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早晨
编剧:古田求
1.蝴蝶的孵化
蛹化为蝴蝶。
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出现绸子一般的蝴蝶翅膀,那翅膀渐渐伸展开来。
生命由此觉醒。
2.小学校的校园
学生们兴高采烈的面孔,个个流光溢采。原来他们正在拍升级的纪念照。
阵风起处。樱花落英缤纷。
3.国立城华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病房
和前面那些拍升级纪念照的孩子们年龄相仿的少年中野洋介(10岁)在病床上喘气有声,边喘边吸氧。主治医师园上诚大夫(35岁)把病历递给外科教授植村直行(48岁),小声地说明病情。
新护士高树亚沙子(21岁)在有经验的护士新川章子(28岁)教导之下,手法很不熟练地用吸引器给中野洋介吸痰。
新川:“横着,从旁边插进,深点儿!”
然后对洋介说:
新川:“马上就舒服了,忍着点儿吧。”
洋介有些痛苦、扭曲着身子。
洋介的父亲俊一和母亲早枝子站在床边上难过地看着孩子。
园上:“一直是呼吸困难。”
植村:“皮肤要出青癍症状。”
4.病房和走廊
从病房往外走的植村边走边回头对园上说话。
植村:“切开气管。”
园上(有些吃惊):“意识清醒状态就……”
植村:“总是这么呼吸困难下去,体力就无法支持。”
园上:“……”
亚沙子:“那样,呼吸就不困难啦?”
她不由得插嘴问了一句。
园上:“啊,会舒服的。”
亚沙子:“太好啦……”
新川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亚沙子。
5.医院·护士中心
病房楼护士长清原丽子(32岁)和许多护士正在工作。
新川和亚沙子进来。
新川:“切开气管。”
丽子(吃了一惊):“给中野洋介?”
新川:“对,植村教授的指示。”
丽子(抗命不遵的表情):“他还意识清醒哪。有切刀开气管的必要么?”
新川:“教授大概是想让他呼吸通畅吧。”
亚沙子对于她俩的来言去语不懂什么意思。
新川在亚沙子帮忙之下准备切开气管用的器具等等。
新川:“那可能不能出声了。”
亚沙子吃了一惊,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工作。
6.同上·病房(傍晚)
新川推着绷带车,亚沙子和园上跟在后面一同进来。园上瞥了一下洋介的父母,然后对病床上的洋介说话。
园上:“洋介,现在要把喉咙稍微割开一点儿,只是一小点儿。那样,你就舒服好多,能睡觉了。”
洋介被喘弄得痛苦不堪。微微地点了点头。
园上:“可是那就不出声了。所以,趁着你能说话,叫一叫你的爸爸妈妈……把你想说的话全说出来,然后再动手术。行吗?”
在大家注视之下,洋介痛苦地边喘边说。
洋介:“爸爸,妈妈……我中野……洋介……才十岁……我……想上学。”
俊一几乎要哭出声来,赶紧把脸扭了过去,可以看到他的肩膀正在激烈地颤动。
早枝子两手捂着脸,拼命地控制自已不要哭出声来。
新川拉上窗帘,然后也把相邻病床遮起来。
园上:“洋介,闭上眼睛,开始扎针啦,为了不让你疼,得打麻药。”
亚沙子不忍看,连忙闭上眼睛,麻药打完,注射器放进她端着的医疗器械盘里,园上再拿手术刀的时候瞥了一下亚沙子,他笑了。
园上:“你就用不着闭眼睛啦。”
亚沙子:“……”
她刹那间她愤愤然地看了看园上,但她立即就毫不示弱地盯着洋介注射的部位。
手术开始。
园上(画外音)
“手术刀!”
“钳子!”
窗帘旁,俊一搂着早枝子的肩膀支撑着她。
园上(画外音):
“气管插管!”
“吸痰!”
这里只有园上轻轻的说话声,把医疗器械放回器械盘的声音,用吸引器吸痰的声音。
过了一阵,从洋介的表情看,仿佛舒畅多了,使人简直不敢相信似地呼吸平静。
他的喉部插着一根气管插管。
洋介:“舒服多了……”
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因为没有声音。
园上:“治好之前是不会出声的。”
洋介:“实在、谢谢、了……”
他认认真真地说。只是嘴动,然而却是没有声音的语言。
为此而受到震动的他的父母,以及亚沙子。
7.片名字幕以及演职人员字幕(数日后的早晨)
朝阳遍照医院,房屋染成了红色,玻璃泛光。
医院全景的画面上叠印片名字幕。
外科病房东楼及其标牌。
早晨六点,夜勤护士到各病房给病人测体温,以及给不能动的病人洗脸。
叠印片头字幕。
外来的就医者开始排队。
七点三十分,夜勤护士们端着托盘到各病房分发饭前的药。
叠印片头字幕。
日勤护士们上班,其中有亚沙子。医师、医院职员上班。
叠印片头字幕。
更衣室。
日勤护士们换上白衣。亚沙子更衣。
叠印片头字幕。
夜勤护士们给患者送饭。
叠印片头字幕。
护士中心。夜班护士们在向日班的人们交班,丽子在场检査。
曰勤护士中有亚沙子,夜勤护士中有铃木薰、谷口佐和子。
叠印片头字幕。
8.医院·病房(傍晚)
洋介喉部插着管子。
亚沙子在他的病床旁小声地给他读英国古代童谣集。
洋介大笑,但没有声音,他母亲早枝子笑容满面。
亚沙子小声朗诵道:
哈巴德大娘
为了给狗买水果
去了蔬菜店
可是买回来了
狗却说它要喝果汁
新川为了给患者送晚饭前的药和给发烧的测温度从走廊上走来,她看到这番情景。
她虽然已经走过去了,可是忽然停步,想了想又回来。
亚沙子意识到新川已经进来,不在意地对她笑了笑仍旧继续小声朗诵下去:
哈巴德大娘
为了给狗买双鞋
去了鞋铺
鞋是买回来了
可是狗要跳舞用不着
新川:“有趣?”
洋介表示说的对。
早枝子:“是亚沙子姑娘给他买的。洋介,你的运气可真好!”
洋介:“往下念……”
他以夸张的口型这么说。
亚沙子正在跟他说什么,新川抢先一步。
新川:“今天就朗诵到这儿吧,时间长了累着。而且这位护士已经下班了,得让她早回去。”
早枝子:“啊,对不起……”
亚沙子:“我再等一会儿也……”
新川:“不行。过一会儿又该说再等一会儿啦。况且他妈妈还在这儿,你就走吧。”
口气是叱责的,亚沙子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亚沙子:“好,洋介,下次再……”
9.手工业商店街(傍晚)
亚沙子回来,在人来人往中,她向左邻右舍的人们打着招呼回了家。
扩音器传来女营业员的高声宣传。
10.高树亚沙子家,里边(夜)
亚沙子拉开沉重的玻璃门进来。
她家是做鼓的手工业。
光线微暗的堂屋深处是铺着地板的工作间。绷鼓皮的台子,火盆,磨刀石,木栓等等工具,摆得整整齐齐。
亚沙子跑进来。
她脱鞋的地方放着一架折叠好的轮椅。
11.同上·起坐间(夜)
亚沙子母亲亮子(48岁)从厨房探出头来。
亚沙子:“我回来啦,这些请帮忙给洗洗。”
她用一只手拜了一拜,把一个衣服包裹塞给她母亲便上了楼。
12.同上·二楼·亚沙子的房间(夜)
仍然是一派学生风采的房间。
亚沙子从一个小箱里找出两本童话。
13.同上·起坐间(夜)
亚沙子从楼上下来。母亲正在洗澡间往洗衣机里塞那包要洗的东西。看她下楼来便问她。
亮子:“住哪儿?”
亚沙子:“不住,还回来。”
亮子:“喝杯茶再走嘛。”
她边擦手边出来,坐在小餐桌前给她倒茶。
亚沙子无奈只好坐下来。
亮子:“你爹身体很差,根本不能干活了,说是老得很啦。”
亚沙子:“……”
她喝了一口茶,两手捧着茶杯不语。
亮子:(作手势给她看)“这样就得用力气吧?蒙鼓皮就得用力气。总是坐着干活……这是职业病,他那脊椎疼能治好么?”
亚沙子:“不活动不行。老是不动,越来越硬了。”
亮子:“他知道……精神上萎靡不振。”
亚沙子:“就是懒的关系。不活动就是不行。妈,你得管着他,让他活动,不然不行。”
亮子:“你怎么不管他,你可是护士啊。”
亚沙子:“我的工作忙得厉害嘛。”
亮子:“歇班的日子你也不回来一下,刚从护士学校毕业你就住进医院宿舍。”
亚沙子:“……”
亮子:“你是不是能服侍别的病人,就是不愿意照看你爹?”
这时,他的父亲恭造(56岁)嘴里喊着“亚沙子,我疼啊”,拄着手杖从里间走出来。
一眼便看出这是个固执的人,然而浑身上下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恭造不理睬別人,缓缓坐下,亚沙子和他说话他也不撩女儿一眼。
亚沙子:“我的病人才十岁。小脑的肿瘤已经转移到脊髄,身体麻痹,呼吸困难,切开气管,不能说话了。可是我念书给他听的时候,尽管说不出话来,听到有趣的地方还是笑,还是很高兴……”
恭造:“要走就早点儿走吧。”
亚沙子站起。
她边往外走边说话。
亚沙子:“请原谅,我下次来。”
14.医院·走廊(夜)
萤光灯青幽幽的光照着空荡荡的走廊。
电梯的门打开,便装的亚沙子抱着两本书走出来。
她来到护士中心的窗口,小声地同里边的前田千鹤子打招呼。
亚沙子:“晚上好!”
窗口里的前田千鹤子(23岁)仿佛吃了一惊。
千鹤子:“怎么啦?”
亚沙子淘气似的把她那书朝千鹤晃了一下,不容她发问便快步朝病房走去。
15.同上·病房(夜)
亚沙子进来。
她的笑容顿失。
洋介的病床旁边添了一架人工呼吸器。
亚沙子:“……”
洋介的母亲发觉茫然站在一边的亚沙子,便从陪住的床上坐起。
她那哭肿了眼睛仍然通红。
亚沙子:(仿佛在颤抖)“从什么时间添上了这个?”
