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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鸣:向师爷徐兰沅求教的几件往事

 cxag 2023-04-07 发布于辽宁

徐兰沅与梅兰芳

   徐兰沅先生,是伟大的京剧音乐家、京胡演奏大师和教育家。怹的艺术成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戏曲音乐工作者,在怹的培育下,成就了很多的京胡演奏大家和出色的京胡演奏爱好者。怹老人家的戏曲知识极其渊博,举凡京剧乐队文武场的各种乐器都能拿得起来,可以说是真正的六场精通。在伴奏艺术方面,怹对于各流派的唱腔也是了如指掌。在与诸多京剧大师合作成就辉煌的同时,徐先生一生还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唱腔和音乐。在为人处世方面,老先生亦谦和可亲,十分低调,对待后学晚辈殷切教诲,坦荡豁达,一派敦厚长者之风,是真正的德艺双馨的京剧艺术大师。
    我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有幸向徐老先生求教,每一次聆听他老人家的教海,都让我受益匪浅。 

京胡徐兰沅  京二胡王少卿

   1964年,我随上海京剧院赴北京参加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会演,出发前去恩师黎秋觉先生(徐老的弟子)家告别,老师对我说:“你有机会可以见到你的师爷爷了,要好好聆听师爷爷的教海,更要好好地学学他的做人。'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位于宣武门外永光寺1号的徐宅,那是一套三进的四合院,头进院住着小生泰斗姜妙香大师,徐师爷和师奶住二进院,三进院则住着师爷爷的儿孙们一一一我的师叔徐振山和师妹徐佩玲等。

徐兰沅京胡曲牌独奏【小开门 夜深沉】

   乍见师爷爷,我是惶恐不安的,但和怹老叙谈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不知不觉竟没有了拘束之感,他老人家的谦和可亲,让我有如坐春风的感觉,我发自内心地对师爷爷说:“您是了不起的大师!”师爷爷笑着说:“别捧我,我只是一名;随手'。'我不解地问:“何谓随手?'师爷说:“我们场面是傍角儿的,角儿是红花,我们是绿叶,不能喧宾夺主,要随着演员的表演、演唱的节奏、劲头、气口来伴奏,随着,就是'随手’嘛!”说完,他捋着美髯哈哈大笑起来。

    从那时起,我在北京的时间多了起来,也有了更多向师爷爷求教的机会,每次见到怹,总是多方求问,而他老人家也一点不厌烦,在解答的同时还主动问我:“这出戏会不会啊?这个曲牌会不会啊?' 一次,我问师爷爷:“《四郎探母》[慢板]第二句:莫不是我母后将你怠慢',有的唱腔落在中眼上,收头也落在中眼上,这不是坏了西皮唱腔眼起板落的规矩了吗?” 师爷爷则对我说:“那你编一个落到板上的收头我听听。' 我马上编了一个,师爷爷问:“那你听这两个收头哪个更顺些?”我答:“好像还是落在眼上的那个收头更顺些。'怹老人说:“顺就是好嘛!'我反复琢磨怹的话,觉得深受启发,这其中的“顺',就是符合了艺术的规律,他老人家的话中之意,就是要循法则而不拘泥于法则,这样才是真正的对。这一个“顺'字影响了我一辈子的艺观,“知法则而不拘法则' 和“不知法则而不拘法则”是有本质之别的,前者需要文学、音乐上的扎实功力和对艺术规律的本质把握,而后者往往是胡编乱想,就是内行所谓的“胡造妖魔”。

   记得有一次,师爷爷问我:“《乌盆记》的[反二黄慢板]会拉吗?” 我说会,怹便让我念出来给他听一听,我当即哼唱了一下,怹说:“如果打鼓佬的'扎多’尺寸开快了,你怎么办?” 我说 :“可以渐渐地拉慢下来。”怹说:“也不必如此,只需中眼一开始时删去一个字,用下弓坐住劲儿即可。”后来我在为迟世恭先生伴奏《乌盆记》时果然碰到此问题,心中不由得更加佩服师爷爷,也领略到了什么叫做金石之言。 记得还有一次,我刚进徐宅,便听到无线电里在播放《智取威虎山》的唱段,而师爷爷正在凝神听戏,听完后他对我说:“小童(童祥苓)唱得真好!他的唱法是宗谭、余的,气息好,吐字、劲头都好。' 而后师爷爷就和我讲起了谭派的唱腔和演唱,要知道,师爷爷在为梅兰芳大师伴奏之前曾为谭鑫培大师伴奏。怹跟我说:“谭大老板唱戏时,别看从外面看他嘴张得不大,嘴里边可大着呢!像《洪羊洞》[慢板] 中,真可叹焦孟将的'将'字,字头、字腹、字尾在霎间就完成了, 这才是大师的功力啊。”
    转眼间,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想起那些年与徐老有关的往事,真是无尽怀念,感慨万千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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