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妃拿到证据的那一瞬间,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充满讥讽地干笑了几声:因着先帝忌惮功臣,她母亲为保儿女的富贵与安危,与父亲和离。父亲宣平侯韩余带着与早逝原配夫人生育的二哥避居安县种田,母亲在宁都城独立门户。她从小便因为父母和离饱受非议,偏偏她母亲是个要强的,对子女要求极严,在嫁娶之事上,更是半点不得自由。长姐嫁给了顺王,虽富贵半生,但现在在流放路上生死未卜。她呢,被送入宫中为妃,不得宠,也不得自由,好不容易生养了一个聪慧知礼的儿郎,却被长兄与母亲拉进了夺嫡之中,因着天家与太子密谋要诛灭承安侯府,于各种阴差阳错之中在除夕之夜惨死于那冰冷的荷池。若非先帝残杀功臣,父亲便不会与母亲和离,她便是宁都城宣平侯府的嫡出女郎,她不想入宫,便可以不入。想到无辜惨死的儿郎,韩妃只觉得肝肠寸断,不由伸手捂住了剧痛的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召见了几名心腹,细细地与他们说着自己的计划。韩妃的布置很是隐秘,太子那边似乎并未察觉,但他现在对身边人防范极紧,廖文才与无名也不敢再传讯。舒昭桐思及太子是重活之人,自己在宫中到底人手有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韩妃这一步棋不够保险。魏源为储多年,魏敬废后却没有废他,哪是随便便能扳倒的。她着人将太子通敌的证据,也往薛平石的手中送了一份。天宁朝受匈奴入侵抢掠之苦多年,便是谢家薛家这些世家,也是与匈奴有仇的。这些人再是忠君爱国,面对一个通敌卖国的储君,便是想继续效忠,心里也会有其它的想法。如舒昭桐所担心的那般,痛失儿子的韩妃太过疯魔,一旦认定太子是凶手之后,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而魏源毕竟重活一回占尽了先机,在宫中自然处处都有眼线。而且因着韩妃此前已经攀咬过东宫一回,魏源确定她为三皇子之死已经疯魔,说不定何时便会再次陷害自己,对她十分防备。尽管韩妃已经慎之又慎,但她联络朝臣,又在宫中部署,动静虽隐秘,却也不是查不到。察觉到韩妃要对付的是自己,并且手里有可能有自己通敌的证据之后,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太子对付韩妃丝毫没有手软。具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只知道韩妃行刺太子失败,韩妃宫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韩妃身边的人,十不存一。韩妃一心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已是孤注一掷,证据自然不难寻。天家不顾韩妃重伤,将她关入冷宫,第二日便赐了毒酒。谋杀储君是大罪,天家赐死了韩妃,这是连韩家当年的从龙之功都不念了。说起来,韩家在朝中经营多年有了势力,大概也是韩妃之死的原因之一。此事一出,韩家虽然手握韩妃送来的证据,却不敢贸然往外拿。韩妃也知晓家族很可能不会为了给她母子报仇而孤注一掷,是以她查到的证据,也往一些清流孤臣的手中送了一份。只是,太子抵死不认,只说因着三皇弟之死,韩妃已然疯魔恶意攀咬,还拿出了韩妃疯魔的证据。而天家对待此事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当庭责骂了太子,却没有处罚。朝中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分为两派,一派觉得陛下这是在为太子铺路,另一派乐观些,认为陛下会打压太子扶持定王。毕竟有传言说,韩家欲与承安侯府联姻,算作对定王的投诚。当然,圣心难测,并没有敢将这些事情拿到明面儿上来议论。有人在朝堂上弹劾太子魏源通敌的当夜,薛府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两朝元老薛平石将几个得力的儿郎都召进了书房,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差不多同时间,天宁朝世家之首谢家家主,也召集了家中几位优秀的郎君在书房议事,通宵达旦。东宫书房中,魏源面无表情地将宫娥端过来的药一口喝尽,淡淡地扫了一眼座下的数位幕僚:贵为太子,在婚姻大事上多半也与大业挂钩,联姻是巩固势力的好方式,此前二皇子,甚至三皇子,都有这层考虑。