早枝子:(小声地)“三个钟头之前……因为太痛苦了,所以值班的广田大夫就……”
在非常安静的环境之中,只有人工呼吸器的机械声丝丝地响,但此刻听起来声音好象特大。
亚沙子把书放在旁边,走到病床跟前。
她打开床头的小灯,淡淡的光亮中浮出洋介那张脸。
麻痹的范围扩展到手脚、脸,以致嘴唇也不能动了,眼睑下垂,一直在颤动,两眼出现了强烈的眼振症状,眼珠不停地左右摆动,令人觉得已是预兆不祥了。
早枝子:“你念书给他听的时候……还总是请你再往下念再往下念……还那么有精神……可是……”
亚沙子:“……”
当她看到洋介脸部肌肉开始激烈痉挛时大吃一惊。
亚沙子:(小声地)“洋介,怎么啦,洋介!”
她连忙摸他的脉。又摸他的喉部……
16.同上·走廊(夜)
新川为分发给病人睡前服的药和通知准备熄灯而来。
亚沙子跑出病房,看到新川,立即停下。
亚沙子:“新川!不得了……洋介他脸部抽搐,脉也摸不着了……”
新川立即表情紧张。
17.同上·病房
新川和亚沙子一同进来,立刻观察洋介的面孔。
新川:“快叫大夫来!”
她交代了一声之后立即扑在洋介的身上一般,两手用力按他的胸部。
新川是在给他作心脏按摩,亚沙子不禁大吃一惊,简直是惊呆了。
新川:“快去!”
亚沙子:是!”
她答应一声撒脚就跑。
早枝子还不知道儿子病情突然恶化,依然在一旁发呆。
18.同上·护士中心(夜)
亚沙子跑进来。
亚沙子:快请广田大夫,洋介……(呜咽)心脏停止跳动……”
丽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似地站起。
丽子:“前田,你联系大夫……铃木,你准备急救用具车和急救台!”
铃木:“是!”
丽子:“先给他吸一些强心波思敏!”
护士们紧张敏捷地分头准备。
亚沙子抓住朝外走的丽子。
亚沙子:“救救他,救救洋介!”
丽子立刻表情严肃。
丽子:“为什么这么惊慌失措?!你是护士啊!”
亚沙子:“……”
丽子扔下张口结舌的亚沙子,快步向走廊走去。
19.同上·病房(夜)
广田大夫、丽子以及护士新川等人正在给洋介作回生术。他们认真地给洋介按摩心脏,打点滴,吸痰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亚沙子想帮一把,但是她不知从何下手,只在一旁发急,反倒给别人添乱。
广田大夫边看图像板边指示护士。
广田:“稳定下来啦,马上把X线……”
丽子:“是!”
广田:“看血压。准备强心剂。”
新川走近亚沙子跟前,一声不响地拉起她就往外走。
亚沙子莫名其妙,只好跟她出去。
20.走廊(夜)
新川把亚沙子带出来。
松开手,瞪着她。
新川:“你现在回去!”
亚沙子:“嗯?……”
新川:“别太随便好不?患者不只洋介一个人哪!”
亚沙子:“……”
她没想到新川口气这么硬。
新川:“该你休息的时候请你认认真真地休息。不然给下一班的同事带来麻烦。”
亚沙子:“……”
她对于新川说的话还接受不了,感到突然。
丽子出来,从那气氛她就知道了内容,平静地走近她。
丽子:“就照新川说的那么办吧。”
亚沙子:“……”
丽子:“已经没事了。好好歇着,消除疲劳。明天是日班吧?”
21.青竹斋护士宿舍·单间(翌晨)
熟睡中的亚沙子。
响个不停的闹钟。
好半天她才醒来,一跃而起。
22.医院·走廊(早晨)
身穿白衫的亚沙子边想着护士长的话边走来。看来她对护士长的很在意。
走廊上护士们正忙着给患者们送饭。
她正要走进护士中心的时候,突然朝病房那边望了望。
洋介那间病房的走廊上放着人工呼吸器。
亚沙子觉得一股寒气爬上脊梁。
她两腿颤抖着慢慢地走上前去。
病房门上已经拿掉“中野洋介”的姓名牌。
23.同上·病房
亚沙子走进病房。
正在照顾其他病床的患者吃饭的新川发现她进来,便走到她跟前。帘幔隔着的那一角已经没有洋介的病床了。
病床小桌上的樱花已经凋落。
新川:“昨晚上十二点十五分。”
亚沙子:“……”
新川:“洋介直到最后一刻还十分珍惜地抱着你给他的《英国童谣集》。园上大夫说再也不用进行抢救了……我就替你给他读那童谣集。”
亚沙子:“……”
新川:“他很喜欢《英国童谣集》。洋介就是听着它停止呼吸的。那脸上的表情平静,很好看。”
亚沙子一个急转身跑出病房。
24.同上·有落地玻璃窗的风雨廊
亚沙子仿佛满腔怒火似的表情,大步朝前走去。过了一阵来到没有人的转角处,手扶着栏杆,象溃堤的水一样哭声一涌而出。
她痛哭不已,伤感备至。
丽子从她身后走来。放慢脚步。
待她哭泣稍停便走上前来。
丽子:“洋介的事要牢牢记住。”
亚沙子抽抽咽咽。
丽子:“洋介是你头一个患者。是他让你有了患者之死的宝贵经验……即使为了洋介,这一点你也不能忘记。”
她把手帕递给亚沙子。
丽子:“行吧?头一个患者就是这样和你约定的呀!”
亚沙子:“……”
沉默了一阵之后,丽子轻轻地拍了拍亚沙子的肩头。
丽子:“快洗把脸干工作吧。患者还等着你哪。”
她说完转身走开。
亚沙子眼睛有些红肿,呆呆地望着丽子走远了的背影之后转身往回走。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多起来,探病的,护士们,络绎不绝。
25.蜻蜓的交尾
两只蜻蜓形成一个环状连成一体停在空中。
微微颤动的翅膀一停,似乎要掉到地上一般,然而立刻升起。
这是生命营造的秘密。
26.海水游泳场
似火蒸烤的太阳之下,穿着泳装的青年男女和他们的家人,玩得很起劲。
扩音器播放湘南流行歌曲,安全监视员大声喊着什么,卖西瓜的喊声,冲浪的人们互相招呼。十分热闹。
一派盛夏的海滩风光。
27.小型高级公寓的一个单元房
从房间的情况看,这是女人住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男人扎着围裙在搅拌鸡蛋,从那手法看,很在行。他叫山下。
冲过淋浴的新川穿着浴衣从浴室出来。
山下:“吃么?”
新川在浴衣里边穿短裤。
新川:“没食欲。”
山下:“不吃能干活么?”
新川:“一上夜班,生物钟就乱了套。”
山下自己吃。
山下:“要是和你上班的时间配合得很好,不用说结婚,就是谈恋爱都困难。跟你的时间配合得好的只有我吧?”
新川从后边搂住他。
新川:“今晚上准能碰在一起,因为我是半个夜班。”
28.雨天(傍晚)
一辆急救车停在医院的急救中心门前,车灯光照出的雨丝是红色的。
急救队员们从车后门把患者的担架抬出来。
急救科的值班医生广田和护士们,早已备好急救台和点滴器以及氧气袋等等候在门前。
患者是一位三十四五岁的女人,处于昏迷状态(小野百合子)。照顾病人的是她的丈夫(文夫,26岁),六神无主似地撑起一把伞给病人挡雨。
29.医院·护上中心(傍晚)
丽子正在打电话。
丽子:“脑外科紧急手术。除掉血肿。患者名叫小野百合子,三十四岁……”
30.同上·手术室·护士值班处(傍晚)
手术室的护士森田早苗(27岁)接电话。
早苗:“什么?现在要作脑外科手术?”
从她那话音就听出一肚子的不高兴。
早苗:“我们这儿快下班了。”
31.同上·护士中心(傍晚)
丽子(不理早苗的辩解):“园上大夫主刀。清除预定部位的血肿,但是,也许主要部位的近处另有出血的地方。意识水平是昏迷状态。没有特别异常现象。就这些。好拜托了。”
挂断电话,走近新川。
丽子:“新川,拜托了。很对不起,你留下来别走。”
新川正在忙什么,听了这话立刻把手停下来。
新川:“我不是夜班。”
丽子:“我知道。是请你支援一下。今晚值班的人里,没有一位脑外科方面的硬手可不行。”
新川:“……”
丽子:“我也留下来,行吧?”
说定之后走开。
新川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心里很不痛快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32.同上·会议室(夜)
这里好象刚刚开过会。X线照片观察箱上还有百合子的CT照片。
新川把一份文件交给小野百合子的丈夫文夫。
文夫:“这是什么?”
新川:“手术承诺书。家属必须签字。”
文夫:“啊,是这么回事。”
他接过新川递过来的圆珠笔签字。
他边签字边问。
文夫:“护士小姐,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新川:“啊?……”
文夫:“如果动了手术就能好么?”
新川:“还难说,还不知道呢。”
文夫:“还不知道能好不能好就动手术?”
新川:“清除脑子里的血肿。”
文夫:“经过手术就能恢复原来的状态么?不致于死在手术台上吧?”
