服务的。

既然说到义地,就不得不说吉林城曾经著名的七大会馆。根据《吉林市发展史略》记载,吉林城的人口,除原来的旗人外,多是来自河北、山东、山西、河南的移民。其中山西人主要从事金融、毛皮贸易,河北人从事粮米行业,河南人从事中药行业,山东人多从事采伐等体力劳动。各地移民以行帮为凝聚力,“为了互相照应和联谊,并为那些行商寄旅的方便,都成立了同乡会馆……这些会馆都有义地(墓地)和停柩房。”义地无论档次高低,大多设有地藏庙或鬼王庙,办公、守墓之人也会在清明等日统一烧纸祭祀。


东关江畔关帝庙正殿旧影,山西会馆就坐落在这座庙中

解放前吉林城的七大会馆以山西会馆居首。山西人在吉林城所有外省移民中来得较早,而且从事的也都是现在意义上的白领工作,如钱号、毛皮货栈等,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相对优越。史载康熙十二年(1673年)吉林建城伊始,在吉山西人就在东莱门外江畔集资建成了关帝庙。山西会馆就设在关帝庙后院东耳房内。山西会馆原有义地一处,嘉庆三年(1798年),山西会馆与陕西义地合并,在迎恩门外共建一处占地十一垧半的新义地。《吉林市区文物志》记载:“(义地)四周围以板墙。园内建有正殿三间,祀关帝像,耳殿一间,祀鬼王及土地像。此外,有板棚数十间,为存山西和陕西籍灵柩之用。”由此记载可知,除了入土为安的亡人外,还有一些准备归籍安葬的灵柩存放,停灵、埋葬、祭祀即是义地的功用。

上图为于家窑旧貌,图片右侧即是三江义地。

山西会馆的义地是山陕两省公用,三江会馆的义地则是四省共用。三江义地和会馆都在吉林城东于家窑东侧,即今天儿童公园对面延庆胡同以西。所谓三江为江苏、浙江、江西三省同乡的俗称,在吉林城,三江会馆所涵盖的范围还包括安徽省。嘉庆四年(1799年)三江会馆和义地(也称三江义园)建成,清末时,三江会馆迁于松江路天主教堂东侧。

山东会馆原建于今青年路殡仪馆前,光绪年间迁至临江门外山神庙,该庙为木帮、参帮中的山东人集资兴建,于是将山神庙的五间东厢房改为会馆的馆舍。会馆附带义园一处,位于原西安路社会福利院一带,设有停柩板棚五百余间,最多时停柩两千余口。民国、伪满时期,吉林的山东移民数量激增,从事行业也不再单纯局限在出卖体力上,百货业、金融业、手工业的山东籍从业者占比较高。山东会馆和义地为该省籍独用,可见当时在吉林城的山东籍移民数量之巨。

直隶会馆原来设在临江门外冥阳寺(今船营区第四小学)内,为河北省籍人使用。会馆义地本设在八百垄(今长春路西端),1913年迁到冥阳寺内。五省同乡会馆建于宣统元年,为广东、广西、云南、四川、贵州五省共用,会馆在巴尔虎门外黑山头东,附设义地一处。湖广会馆建在河南街附近,为湖南、湖北两省籍人使用,湖广会馆是否附有义地,没有明确记载,但按惯例,应当也有义地存在过。

奉天会馆旧影,取自《吉林旧影》

奉天会馆1926年建于巴尔虎门外桃源山东侧,为辽宁省籍人使用。会馆附设义园一处,义园内有正殿五间,祭祀地藏王菩萨,另有寄存灵柩的板棚一百间。民国开始直至伪满时期,吉林省县军政要员多为辽宁籍人士把持,借官场袍泽裙带便利,辽宁人在吉林投资置业者日渐增多。奉天会馆设立较晚,并且馆址设立在城外新区,可会馆、义地本省独用,亦可见奉天籍人士在吉林的数量和重要性。旧吉林城七大会馆和义地涵盖了大部分关内外省份,传统意义上的内陆十八省,只有河南、甘肃、福建三个省份没有在吉林城设立会馆和义地。七处义地无论档次高低,大多设有地藏庙或鬼王庙,对待埋葬义地或停灵义地的客死之人,无论有名无名,办公、守墓之人只会在清明等日象征性地烧纸祭祀,那叫送纸钱打发孤魂野鬼。义地内的庙堂焚香也无非是祈求神明保佑义地及附属建筑平安无事,别出现作祟的厉鬼。至于在这些会馆附属的义地中究竟葬过谁,又有谁的灵柩停在那些凄风掠过的板棚,却少有人细究其详。

三江籍烈士熊成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亡于吉林的魂灵都曾有过创造各自美好生活的憧憬,在吉林城由蛮荒步向繁荣的画卷里,都或多或少有过属于他们的那几笔不可或缺的勾勒。历史也并不只有悲戚萧索,这些客死异乡的孤魂中绝不乏惊世骇俗的佼佼者,比如曾寄灵三江义地的熊成基烈士,就曾有过让吉林人扼腕叹息的豪壮言行。

1909年,熊成基受黄兴指派,到东三省联络组织革命起义,次年在哈尔滨被逮捕,押解到吉林市,不久便遭那个被革命烽烟吓破胆的吉林巡抚陈昭常急令杀害。熊成基烈士在押赴刑场的路上,迎着凛冽的寒风慷慨宣讲:“诸君,诸君!勿疑我是为盗为奸之凶徒,我固一慈善之革命军人也……”烈士临刑不跪,仍高呼:“……今生已矣!我死厥继我而起者大有徒也!”(大意为:我的生命虽然在此终结,但我倒下后,后继我的会大有人在!)

熊成基牺牲后,尸体被同乡装殓葬在望云山下。民国时,沐猴而冠成为吉林省首脑的陈昭常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将烈士的灵柩移至三江义园存放(烈士籍贯为江苏省江都县)。民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吉林城各界人士在巴尔虎门外烈士就义之所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许多名人都敬献了挽联。可能是猜测到陈昭常一定会参加追悼会,章太炎先生特意敬挽了一副寓意明显的挽联:“早到三年也同成国事重犯,蠢尔元凶敢来吊革命先驱”。果然,陈昭常煞有介事到达追悼大会会场时,便遭到与会人士的侧目相向,待到陈看到章太炎的挽联后,羞愧难当,灰溜溜地离开了会场。此后不久,因当时吉林尚未通火车,烈士的灵柩由三江义园启程,先经过水路运至德惠的陶赖昭,再转由中东铁路运至安徽省安庆市安葬。

解放后,人民政府对城市实施了有效而科学的管理,城市里新的人际关系和新的风尚被逐步确立。除了一些重要城市为方便异地办理公私事宜设立驻在场所或办事处,大多时候,旧时的会馆已不再适应新社会的发展现状。同时人民政府也有能力保障客死之人会被妥善处理后事,除了烈士陵园外,客死他乡者的遗体会在火化后寄存在殡仪馆。

时值清明节,吉林市的会馆和义地早已随着时代大潮隐去,在这个特殊日子里,一些与祭祀鬼神有关的迷信糟粕已然被现代人摒弃,吉林城市民愿意用更文明的方式去墓地祭扫自家先辈或去北山烈士陵园缅怀革命先驱。会馆和义地作为一座城市的历史,也只是偶然才被想起和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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