只是太子一直对联姻极为抗拒,他们这些幕僚提起,他从不曾松口。不过,大家也对太子现在的处境心知肚明,若是不能将那股弹劾之风压下去,太子之位,危矣。谢家以往有个谢家与皇室联姻的规矩,但近来却有改观,谢家一个庶子尚了公主,虽说三公主不算受宠,但未尝不是一个信号。薛家儿郎个个龙章凤姿,却没有女郎。不过,半年前寻回了一个嫡出的小女郎,如珠如宝地宠着。那小女郎已及笄,许以后位,薛家未必不动心。魏源端坐案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幕僚们热情地讨论适合与他联姻的女子,正妃,侧妃,连良妾都安排好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掌慢慢蜷握成拳,渐渐用力,直至指节惨白。他明明重活了一世,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可是,她仍然嫁给了别人,他也须得去娶别的女郎为妻。好不容易熬至议事毕,魏源于屋内独自伫立半晌,才缓步出了书房。二人一前一后在幽暗地宫道中慢慢地走向太子的寝殿,寂寥,压抑,似要主动打破这丝难受一般,魏源开了口:这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寝殿,两名小内侍刚侍候了他洗漱完毕准备安置,无名仍然站在屏风处,做一名尽职尽责的贴身侍卫。无名似有些不忍心,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今日刚得的消息,据说应该是有喜了。”空气中似是死一般寂静了片刻,魏源轻咳了一声:“你说什么?”魏源一口闷血喷出来的时候,无名本能地闪避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反应极快地近前将人扶住:“来人!传太医!”“几位大人,殿下他……”魏源的贴身内侍满面忧色,扫了几位老太医一眼,最后将眼神落在林蔚然身上:“林大人。”这位林大人虽然年轻,但医术却好,人也耿直,向来不会与其他老御医一般惯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殿下身上的旧伤本便养得不好,又一直心气郁结不化。”林蔚然也回答得恭恭敬敬,神色也严肃:“心病还须心药医。殿下若不能放开心绪静养,吃再多的药也难以痊愈。”这林大人果真是耿直,宫里的御医,面对的都是得罪不起的权贵,哪有这么说话的……这林大人这么多年都如此爽直还活得好好的,当真是……可在这人人戴着面具各种拜高踩低谎话连篇的宫里,林大人这样的性子,又是难得的可贵,特别是他还是御医。难怪这宫里信任林大人的便特别信任,不信任林大人的便无论如何都不敢找他看诊。内侍叹息一声:“还请林大人费心给殿下开个合适的药方。”“自是应当。”林蔚然颔首,但又叮嘱:“但公公等做为近身侍候殿下的人,还是应想法子多多为殿下分忧,莫让殿下太过忧心操劳,如此郁结于心,难免影响寿元。”“是。林大人说得是。”内侍赶紧应下,做出请的手势,就怕他再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林蔚然与几位老御医一起出了东宫行至无人处,见一位老大人望着他欲言又止,赶忙上前行礼:“前辈可是有话要对晚辈说?”他看诊时耿直,对同僚却极恭敬,是以在整个太医院里的人缘不差,老太医提点了他两句,知他也不太会改,便与另外两位太医走了。“你多说什么,人家得陛下与娘娘的信任。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本心哪有被主子看重来得要紧。你我又非医术不精。不过不似人家年轻有副好皮囊罢了。”这些话断断续续地传入林蔚然的耳朵里,他面容平静,只当是没看到。这皇宫里,人人都有想要破坏的东西,也人人都有想守护的东西,所以人人都有面具。他须更小心地护好这面具,不能将自己的真心露出分毫,才能好好地守护那个人。(连载明天继续见哈!喜欢这个故事的话,给我点个赞再走吧~)若觉得追现写现更的连载不过瘾,可点击下方名片关注我的小号霜宝,发个消息就有完结的原创小说供你阅读,也可以防走失,免得哪天这个号不能更了,大家不知道去哪儿才能继续阅读,直接点击名片可关注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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