新川:“情况等一会儿由主治医师介绍。况且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患者呢。”
事务性的言词使文夫发了火。
文夫:“作为护士来说,即使没有看到患者也是应该知道的。我是开美容院的。店里有她才能干得了。所以,没有明确保证我们可就为难了,从明天起就难办,甚至从今天起铺子就开不下去。”
新川:“就算手术做得很好,也得在医院住相当时间才行,这一点,请你先有个思想准备。”
她拿起承诺书走开。
文夫一筹莫展的样子目送新川的背影。
33.同上·集中治疗室(翌晨)
百合子头上缠着绷带,仍然是昏迷状态。
植村教授来巡诊,他接过千鹤子递给他的病历图和体温曲线图。
主治医园上站在他身旁。
园上:“清除硬膜下血种的紧急手术是成功的,可是意识根本没有恢复。”
离此不远的地方,站着戴口罩穿罩衫的文夫。
植村窥了窥焦点模糊的百合子的眼睛,然后握住她的手。
植村:“小野君,你听见我说话么?你要是听见就握住我的手,请你使劲捏住我的手。”
然而百合子没有任何反应。
植村:“没反应。”
松开他的手。
植村:“究竟如何还很难说,只能耐心等下去了。”
百合子的丈夫文夫从人们的背后好象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一样,直眉瞪眼地看着他的妻子。
34.护士中心(几天后·夜)
千鹤子和亚沙子把业务表上的记录同指示簿对照,然后抄在医疗报告表上。
千鹤子:“前几天我看见了新川和她那位。”
亚沙子:“哦,她那位怎么样?”
千鹤子:“挺好的,两个人都那么帅,新川简直是花枝招展,就象变了个人一般。”
就在她们又说又笑中新川进来。
千鹤子:“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啦。”
亚沙子:“好啊,有时间?约好的?”
新川表现出一丝不快。
新川:“没有时间也要见面,那就利用歇班的时间嘛。如果不强调自己的权利可不行。还有,工作也是这样,园上大夫老是改变指令,所以得仔细检查指令簿。”
她拿起业务表和手电快步走出去。
千鹤子和亚沙子吃了一惊。
千鹤子:“可怕,这阵子动不动就发火。”
亚沙子:“累的,你看那气色够难看的……”
35.同上·走廊(夜)
新川在常夜灯的暗淡光亮中走来。
36.同上·病房(夜)
这里也光线很暗。
搂在一起的男女赶紧离开。
这对男女原来是文夫和245室的井和子。
进来的新川早就看见了他们,瞪眼瞧了他们一下便不予理睬,一声不吭地用手电照着看看百合子的脸,看看她的胸部,了解呼吸情况。
和子捅了一下文夫。
文夫:“护士小姐!”
他纯梓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而搭讪。
文夫:“我们店里的。第三把手。她''今天晚上来照顾病人。”
新川查看点滴瓶,看到快要用完,就换上一瓶,然后检查点滴的滴数。
文夫:“她呀,她说在店里一直干下去。店里嘛,啊,我老婆嘛,也早就说过,将来可以把店交给她经管。”
百合子那焦点模糊的眼睛,好象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丈夫。
新川看了看计量器,把心电图、脉搏、呼吸、血压的数据记在业务表上,点头一礼,大步走开。
文夫:“护士小姐!”
他连忙央求。
文夫:“我们是工作上的伙伴关系。请别给传了出去弄得走了样子。”
新川转身面对他俩。
新川:“你们二位什么关系,不干我的事。不过,在病房里粘粘糊糊的可不好,你妻子看着哪!”
文夫、和子不禁大吃一惊地望着白合子。
他俩看到的是百合子那双混浊玻璃球一般的眼珠。
文夫(嘲笑地撇着嘴):“别吓唬人好不好……你能看得见么?”
和子也面带微笑,满不在乎。
新川:“她还活着哪,确确实实地活着哪。她仍然呼吸。”
文夫:“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能说,也不能动,这算活着?这不是跟死了一个样么?”
新川:“活着呢。所以我们才看护她!”
文夫:“别大言不惭吧!”
他越来火气越大。
文夫:“你们干什么啦?一点儿也没起作用嘛!照旧如初!我老婆照旧躺着,身子,脑袋连动都不动。”
新川强压着怒火。
文夫:“我是做生意的,能做生意才有饭吃。我老婆已经死啦。要是那么瞎吹,你让她活过来我看看。”
新川:“……”
躺在病床上的百合子好象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丈夫。
大大出乎人们顸料,白合子突然大口呕吐。
她喷射而出的黄绿色透明胃液,文夫一声尖叫想躲已来不及了,溅了一身。
新川开了灯,连忙给她吸引。同时仔细观察心电图、脉搏、血压情况。
文夫:“快擦一擦呀!”
新川:“请你自己擦!”
文夫:“不是给我。给我老婆!”
新川用手电看百合子的曈孔,边看边告诉文夫。
新川:“我占着手哪,你擦!”
文夫:“这不是护士该干的么?”
新川:“我正干护士该干的活哪。你既然是家属,既然是她丈夫,就请你干干吧。”
她捏捏百合子的眼窝、胸部,检查她的生命力情况。
文夫:“是你的工作!”
新川目光尖锐地看着他。
新川:“也许她知道你居心叵测,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的缘故,所以应该你干!”
文夫、和子语塞。
新川用呼叫机联系。
新川:“患者小野吐了,请与大夫联系。生命情况没有别的变化。”
37.同上·浴室(夜)
新川泡在澡盆里,看样子她已精疲力尽。
38.同上·护士中心(夜)
新川从墙角的药橱里拿一些安眠药而去。
值班的丽子起床,她从里间屋看到有人拿药,便走到药橱前察看。
39.同上·休息室(夜)
新川坐在床上吃药。
吃完立刻躺下。但是睡不着。
她翻个身。
40.同上·护士中心(翌晨)
夜班护士正在向日班的交班,丽子在场。日班中有前一天准夜班的新川、亚沙子、千鹤子。
谷口佐和子口齿清楚快嘴快舌向下一班交代。
佐和子:“小野百合子后来没吐过。血压正常。脑压、尿量、意识水平没有变化,昏迷照旧,丙三醇的指令无变化。……”
夜班人员行个礼退下,日班人员开始工作。
丽子把新川叫到墙角处,悄声谈话。
丽子:“新川……小野百合子的家属提出意见,希望不让你负责照顾他家病人。”
新川:“……”
丽子:“当然,我一口拒绝了。不过,患者家属给你提意见,这是第二次了。”
新川:“……”
丽子:“她的家属为了小野昨晚上呕吐时你没给收拾,很不满意。”
新川:“我们应干的工作,首先是观察病情。至于收拾排泄物和呕吐的东西,那是助手的工作。”
丽子:“这个病房楼,护士助手只有两个人哪。如果这两个人占着手一时来不了,那么,你就打算让那个患者在助手到来之前只好忍耐下去吗?”
新川:“那种场合就请家属干啦,他就在跟前嘛。”
丽子:“是么?你以前就有这种想法?可是,这对头么?”
亚沙子她们也在看着她。
丽子:“护士少,助手也少,我们的负担的确过量。但是,我以为不能把这种负担转给患者家属。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多想想如何尽最大的努力,为患者服务,替他们的家属设身处地想一想。”
一直咬着嘴唇的新川扬起愤怒的眼睛。
新川:“我可办不到!”
丽子:“为什么?”
新川:“不加区分地把患者及其家属的分外要求统统揽下来,我们的劳动时间就模糊不清了。这件事如果不能严格规定下来,护士的社会地位就永远不能提高。”
丽子:“也许是这样。按我的亲身体会,我由衷地希望护士的地位得到提高。”
新川:“护士长是例外的,你可千万别以为所有的人都能达到护士长的水平,那样,就等于提高劳动强度了。”
丽子:“……”
新川:“每一个患者不仅苦于他们身上的病,而且,生活、家庭成员,他们生活过来的许许多多的事,一齐袭来,对于这些事,就昨天或者今天才相识的我们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做我们职业上的、必要的事。”
丽子平静地看着她。
丽子:“你的意思是说对于病人用不着亲切和细心周到了?”
新川:“我们也是人哪。我的意思是说,有的患者和家属让人没法对他们亲切。”
丽子:“不错,……我们的确是人。但是,我们是护士呀。”
新川注视着丽子。
丽子正面对待她的注视,毫不畏缩。
在大家无不感到紧张之中,两人对峙,一动不动。过了一阵。新川表情十分痛苦,一个急转身走了出去。
亚沙子她们彼此面面相觑。
丽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走去的新川的背影。
然而她的表情毫无变化。
41.同上·看护部长室(翌日)
房门被敲响几下之后新川进来。
新川:“您找我?”
看护部长松井在房子里,对她轻轻地招了招手。
新川走上前来。
松井注视新川的面孔。
松井:“气色不好啊。”
新川:“……”
松井把安眠药拿出来放在桌上。
松井:“常用这个会引起幻觉症状,这,你知道吧?”
新川的表情僵硬。
松井:“我倒不是说你拿安眠药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错,过分劳累以致睡不着的时候,利用药的力量很快睡着,对身体倒是有好处。但是得有个限度。”
新川:“……”
此刻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
松井:“你暂时休养一下。”
新川:“没这个必要!”
松井:“你以为病人能照顾病人么?”
新川:“……”
松井:“我是为你担心哪。你既是老资格的护士,又是出色的护士,你是处在必须给年轻的护士们作榜样的位置。对待病人或家属态度急躁,或者在同伴们中间自以为是的行动,那就不好啦。”
新川的脸有些发红。
新川:“那些事和这个没关系。”
松井:“有关系。”
新川:“不对,没关系!”
她大声地说下去。
新川:“我是按我自己的想法和作法干的,如果否定这一点,我就辞职不干了。”
松井(吃了一惊):“新川……”
新川话已出口,自己也觉得吃惊,但是事已至此也就无法收回了。
新川:“我辞职。你们希望的不就是这样么?安眠药不过是个借口吧?谁要是违反了清原护士长的方针,那就等于制造了麻烦吧?”
松井:“谁也没这么说嘛。我是希望你不要辞职的。我不是说了么?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是以在职休养的形式好好休息一下,等情绪好了再上班。”
松井看新川突然泪流满面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松井:“新川……”
新川:“我越是想拼命地干越是……弄得人心里很不痛快……我很痛苦……所以我想,也许自己不适合做这种工作。我辞职,干不了不干啦!”
松井不禁哑然地注视着她。
42.同上·更衣室
新川从衣橱里拿自己的东西。
她把白衫和白帽留下。
但是她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丽子出现在她面前。
新川把白衣白帽递给丽子。
丽子:“不想留下来么?你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我可是希望你留下来。”
新川一句话也不说,只把衣帽交给丽子。关衣橱门的时候,把贴在上面的要求改善护士待遇的传单,例如:“日本护士的人数为美国的1/3,法国的1/2”、“四个护士之中就有一人被迫流产,过劳而死者7年半达105人”、“刚任职的空姐22万元护士只拿17万元”等等,全都撕下。
新川:“我可不象你那么本事大……大概是个很普普通通的人。普通的人哪。”
说完,走了出去。
丽子目送她的背影。
43.螳螂交尾
雌雄两只螳螂在欢悦之中,雌性的把雄性的吃掉。
雌性的慢慢地吃,然而非常残酷地吃下去……
雄性的虽然巳成残骸,然而依然拥抱着雌性的。
44.步行者天堂
大街上全是人,熙熙攘攘。
年轻人边走边吃冰糕。店员给孩子们气球,快餐店周围人挨人……
简直象狂欢节一般。
45.城华大学医学院大礼堂
大礼堂的宏伟外观。
从窗外可以看到植村教授正在作报告。
植村:“我认为应该实行对癌病患者告知实情的原则。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这是患者的权利,同时也增加他和癌斗争的勇气,这将有助于本人较好地结束他的一生中最后一段生活……”
46.同上·大礼堂里
植村:“从临床经验来说,放射疗法和化学疗法,无一不因为患者求生欲望的强弱,自我治愈力的有无,它的效果也明显的不同。所以,应该实行癌症告知。”
47.医院·走廊
风度极佳的加东仁(41岁)带着妻子久枝(34岁),提着水果抱着花,和部下小山、田中谈笑中走来。
小山:“气色很好嘛,真不知道哪里有病。”
加东:“我是打算短期入院全面检查,休养一下。我这老鬼不在的期间,你们也能歇口气吧。”
田中:“啊,我们还得大干特干。踏踏实实地按计划进行。”
加东:“可别操之过急坏了事,等我出去之后一气呵成。”
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患者中村,被他们这群人挤到走廊边,十分不满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他那气色很不好。
48.单独病房
植村在胸外科讲师宗像和丽子陪同之下接见加东夫妇。
植村:“这位是和我一起负责胸外科的宗像先生。这位是病房楼的护士长的清原君。这是JN电子开发部经理加东先生。”
宗像和清原点头施礼。
加东:“请多关照了。”
久枝也恭恭敬敬地施礼。
植村:“加东先生,从我负责JN诊疗所之后,从来也没有作过健康检查吧?”
加东:“啊,太忙!因为我这次入院检査,有很多计划只好暂停了。不过我已经下了决心,匆匆忙忙地也没法按计划进行,借这个机会彻底治一治。”
久枝在一旁颇为担心。
久枝:“手术顶定什么时候开始?”
植村:“经过一周的检査之后就能作了。”
加东:“先生,什么事您就别瞒我,什么都没关系,您就直说好了。我早有思想准备。”
植村:“好,这可是模范病人。病人如果都象加东先生这样,我们就好办了。”
植村和宗像都笑了。
窗外的黄叶,满树金黄,那光亮映进屋里,窗前的清原丽子也面带微笑。
49.同上,手术室(一周之后)
在手术室里昏睡的加东。
植村主刀。他穿着手术衣,大门罩盖住整个脸和下颏,只露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和他在一起的有宗像以及其他医师们、负责手术室的护士们。
植村注视着患部。
宗像他们在等待植村的指示。
植村注视着患部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50.同上·会议室
植村和宗像坐在X线照片观察箱前,注视着X线照片。
植村:“这个阶段的癌,生存六个月以上的例子是没有的。”
宗像:“是!”
植村:“我们让他存活一年以上好不?”
宗像吃惊地瞪着眼睛。
植村:“首先用放射线攻它。二十天用四十格雷。”
宗像:“四十格雷!?那副作用可就大了。”
植村:“同时用化学疗法再攻它。基本上使用COMP,致活剂要合用BCG,一个疗程结束,把ONCOVIN和植物性生物碱变成新型。”
宗像:“新型?!在日本还没有临床的例子哪!”
植村:“所以我们要用它。向学会提出报告。”
宗像:“困难的是副作用太大,不告诉患者就难以使用。”
植村:“这位患者希望告诉他。”
宗像:“啊!这可是求之不得的症例!”
这时,丽子、亚沙子等日班护士进来。
植村:“加东仁先生是开放性肺癌。在现阶段,把患部完全切除是不可能的,所以改为放射治疗。但是估计到照射量很大,副作用特别明显,因此要把病名告知本人。就按这个原则处理吧。”
丽子:“先生,请等一等。”
植村注视着她。
丽子:“加东先生开胸之后,有了食欲,低烧也退了,气色也好,也没说过疼。可是这样他就以为糟糕之处全没了,甚至相信马上就可以出院。这位先生实际是懦弱的人。公司的健康检査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怕病怕得很。我以为告诉他还要等一等,必须惧重考虑。”
植村:“你是反对告知本人么?”
丽子:“不是反对。我的意思是此刻告诉他是否合适。能不能这样:跟他说有病的地方没有切除干净,还需要放射治疗。”
植村:“他可是要求告诉他呀。如果隐瞒不说,反倒丧失对我们的信赖。”
丽子:“我知道。不过,我希望再观察一个时期。认定他的精神状态和一般状态确实稳定下来之后再……”
植村:“是这样啊。既然你的护理方针是这样,那就交给你办啦。好,另找机会再谈。”
他的态度冷淡、转过身去去看照相。宗像、亚沙子等人都担心把气氛弄得太僵,但是丽子却毫不介意,态度明确而坚决地表明要求。
丽子:“好,对于加东先生的态度和发言,请大家在这条原则上统一起来吧。”
51.同上·走廊(一周之后)
加东手按着胸部在走廊上推着一个点滴架慢慢地来回走,作步行训练。
他不知道患者中村什么时候来的,此刻出现在他面前。
中村:“奋斗不懈呀!”
加东:“真的,要不及时活动活动身体还真不行呢。因为都说长期卧病,脚也就不好使了。”
中村:“不错,大夫总是说宽慰人的话。”
加东:“嗯?……”
中村:“大夫都不愿意说治不好。比如说肺癌吧,经过手术之后,说是把有病的地方切除啦,可又是晕眩又打嗝,食欲显著下降。于是大夫就说啦,说这是放射线治疗的副作用,治疗一结束就会好起来。可是结果如何呢?手术之后照旧接受放射线治疗的患者还没一个治好的。”
加东(觉得血往上涌):“……”
中村:“过不几天就吐血痰了。开头是茶色的,随后是巧克力色的。每喘口气胸部都疼,到了这个地步才好不容易明白呀,明白了自己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加东两眼瞪得很大,头上渗出汗来。
中村:“啊,实在是……我不是说你就是这样的,我是看了许许多多的患者,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才……哈哈……”
他扔下笑声飘然而去。
加东:“……”
52.同上·病房(几天之后)
植村由宗像和亚沙子陪同来给加东巡诊。
久枝在旁照看。
和以前相比,加东显得表情晦暗,瘦了许多,目光阴郁。
加东:“先生,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似乎很郑重的样子打个招呼。
加东:“实际上我跟公司提出要求休假的期限是直到这个月的月底。我想请教的是,我还能到公司上多少天班?”
久枝一愣。
植村不眨眼地看着他。
加东:“我那部门是新设的,我这掌舵的人总不能长期不上班吧?我没完没了地歇下去,公司也一定为难的呀。”
久枝以及宗像、亚沙子无不注视着植村的表情。
植村十分平静。
植村:“加东先生,你的病得费些时间,这一点我们也和公司的领导说明了情况,所以你就不要多想别的,一心一意地安心静养吧。”
加东:“告诉公司啦?”
他觉得挺奇怪,随之脸色骤变。
加东:“告诉病情啦?怎么说的?”
植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加东:“先生,我的病,准确的病名是什么?既然手术把坏了的地方切除了,那还为什么把放射治疗时间搞这么长?”
宗像、亚沙子、久枝无不表情紧张。
加东:“我不论听到什么都不会吃惊的。请把真实情况不折不扣地告诉我。”
植村:“我照办。”
他干脆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指示宗像等人。
植村:“你们先出去!”
他把椅子往前拉了拉坐在加东旁边。宗像和亚沙子走出病房。
植村:“加东先生,你的肿瘤是恶性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癌。用手术无法切除,现在正用放射线攻它呢。”
加东受到极大的冲击。
植村:“但是,能治好。我给你治。希望你冷静地对待癌这种病,积极地配合治疗。我之所以明确地告诉你是癌症,是由为我信赖你。”
此刻丽子快步进来。
植村:“啊,现在我把癌这件事告诉加东先生了。我以为他一定非常冷静地对待。”
但是加东的眼神有些慌乱,于是扭过脸去面对久枝。
加东:“你已经知道了么?”
久枝表现出非常怨惜的神色,脸色苍白。
久枝:“可是,你……”
丽子:“加东先生……”
加东:“先生,那么我还有多少……还有一个月?”
植村对于他那乞求的表情报之以微笑。
植村:“不会是一个月。”
加东:“那么半年?或者到今年年底?……”
植村:“我不是说给你治么,你就别操那份多余的心,相信我好啦。”
他满面笑容地站起来。
加东:“……谢谢啦。”
植村点点头,大步朝门口走去。
丽子(非常担心):“……”
53.同上·走廊(翌日)
抱着急救盒和吸引器快步走着的佐和子和阿薰。
54.同上·病房
加东咯血。亚沙子测他的血压。久枝吓得发抖脸色苍白,给他擦脸和前胸。
窗外的树丛上,红叶满枝,红光映红了屋子。
55.同上·外科部长室(傍晚)
诊察之后回来的植村,在宗像和丽子面前表现出很不痛快的神色。
植村:“肺癌嘛。咯血不是当然的症状么?难以避免!”
丽子:“告诉他病名而引起的冲击和咯血是不是有联系?”
两人都显得急躁地开始了有来有往的争论。宗像只好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
植村控制着愤怒。
植村:“一时的冲击是难以避免的。不过是心理反应而已。”
他扔下这么一句,便招呼宗像到X射线照片箱前看加东的X线照片。
丽子:“对于加东今后的治疗非常困难了。既然告诉他所患的病名,先生就该和加东先生接触,给他的精神上的理解与支持……”
植村:“那是护士的工作吧?医生专管治疗。属于看护上的事由护士完成吧。”
说完他就指着照片给宗像下达放射治疗的指示。
丽子感到无计可施。
56.放射治疗室(十天之后)
加东正在接受线型加速器照射。
他很快就瘦下来了,增加了几多白发。
57.病房
加东坐在轮椅上,千鹤子推着轮椅回来,帮着他上病床。
千鹤子:“啊,到午饭时间啦,可得认认真真地吃饭。昨天你太太做的饭团都吃光啦?准好吃,今天也是饭团吧。”
加东:“昨天吃得挺香不一定今天也好吃!”
千鹤子没想到他突然大发雷莛,立刻惊呆了。
加东:“别看不起人。别象哄孩子那样哄人。这儿的护士,态度都不好!”
丽子边摆手示意那些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离开边走进来。
丽子:“加东先生,发火对于病可没有好处。”
她使个眼色让千鹤子走开,俯下身来和加东对视着。
丽子:“况且,不大喊大叫说得更好。好,什么话都行,就对我说吧。”
加东极力自我控制。好象回了一趟家的久枝带着一个购物兜子回来。
她向丽子点头打个招呼,意识到气氛紧张。
丽子向久枝答礼之后便拉住加东的手。
丽子:“加东先生,什么都行,请说说看。”
加东:“放射治疗什么时候完?”
丽子:“我得问问植村先生。不过,这种疗法是要花时间的。因为,这东西危险,所以只能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进行。”
加东:“是真的见好么?”
丽子:“先生和我们不是都为这个努力么?副作用让你遭了罪吧?不过,还得咬牙挺下去,直到完全治好为止。”
加东:“能治好么?能够出院?”
丽子一时无话可答。
久枝从床头拒的抽斗里拿出外国名画的明信片。
久枝:“这是我们先生的弟弟给的,他在美国蒙大拿州经营牧场呢。”
丽子:“啊,挺好看。”
久枝:“本来我们俩预定今年秋天去。”
丽子一愣,看了看加东。
加东:“因为没告诉他我得病的事,所以来信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丽子轻轻地点头。
加东:“去得了么?能出院么?”
丽子:“治疗效果如果很好,当然能出院。等我问问先生。”
夫妻俩对于这些微的希望,仿佛得救似的表现出喜悦的神色。
丽子却感到痛心。
58.会议室(数日之后)
植村把两张照片放进放射照片观察箱里。
植村:“这边的是两周以前的,这边是现在的。这部分看得懂吗?”
久枝探着身子凑上去看。
宗像在她身旁,很高兴地同她说话。
宗像:“非常明显,小了。这就是说,显出了治疗效果。”
久枝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
久枝:“这样,不是过不多久就能出院么?”
宗像:“嗯呢……也许……”
他边说边看植村。
植村目不旁视地看着照片回答她。
植村:“治疗结束就能办到。”
久枝:“我想,护士长一定替我们问过您,我们去美国的事……那……”
宗像:“哦……那个嘛……”
植村:“治疗结束就能出院,那时候可以随便地活动。”
久枝:“太谢谢啦!我家先生该多高兴啊。谢谢您啦!”
其实植村根本没有听她说什么,依旧认真地看照片,认真地思考。
59.风雨廊的外观(数日后·傍晚)
丽子快步走去。
60.部长室(傍晚)
植村回来,回手关门。
丽子敲了几下他刚关上的门便跟着进来,随手关门。
丽子:“先生,您刚才开的处方上,好象全是制癌剂,那对于加东先生合适?”
植村:“患部缩小了。这是个好机会。用化学疗法攻它。”
丽子:“放射治疗使体力大大衰弱下去了。化学治疗虽然对癌有效果,但是能不能使全身保持良好状态还是疑问。”
植村:“你的意思是等待体力得到恢复以后?”
丽子:“我以为还是等体力恢复以后,他正在高兴地等待美国之行哪。放射治疗一结束就能够出院啦。”
植村:“治疗没有完。”
丽子:“所以,在化学治疗开始之前……”
植村(果断地):“治疗没有完!让这样的病人去外国,如果死了,有关我个人和医院的名誉。”
丽子一惊。
丽子:“您不打算让他出院了?”
植村:“治疗不能中断,这是我的方针。”
丽子:“护理上也有方针。”
植村:“有治疗才有护理!”
两人对视。各不相让。
室内光线较暗,窗外的红叶把屋子映成红色。
61.同上·走廊(翌日)
植村在木崎助教授和宗像、丽子等人随同之下,开始部长巡诊而来。
62.病房
植村皱着眉头。
植村:“不治啦?”
加东在亚沙子和久枝的扶持之下从床上坐起,抿着嘴点点头,态度生硬,直截了当地说下去。
加东:“又打嗝,又没有食欲,白头发猛增,不能走路,只能坐轮椅,我不以为治疗有什么效果。所以,不治了,您就别费心啦。”
宗像:“那是治疗的副作用产生的结果,这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他想接下去再安慰他几句,但是植村把他拦住。
植村:“不治了打算怎么办?加东先生,这可是和你答应下来的话不相符了。”
加东抿着嘴唇,目视着前方不回答。
久枝不知如何是好。
植村:“你曾说过咱们合作的呀。说定了凡是有可能治好的办法全都试一试。线型加速照射确实收效。这回要用化学疗法猛攻。有新的好药哪。”
加东:“那样,我们病就能治好?”
植村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不予回答。
加东:“反正是个死,那就别让我再遭罪啦。”
丽子(禁不住地):“加东先生!”
她想抓紧时间安慰他几句,把他说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植村:“加东先生,如果你不愿意治下去,那么治疗就算结束。而且,如果不按我的治疗方针治疗,就请你出院。这是我的病房楼。”
扔下这么几句话大步走出病房。
久枝(无所措手):“护士长……”
丽子不容她说下去立刻追赶植村。
63.风雨廊
丽子跑来赶上植村。
丽子:“先生,请回来!”
植村:“他拒绝治疗。”
丽子:“必须说服他。先生对于病人说的话未免过于计较了。应该有临终关怀的心。最重要的是为患者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植村:“拒绝治疗的患者,精神上已经死了。这种关怀是护士也就是你的工作。不是我这当大夫的事。我可不能治死人。”
他说完走开。
丽子说不出话来。
赶来的亚沙子也立刻呆然而立。
64.同上·护士中心(翌日·夜)
亚沙子、阿薰等四个人上准夜勤的班,她们正在熟悉指令表。
这时,传来时断时续的轻轻喊声。亚沙子不由得抬起头来注意听着。
65.病房(夜)
加东想拔掉打点滴的导管,立刻要下床。
久枝拼命地阻止他。
加东:“回去,回家!”
明确的语言和表情,表明了他精神错乱的深度。
久枝:“千万别,别……”
点滴针头处渗出的血弄到久枝身上,然而她不顾一切地拉住他不放,加东拖着久枝也拖着点滴导管向房门奔去。点滴架倒地有声。
快步跑来的亚沙子大吃一惊。
亚沙子:“加东先生,这是怎么啦!”
久枝:“拦住他,高树君,拦住他……”
加东:“回去,回去,回去,回家!”
亚沙子:“加东先生,可要冷静啊……”
加东终于被她俩拦住,哭了。
加东:“我想回去呀。这里我算住够了。我想回家呀,久枝!”
他慢慢地跪了下来,抓着久枝痛哭失声。
亚沙子目睹此情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66.同上·走廊(数日后)
护士助手把病床推了出来,另一个助手把加东的姓名卡扯下。
67.同上·病房
这间病房已经收拾干净,亚沙子失神似地站在这里。
丽子进来。
丽子:“辛苦了。”
她检査屋子。
亚沙子:“怎么会弄这么个结局呢!”
丽子回头看着她。
亚沙子:“怎么办好呢!”
丽子:“医生能给病人以希望,也能使病人感到绝望。如果他使病人感到绝望了,我们作护理工作的即使费尽心血,患者的病也好不了……”
亚沙子:“难道我们就毫无办法了么?”
丽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亚沙子:“毫无办法?”
她问了一声,就低着头不语。丽子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她。
这时,久枝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
她俩边点头致意边走近久枝。
久枝:“好久以来多承关照,谢谢。”
丽子:“不,我们倒是因为没尽到责任而深感不安哪。”
久枝表现出有活要说的样子,但是她却恭恭敬敬地行个礼便走了。
两个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对视了一下。
丽子快步追上去。
68.公园
一派深秋景色。
久枝走来。
披着外套的丽子追上来。
久枝回头瞧见了她。
丽子:“我上那边那个护士学校去,和你结伴走一段好么?”
久枝随随便便地点点头。
丽子:“她们举行戴帽典礼,让我担任一份差事,得去一趟。”
两人并肩而行。
丽子:“学生们第一次戴上护士头巾,意思是这样就成一名护士了。就是这么个仪式。”
久枝:“是么,护士头巾……”
她说完看着丽子的头巾,仿佛晃眼一般眯着眼睛。
丽子:“夫人你可受累了!”
久枝望着丽子。那眼睛里有充满痛苦的悔恨。
久枝:“不,我并没有……”
丽子:“你的确费了很大的心血。年轻的护士们个个佩服你。”
久枝:“……”
丽子:“结局虽然让人非常遗憾,但是,我以为一旦去世的你家先生一定感谢你哪。”
久枝停步。
久枝:“难道真的那样?”
她以认真到令人可怕眼光注视着丽子。
久枝:“请你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丽子:“可是你一直不惜牺牲一切地照看病人的呀……”
久枝突然自虐式地哭笑起来。
久枝:“我不是照看病人,而是监视他。”
丽子:“夫人……”
久枝:“我是监视他啊,我……害怕医生推脱开不管……战战兢兢希望他别说出惹大夫生气的话,我成天担心的就是这宗事……你说这能说是照看病人?”
丽子(简直有些发抖):“……”
久枝:“而且我糊涂到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这情绪不对头……什么也没看出来。”
丽子:“你是累过头了。眼看自己钟爱的先生让病给折磨得那么痛苦。”
久枝:“对,的确是我钟爱的人哪!”
她几乎是喊叫似的这么说,说完泪流满面。
久枝:“对我来说,他是比谁都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却忘了这一点……我最钟爱他了,能和他结婚,我可高兴极了,这些我全忘在一边……那病房是地狱。没有爱,是他和我的战场……我用这只手把他按在床上,这么把他按住……就这么按……”
丽子:“夫人,你就别比划了。”
她停下手来。
丽子:“你这样不行,你自己太苦你自己了。”
久枝双手捂脸,呜咽不止。
丽子:“你确实照看他了,你一边和自己斗争一边竭尽全力照看他了。你家先生一定理解。”
久枝使劲摇头。
然后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有气无力的样子,露出一丝悲凉的微笑。
久枝:“我也许活不多久了。”
丽子:“……”
久枝慢慢地转过身去,踽踽独行而去。
丽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走得很远,很远,很远。
69.护士学校·小厅
厅内光线较暗。到场祝贺的前期毕业生们作为客人坐在前排。仪式开始,丽子给毕业生戴上护士头巾,用自己手里的蜡烛点燃她们手里的南丁格尔像蜡烛。把最后一个人的蜡烛点完,丽子退下,开始合唱南丁格尔誓词:
我们在欢聚一堂的诸位面前
庄严地对神宣誓
我们一生保持纯洁
尽力忠实于自己的任务
我们坚决同有毒有害之物断绝
不用坏药,并为此而奋斗不息
我们尽最大努力
提高我们任务的标准
丽子注视着她们,不由得感到一阵辛酸,但极力控制着不要形之于外。
70.蜻蜓过冬
在枯枝上或者杂草叶子的背面,象水柱悬空一样吊在那里的蜻蜓。
除了被轻风吹得摇摆几下之外,它本身一动不动。
然而它的生命却象一根丝那样,确实在它的身体里存续而未断。
这就是越年蜻蜓的过冬方法。
71.车站·站台
众多的上班人员。
电车已经满员,但站台人员还往里挤塞乘客。
乘客大衣夹在门上无法抽进去,超满员的电车。
72.卡拉OK酒吧(夜)
包租下来的一家卡拉OK酒吧里,丽子她们医院在这里举行辞岁会。在挂着横标略加装饰的小舞台上,丽子有些难为情似的唱卡拉OK。
脱掉平素穿的白衣的护士、助手、医生,以她们鲜艳的女服和他们潇洒的西装,装点得整个大厅色彩斑斓。亚沙子、千鹤子、佐和子、阿薰都在这里。
丽子一曲唱罢,掌声与欢呼声四起,她不好意思地一溜烟逃掉。
就在此刻的喧嚣声中,干事广田变脸变色地跑到丽子跟前。
广田:“植村教授晕倒了!”
丽子(大吃一惊):“啊?……”
广田:“电视台正在播映他们节目中就晕倒在那里了,现在,急救车正往医院走着哪。”
周围的宗像等人不禁愕然。
73.医院·检查(夜)
植村正在接受血压、心电图、胸部X光、采血等项检查。
植村躺在担架车上仍然在发火。
植村:“不就是因为过劳么?还怀疑什么呀?”
亚沙子在推担架车。
亚沙子:“你晕倒的原因不明,现在要作常规检查,请忍耐一会儿吧。”
第二天详查:“胸部CT,取痰,气管支镜……”
74.同上·会议室(数日后)
木崎:“诊查咯痰的细胞,右锁骨上窝淋巴节生物检查,从这些结果来看,可以毫无疑问地断定,确实是肺癌。而且是小细胞癌,最恶性的。”
木崎助教授在宗像及其他外科医生们和丽子面前作了如上的说明。
丽子控制着惊愕,仔细地观察X光照片。
丽子:“在淋巴节处发现了,是不是已经转移到全身了?”
木崎:“总而言之,动手术已经没必要了,因为检查出来的结果太坏了。”
丽子:“那么化学疗法呢?”
木崎:“只有这个方法了。”
园上:“问题是采用不被植村先生发觉的手段,能不能办得到。”
丽子抿替嘴唇沉思。
医生们面面相觑。
木崎:“这恐怕办不到,教授是肺癌权威呀。只要看到给他的一种药,他立刻就知道得的什么病。”
宗像:“我以为还是大大方方地把病名告诉他才是上策。教授本来就是告知主义者,他主张把癌症病名告诉本人,他平常就说,我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就请这么办,是吧?护士长!”
丽子一直在沉思,此刻她仰起脸来。
丽子:“他是这么说的。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可不是患者呀。”
大家沉默无言。
75.同上·特别病房
植村坐在病床上。他面前站着仿佛接受面试的学生一般的宗像和木崎、丽子。他们无不十分紧张。
植村:“还是结核啊。”
木崎:“痰里多少有些结核菌。淋巴节呈白色,但有强度贫血。”
植村:“把记录给我看看。”
宗像把记录递给他。
植村仔细地察看。
宗像:“三番五次地过度劳累,体力衰弱。医生从来不讲养生之道。这回暂时在这里静养吧……”
植村(苦笑):“也就只好这样啦。”
把记录交回,对丽子提出要求。
植村:“本来不论什么情况之下也不愿意只麻烦你一个人。没办法,就请你手下留情啦。”
话虽然是笑谈,但是丽子此刻听了一点也笑不出来。
植村:“照片呢?”
宗像:“这……”
他一愣,看着木崎。
植村:“我倒不是怀疑你们,只是想看一看。”
宗像把照片递给植村。
植村草草了事地看了看。
76.同上·护士中心
木崎、宗像、丽子回来。
宗像:“真奇怪,简直不懂。”
护士们都到齐了。
宗像把X光照片放在桌上。
宗像:“教授有过结核的病史。他看了这个照片,他就以为‘啊,这是从前结核的痕迹。’一碰上自己的事就出乎意外地马虎。”
木崎:“我们首先是虎口脱险了。我一直冒冷汗。(看看表)我还有外来病人,那就……”
他说完走开。
宗像:“内科主治医已经拜托吉冈教授了。这是植村教授指定的……(看看丽子)别的事情我就管不了啦。因为以后的事越来越难以处理。”
他的话使人觉得无法判断是真话还是玩笑,反正说完就走了。
留下来的丽子表情忧郁,她对护士们直言相告。
丽子:“宗像大夫说的一点也不错。今后越来越难以处理。植村教授是专家之中的专家。所以在言语和态度上千万不要粗心大意。记住啦?”
护士齐声答应一个“是”字,但是无不紧张。
丽子:“高树君,来一下。”
她打了一声招呼便向休息室走去。
亚沙子:“……”
77.休息室
亚沙子进来。
丽子:“高树,请你负责植村先生吧。”
亚沙子立刻表情紧张。
丽子:“当然,我也干。不过直接和先生接触的还是由你担任。”
亚沙子:“为什么?”
丽子:“我和先生之间,以往什么事都闹冲突,这,你是知道的吧?他这人自尊心特别强,我觉得许多事情我不好说话。所以才……”
亚沙子不马上回答。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满,所以丽子感到奇怪。
丽子:“怎么啦?想说什么你就说嘛。”
亚沙子:“我觉得对于植村先生没有隐瞒病名的必要。”
丽子认真地注视她。
亚沙子:“我想,就按加东先生入院的时候,先生对待他的办法,通知他病名就行。那样的话,先生自己也就很好地了解患者的内心世界。”
一直注视着她的丽子,沉默了一阵之后终于开了口。
丽子:“报仇的想法,对于干护理工作的人来说不是正确的态度。倒是应该吸取加东住院时的经验,进行更好的护理。我拜托了。”
丽子以平静的然而却是不容拒绝的口气说完,然后出去。
亚沙子:“……”
78.特别病房(一周之后)
窗外下着烟一般的雾雨。
稍微瘦下来的植村,注视着忙着准备给他打点滴的亚沙子手头的活。
植村:“那点滴的内容是什么?”
亚沙子:“高卡路里输液。”
植村:“……”
亚沙子:“因为您食欲不振。”
植村不声不响地看了一阵。
植村:“让木崎大夫或者宗像大夫来一趟好不,我总打嗝。”
79.护士中心
亚沙子和宗像谈话。
宗像:“抗癌剂的副作用出现了,要加灭吐灵制剂。”
亚沙子:“加多少?”
宗像:“先加1000就能止住。”
亚沙子:“可是说让你去一趟呢。”
宗像:“我现在就要去JN电子看病,这是替植村先生去的呀。其余的事就交给木崎先生和吉冈先生处理。”
他把亚沙子扔在一旁大步走开。
80.特别病房
内科的吉冈教授和木崎巡诊而来。
亚沙子站在一旁。
植村:“肾脏大概没什么毛病吧。”
吉冈(平静地):“机能多少降低一些,过不多久就能改善。怎么……”
植村:“啊,我脸上有些浮肿吧?所以……”
吉冈:“哪里觉得胀?(凑上去看一看)疲劳过度。一入院,以往没冒出来的毛病,一下子都出来。”
植村:“也许是这么回事。说是TB的排菌是加号,那样的话就要拖下去了。用抗结核剂很简单地就把它控制住,我不久就能回家啦。验痰的结果怎么样啦?”
木崎(边笑边说):“先生,与其过早见效不久又倒退回去,莫如现在就全交给我们为妙。”
吉冈:“如果不惧重对待,出现TB抗药菌就可怕了。”
植村苦笑,但是他的表情总流露出某种不安。
81.护士中心(一周之后·夜)
呼叫器响了。
千鹤子抓起听筒。
千鹤子:“是,怎么啦?”
这时亚沙子定时查病房回来。
千鹤子放下听筒。
千鹤子:“拜托,你的患者。”
亚沙子:“……”
她把手电放下。整理一下服装走出去。
82.特别病房(夜)
屋子里很暗。
亚沙子进来。
亚沙子:“先生,怎么啦?”
植村:“肚子疼。”
植村皱着屑头。
亚沙子想给他试试是否发烧,植村却把她的手拨拉开。
亚沙子有些不高兴。
植村:“谁值班?”
亚沙子:“广田大夫。”
植村:“进修医生不行。让宗像大夫马上来!”
亚沙子:“可是,宗像大夫今天……”
植村:“叫宗像快来!”
亚沙子刹那间用怨恨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亚沙子:“知道了。”
83.护士中心(夜)
亚沙子在挂电话。
大家都看着她。
亚沙子:“说是肚子疼。体温36.6度,血压120—80,一般状态……”
话未说完,从对方传来宗像的怒斥声。
宗像的画外音:“我刚刚睡着!干吗要值班医生!”
电话立刻切断。
亚沙子拿着电话不知如何是好。
84.医院职员停车场(夜)
汽车开来,停下。
家常服装上披一件羊毛绒大衣的丽子走下车来,亚沙子立刻跑上前去。
亚沙子:“你正睡觉把你叫醒,真对不起。”
丽子:“没关系,没关系!”
她反而向亚沙子笑笑。
丽子:“请你先预备好丁溴东莨菪碱。”
85.特别病房(夜)
植村在很暗的病房里忍耐着痛苦。
敲门声响过之后丽子和亚沙子进来。
丽子的说话声音非常小。
丽子:“先生,宗像先生指示让注射丁溴东莨菪碱。”
植村:“……”
打开枕旁的小灯,亚沙子准备注射。
她要拉过植村的手背,却被植村使劲拨拉开。
植村:“清原君,你隐瞒了吧?”
丽子:“指的是什么?”
植村:“病名!”
丽子:“……”
亚沙子也大吃一惊。
植村:“我是肺癌,这一切我全知道。”
丽子:“……”
植村:“打算愚弄我么?我是告知主义者,这事你是早就知道的。”
瘦得眼窝深陷然而炯炯有光的眼睛,甚至使亚沙子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丽子只是微笑,毫无畏缩之态。
丽子:“我没忘。但是癌还没有诊断出来,所以不能对您说是癌。”
亚沙子心里发颤似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植村:“你一直是反对我的告知主义的。我们各自以奇妙的立场在彼此矛盾的信念之下合作到现在。”
丽子:“当前对于先生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要想你是教授,只想你是一位患者在这儿治病。”
植村:“……”
丽子:“最近你吃不好饭,那样,体力就会衰弱下去,影响治疗效果。从明天起,请你无论如何要好好吃饭。因为我在膳食部已经订下了特别饭菜。”
植村:“……”
丽子:“好,现在打针。”
植村:“给我定个假病名,这种治疗我不接受。我也不吃饭。”
他说完扭过身去。
丽子注视着他那顽固的半边脸,突然声色俱厉,态度骤变。
丽子:“如果不吃,就往鼻腔注入营养液!”
86.电梯厅(夜)
亚沙子来送丽子。
丽子沉默无言,一直低着头走。她来到电梯前面时突然发出哽咽之声,连忙捂上眼睛。
亚沙子吃了一惊。
过了一阵,噙着泪珠的眼睛回头望着亚沙子。
丽子:“想方设法让先生吃饭。他要说没食欲,你就给他喜欢吃的。作为我的礼品送给他的。”
亚沙子(非常感动):“护士长……”
丽子莞尔一笑,走进电梯。
亚沙子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87.走廊(翌日)
亚沙子推着运饭车给植村送饭,她推得很快,赶过病房用的午餐车。
她好象下了决心,敲了一下病房门,调整一下呼吸,然后开门。
88.特别病房
植村瞥了一下推门进来的亚沙子。
亚沙子:“请吃饭吧。”
植村:“不要!”
亚沙子不理他,整理床头台,把饭菜放在上面。
亚沙子:“今天非吃不可。”
植村心烦,闭上眼睛。
亚沙子非常遗憾地紧紧闭着嘴。
亚沙子:“护士长留下话,说是只要先生不吃,你就不能吃饭!”
植村仍然闭着眼睛。
亚沙子仍然非常遗憾地紧紧闭着嘴。
亚沙子:“自己是个大夫,这么不理解护理,简直是够受的!”
棺村仍不予理睬。
亚沙子:“请吃吧。护士长说了,先生不吃你就别出屋子。”
植村突然使劲把饭拨拉到地上。
亚沙子吃了一惊。
饭菜和托盘落地,声音很大,撒了满地,亚沙子惊呆,木然不动。
植村以挑战的眼光瞪着亚沙子。
亚沙子擦了擦伤心泪。
亚沙子:“好,就给您订四喜饭卷吧。”
植村(不理解):“……”
亚沙子:“四喜饭卷是您喜欢吃的,给你订松树老店的饭卷吧。护士长说过,作为她送给您的礼品,哪怕少吃一些也行,吃你喜欢吃的就行。”
植村(一惊):“清原君?给我?”
亚沙子:“对。”
植村:“……看来我得的确实是癌。”
亚沙子一愣。
植村:“连她也这么在意,足见肯定是癌了。”
亚沙子无话可说。
植村:“是吗?说,是不是?”
亚沙子一时激动。
亚沙子:“嗯,是癌!”
植村狠狠地瞪着她。
此刻的亚沙子已经不管不顾什么了。
亚沙子:“您要那么说,就是吧。我们护士可没资格定病名。您是大夫。大夫说是癌,您就是癌了。”
她对于顺嘴说出的这番话,连自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植村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她。
亚沙子心情很不平静地沉默无言。
过了一阵,植村倒是心情平静下来,心情和善。
植村:“好,就吃饭卷。拿来吧。”
亚沙子:“……”
89.护士中心的休息室
只有丽子和表情仍不愉快的亚沙子两人。
丽子:“不是你的疏忽大意。你那么说并不算告知。你终于让他吃了饭卷,这倒是应该给奖的呀。”
亚沙子:“……我以为先生已经完全明白了,所以……”
丽子:“……”
亚沙子:“既然这样,现在告诉他,不是又……”
丽子:“可是,假如他已经明明白白,然而却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希望你说的不是那回事,这时你说如何是好?”
亚沙子:“加东就是这样。不过……植村先生并不是软弱的人哪。”
丽子:“……”
90.病房(数日后·夜)
亚沙子换完点滴,点头敬礼之后就要走。
植村:“跟我说说话再走行么?”
亚沙子(吃了一惊):“……”
植村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温厚朴实,但流露出很感寂寞的神情。
植村:“患者总愿意和我们说说话,一说话呀,就容易互相理解。”
亚沙子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植村:“咱们禁止谈病。就谈你自己吧。”
亚沙子有些害羞。
植村:“你哪里的人?”
亚沙子:“东京,手工业区。”
植村:“哦,作生意?”
亚沙子:“父亲是工匠,可现在身体不行啦,什么也干不了。”
植村:“有兄弟姐味?”
亚沙子:“有哥哥,已经结婚,另立门户。”
植村:“那么说,你家里就只有父母啦。”
亚沙子:“我母亲还算挺结实的。”
亚沙子说到她母亲露出笑容,植村高兴地看着她耶张笑脸。
亚沙子:“按摩按摩好吧?”
植村:“那就谢谢了。”
亚沙子开始给他揉脚。
亚沙子:“听说您太太是著名歌手呢。”
植村:“也算著名吧。”
亚沙子:“据说她在维也纳留学期间就和你苦恋着。”
植村苦笑。
亚沙子:“没有孩子?”
植村:“因为彼此都这么忙啊。我们家总是空空荡荡的。”
说到这里,亚沙子为他感到一抹凄凉。
植村:“真希望有个女孩,七五三(注1)的时候给她穿上漂亮衣服……”
亚沙子:“……”
植村:“可是,没有倒好啦。不然,老爹成了这副模样,只能让她落个身世悲凉啊。”
亚沙子:“不会的。……要是有个女儿,她一定服侍闹病的老爹。比我照看您强百倍,处处让您高兴。”
植村:“我可不愿意让女儿看我这份德行。大凡父亲都是这么想的。”
亚沙子听他说到这里简直眼泪都要流出来,呆呆地看着植村。
植村:“这儿有我老婆的……”
他这么一说,亚沙子才朝墙角处的音响组合与CD望去。
亚沙子:“您太太唱的歌?”
植村点点头。
亚沙子走上前去打开音响开关。
立刻传出《维也纳我的梦想的城市》。
亚沙子认真的听着。
那美妙的旋律仿佛勾起了植村的思念,所以他沉浸在那歌声里。
正在这时,他突然疾首蹙额显得十分痛苦。
喉咙很不舒服,一股热气涌了上来。随着一声呕吐,喷出大量鲜血,病床染红。
亚沙子(吓掉三魂):“先生!先生!”植村立刻昏迷过去。
亚沙子:“先生!先生!”
91.护士中心(翌日)
木崎表情沉痛。
丽子站在他旁边。
木崎:“本来预定用抗癌剂治两个疗程之后,暂时出院,然后开始第三个疗程,但是出乎意外,病的发展太快了。”
丽子:“……”
千鹤子喊了一声护士长。
千鹤子:“植村先生的夫人说想跟你谈谈。”
丽子朝走廊望去,只见那里有一位妇女向她点头行礼。
那人和丽子年龄相仿,长相特别漂亮(淑子)。
92.餐厅内
丽子和淑子面对面地坐在不显眼的雅座里。
丽子拿掉护士头巾,穿着一件大衣。
淑子:“护士长,说实在的,我家先生还能活多久?”
丽子:“……”
淑子:“最近就明确地告诉他确实是癌,对于他来说有益,我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丽子(十分困惑这事):“如果家属希望这么办,我们当然遵命……但是您如果不慎重考虑……”
淑子:“……”
淑子低头考虑了一阵,似乎下了决心一般扬起脸来。
淑子:“老实说……我们不是正式夫妻。”
丽子:“嗯?……”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淑子:“也许您不知道,植村是再婚的。他的前妻直到现在还不同意离婚呢。”
丽子:“……”
淑子:“所以,植村如果这样死了,那么,我是没有他妻子的应有权利的,在他前妻面前得甘拜下风。”
丽子:“……”
淑子:“而且,房子、财产全归他前妻所有……过日子方面,靠我的歌……但是,房产方面当初是我娘家出了多半的钱购置的。如果没个遗嘱,我对于我娘家也没个交代……你能理解么?”
丽子抑制着感情。
丽子:“您的想法我理解,但是就我们来说,重要的不是你们的家庭生活上的事,而是植村教授。就说挑明了他的病吧,如果不先定下挑明之后精神上由谁来支持他的方针,那是……”
淑子:“这件事,我本来是想和你商量的。”
丽子:“……”
淑子:“我想让植村转院。”
丽子:“转院?往哪儿转?”
淑子:“浜松的临终关怀医院,名叫厚仁会。”
丽子:“……”
淑了:“您知道吧,专门临终关怀的机构。”
丽子:“哦,知道啦。”
淑子:“并不是说贵医院如何如何不行的意思。这里设备也完善,又是植村为之献身一生的医院……不过,就日本现状来说,对于临终关怀还不理解。”
丽子:“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淑子:“即使不能和外国相比,我想那里的精神关怀还是……我以为如果无法起死回生了,那就莫如让植村平平静静地走完他的最后一段路……徒然大量消耗体力的痛苦治疗,停下来吧……对他来说已经够可怜的了。”
丽子:“……”
93.医院会议室
与会者只有木崎、宗像、丽子三个人。
木崎:“所以一开始我就说,莫如告诉他。”
口气上表现出相当的不满。
丽子脸色苍白,心情沉重的表情。
宗像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
宗像:“时至今日,即使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想他已经知道了。”
丽子:“对,我也这么想。不过,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也不行。只告诉他病名,那算不上告诉。告诉他之后他的情绪如何还必须……”
宗像:“不是说定了去临终关怀医院么?”
木崎:“对,这事就由你来说吧。既然那边同意接收……”
丽子:“……”
94.护士中心(夜)
丽子心事重重地检查勤务表。
有人喊了一声:“护士长”。
丽子回头一看,原来是亚沙子叫她。
亚沙子:“先生找你。”
丽子:“怎么啦?”
亚沙子:“只说让你去一趟。”
丽子:“……”
亚沙子虽然平静,但是丽子发现她那不平常的态度,不由得立刻脸色苍白。
95.特别病房(夜)
丽子进来。
植村闭着眼睛。
丽子:“先生!”
她平静地走上前去。
丽子:“哪里疼?”
植村:“浑身无处不疼!”
他紧皱眉头,表情十分痛苦。
丽子:“洗洗脚,要不就按摩脚部……”
植村:“算啦,已经是晚期了。”
丽子:“……”
植村(口气平淡地):“据说我老婆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听说啦。”
丽子:“……没有。”
植村:“遗言,我已经写好。其他的琐碎事情我也全写好。”
丽子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信封。
植村:“真是不可思议。一个人的一生全都装在信封里了,就是这些。”
丽子:“……”
植村:“转院的手续,就请你给办吧。”
丽子(轻声地):“你决心去临终关怀医院?”
植村:“这是我老婆的希望。”
丽子:“……”
植村:“我以为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丽子:“……”
植村:“我不是个好丈夫……所以,我想我应该接受她这最后的要求。”
丽子:“……”
96.走廊(夜)
丽子仿佛脚下打晃走出病房。她发现亚沙子站在眼前。
亚沙子眼含热泪地望着丽子。
亚沙子:“先生象个孩子一样……他太太抛弃了他,大家也拋弃了他……可是他还听他太太的话……”
丽子:“……”
亚沙子:“可是先生似乎还以为听她的话是爱情……这和爱情根本扯不到一起……先生真可怜啊,可怜!”
断续地说完,两手捂脸。
丽子平静地扶着她的肩膀。
丽子:“我送先生到临终关怀医院去!”
97.高速公路(翌日)
丽子的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
98.车里
丽子认认真真精心开车。
植村躺在她旁边可活动座位上。
两人都沉默无言。
99.手工业区的商店街
晚饭前购物客人很多,街上特别热闹。
亚沙子回来。
她父亲恭造提着手杖走在人群之中,他站在鱼店门前茫然地望望,然后继续往前走。
亚沙子:“爸爸!”
恭造听到女儿在后面叫他,扭头看到女儿那张笑脸,好象吃了一惊。
亚沙子:“散步?”
恭造点点头。
亚沙子:“呶,今晚上吃顿好的。生鱼片,我买。”
恭造眼睛眨了又眨地看着女儿。
亚沙子偎依在父亲身旁。
亚沙子:“我想从宿舍搬回家。”
这话大出恭造意外。
亚沙子:“从家里上班,住在家里好照看爸爸。给爸爸当护士。”
父女俩对视良久。
100.浜松西立交桥(傍晚)
丽子的车下了高速公路。
101.车里(傍晚)
两人仍沉默无言。
102.旁边有茶田的道路(傍晚)
丽子的车开了过去。
103.街灯(夜)
小街的路灯,好象无精打彩一般。
104.对头车的车灯(夜)
离着很远地开了过去。
105.沿河的农村道路(夜)
从前车窗看去,好象走在长得很高的枯草之中一般。
车在颠簸中前进。
丽子小心地掌握着方向盘。
她发现,好象透明的雾团挡在车前。
丽子:“……”
这些东西象黑暗中的一个大帘子一样,灯光一接近它立刻乱成一团,立刻成群地向光一齐扑上来。
这是蜉蝣。它们象雪花一样上下飞舞,形成漩涡往前车窗上撞。
车停了下来。
在月光之下,无数的蜉蝣,翅膀扇动时闪闪发光。
植村:“这是蜉蝣。”
丽子慢慢地踏下油门,再次启动车子。
蜉蝣成群成团地往车窗上撞,甚至撞击有声。
植村:“奔灯来的,关灯吧。”
丽子熄灯。
吸引蜉蝣的灯光灭了,丽子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看到在月光下飞舞和往车窗上撞的蜉蝣,以及听到那撞击的声音。
她朝前边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惹得她着急发火。偏巧这时车体震动了一下。原来一条轮胎落到路旁的沟里。
她几次起动机器,轮胎只是空转。
打幵车门一看,原来轮胎是辗着掉在地上的蜉蝣而滑下去的。
植村茫然地看着蜉蝣。
丽子打开车门来到外面,她转到车后面推车。
她脚下用力蹬住地面推车。
她一边轰赶飞舞的蜉蝣一边使劲推车。
千辛方苦之后,轮胎好不容易上了道路。
回到驾驶座上的丽子大口喘着气。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汗把头发贴在脸上了。
植村:“为什么一声不响?”
丽子一动不动。
植村:“为什么?”
这时丽子才正面地看着植村,满怀深情眼含泪花望着她。
植村:“……”
狭窄的车里充满了来自女人身体的热气和香气。
在车窗前乱舞的蜉蝣。
低音的引擎声。
丽子:“先生胆小!”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接着又说一句。
丽子:“胆小哇,先生!”
植村眨了又眨的眼睛望着她。
丽子:“不允许先生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走上死亡之路的。你忘了加东先生么?”
植村:“……”
丽子:“你让他那么悲惨地死去,你自己却是安安静静地去死,这是不允许的呀!”
植村的脸上充满苦涩。
丽子:“您这是逃跑!
她那光亮的眼睛注视着植村。
丽子:“先生,你是害怕,你怕病。”
植村的短处被丽子一言中的,脸色十分难看。
丽子看得出来,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植村:“你瞧不起我,是吧?”
丽子被他那孤独、悲哀所打动,琢磨做出反应的语言。
丽子:“没有瞧不起,不过……”
植村:“你尽管瞧不起,你尽管叱责。”
丽子:“也不想叱责!”
她仿佛在大喊。
丽子:“你净责备别人,以为只有自己刚强和高尚,我可不希望你是这么个人。就算不这么严重,可是也快要变成讨厌的女人了。”
植村不出声地笑着。
植村:“你这不就是叱责么?你和我非常相似。相似者就是同志啊!”
丽子瞪着他。
植村:“我们彼此从对方内心发现了自己……而且互相、碰撞。”
丽子:“我是不愿意甘败下风的。”
植村:“我也不愿甘败下风。我在谁面前概不示弱。这个志气……一直贯彻至今……但是我觉得最近有些走了样子。”
他的语声中饱含着凄苦、低沉、孤独。
植村:“话虽然这么说,现在改正也没用了,没那份时间了。”
丽子感情激动。
蜉蝣在车窗前乱舞。
植村(自言自语地):“蜉蝣……蜉蝣目昆虫……成虫之后繁殖,总共只有一天就死掉……因为没有吃东西的必要所以没有嘴……就跟现在的我一个样。”
丽子不忍听下去。
丽子:“不过它活着呢……短促的生命中,交尾,繁殖,活着……竭尽全力活下去。”
植村一声不响地望着前方。
月明中,蜉蝣飞舞。
那是透明的生命游流。
丽子:“先生!”
她扑在植村的身上注视着他。
丽子:“我们回去吧,回医院!”
植村:“……”
丽子:“不是先生你一个人,还有我哪……在你生命之火熄灭之前我决心在你身旁。”
植村:“可是,如今我还能有什么作为?”
丽子:“先生是医生。是医生就该和疾病斗争,直到最后……用你自己的身体试验各种药品,试验各种疗法,然后拿出数据……这才是对加东先生所负的责任,才是对于经你治过的病人们所负的责任。”
她那亮晶晶的眼睛直逼植村。
植村:“清原君……”
他大滴泪珠滚落腮边。
丽子抽泣着,满怀深情的泪眼望着植村。
丽子:“先生……我把生命奉献给您。”
接吻。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注入于对方的长吻。
也是平静的、热烈的而且无限亲切的长吻。
两人的那辆车的周围,是蜉蝣们罄其短暂生命然而却是尽情的狂舞。
过了一阵,车在透明的雾中改变了方向。
丽子和植村的车后窗上,小小的生命依旧狂舞,但是车却越走越远了……
全剧终
注:日本风俗。男孩3岁5岁时,女孩3岁7岁时,11月15日举行祝贺的节日
李正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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