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谷观世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又到了春节,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最会出现一个画面,记得在44年前,是我在陕北插队最后一年,也是整个王家寺最后一位离开的知青,过年的时候,村里光景过的最不好的一位老乡叫王清,把仅有的一根猪尾巴送给了我,说让我吃好,过了这个年,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王清是个老实人,娶了一个山西媳妇,生了五个女儿,他一心想要一个儿子,但命运一直和他开玩笑,原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在生了五个女儿后,更是雪上加霜。不过王清这个人实诚,对谁都很坦诚,从不藏着掖着,谁家有困难,他肯定会伸出援手,可即使如此,还是被王家寺的人看不起,无非就是光景过的最差。 但对于陕北人来说,每当到了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置办年货,贴窗花,炸油糕油馍……其实我一直觉得,陕北人骨子里是浪漫的,每当到了节假日,年轻的后生和女子们,暗送秋波,期待着在正月里的相亲。小孩子们渴望过新年,因为可以穿新衣,放鞭炮,而我,却觉得自己不敢过新年,因为在新年之际,心爱的姑娘距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喜欢的姑娘,正是王清的大女儿王秀芬。 1967年腊月的时候,居委会就给我家送来通知,让我们兄妹三人去下乡插队,爸爸是举双手赞成的,因为爸爸是军人,服从国家的一切安排,但妈妈就不乐意了,觉得我和妹妹年纪小,希望爸爸向领导求情,让我们晚点再去,或者最好不去。 可在爸爸眼里,这种事他做不出来,我们家是不能搞特例的,好的一点是,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年,正月的时候,居委会送来了表格,让我们选择去的地方,大哥19岁,他去了北大荒,他说喜欢东北的雪,而我只有17岁,还是虚岁,在爸爸的建议下去了陕北,妹妹只有15岁,被爸爸填写了去河北保定的目的地。 到了正月十七的时候,我先一步离开家人,离开北京,胸前戴着红花,带着两大包行李,坐上了知青专列,目的是陕西延安,要从西安中转,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多天,最终到了延安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我插队的村子叫王家寺,大队书记叫王月坪,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 正月底的时候,陕北人有一个传统,就是在山上砍柴,晚上的时候搞家庭篝火,每个人都要在火堆上跳过,是为了让新的一年,有新的气象,让好运到来。当然,在明火灭了后,会在火堆上烤一些馍,陕北人说这种馍叫枣馍,也叫花馍,是陕北特有的一种面食,有十二生肖,还有一些别的样子,多年过去了,我也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那个时候感觉陕北人的性格真好,直爽,不做作,而且待人热情,因为我是刚到陕北,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老乡们把我当自己的孩子对待,真的很感动。 当时我们去王家寺插队的知青有5个,我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而其余四个是同学,也不认识,可能是因为性格太直爽,所以后来被孤立了。 当时我们五个人住在村小学的一孔窑洞,不过后来我向大队书记申请搬了出来,住到了王清的邻居王月生家的一孔闲置窑洞,这个窑洞很深,大概有十六七米的样子,白天进去都黑漆漆的,而且阴森森的,虽然很害怕,但是没办法,当时没有合适的地方住。 王家寺只有八十多口人,之前有三十多口河南人,只不过1965年的时候就回去了,我和其他知青是分开的,和大队长,以及王清一家是在一个生产队,大队长当时管着两个村子,平时很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邻居王清照顾我。 王清走路有些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清的右腿稍微短了一点,但王清干活绝对是老把式,舍得下苦力,从不会说有怨言的话,而且为人和善,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听村里的老乡讲,王清其实是有遗憾的,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个男孩,因为王清接连生了五个孩子都是女儿,有时候为此还很自卑,觉得在村里有儿子的人家抬不起头。 知道这些后,有一次我们在段家洼干完活,跟着王清学习抽旱烟,也没刻意,就聊到了生儿子这件事,他对我很器重,觉得我这个后生懂事,聪明,还有文化,开玩笑的对我说:“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来我家做上女婿,我家的大女子比你小四岁,再过几年,你们就可以结婚生娃了,最好生他几个大胖小子。”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压根没想婚姻大事,而对于王清的女儿王秀芬印象深刻,是一个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皮肤很好,很有灵气的一个姑娘,我来的时候王秀芬在村里读小学四年级,平时还会帮助母亲给大会战的社员们送饭。 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就那么懂事,那么好学,着实让人喜爱。 不过我在那个时候还没和王秀芬说过话,每天就是跟着王清学习干各种农活,当时我们在王家寺大会战,搞了七八个水坝,这些水坝除了防洪,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耕地,毕竟陕北天干物燥,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所以不可能有蓄水的可能性。 几年时间,我不仅长高了个子,而且身强体壮,还会说陕北方言,和其他的知青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最可喜的是,王秀芬长大了,周边村子的媒人争先恐后的要给王秀芬说对象,只不过被王秀芬一一拒绝。 1975年,我24岁,王秀芬19岁,王月坪大队长撮合我们结婚,那个时候我也心动了,因为看见王秀芬的时候就会脸红,而陕北女子大大方方,从不避讳,会当着村里人的面说一句“我就稀罕刘家华。” 在一次给父母的信件中,我提及了关于王秀芬的事情,母亲反对,觉得是农村姑娘,而父亲举双手赞成,觉得我有本事,或者反过来说是他儿子优秀。 我父母这边还没搞定,就听村里人说,王清必须让自己的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不然免谈,当时我和王清没说过这件事,更没和王秀芬公开谈对象,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对于王清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性子耿直,说一不二。 一直到了1977年的秋天,村里的知青走的就剩下了我一个,本身他们三个早早的就被调到公社和县里工作,只不过平时没事的时候会回来看望一下村里的老乡和我,此时我也向王秀芬说明了心意,想带着她到北京生活,希望王清不要固执,让我们自由恋爱。 但王秀芬说儿女婚姻,本身就该父母作主,由不得她,这句话,让我差点就放弃。 过新年的时候,王清给我送来了一根猪尾巴,这在当时绝对是好事情,我吃的很香,可王清也明说我必须做上门女婿,否则别想娶走他的女儿,一直到我走,王清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虽然我和王秀芬最终没有在一起,过去几十年了,也听之前的知青说回到陕北,知道很多当年的前辈离世了。 几十年过去,我也有了自己的家业,不过老伴去世的早,就想着在2023年春节,回到陕北,和乡亲们一起过新年。 而招待我的,正是王秀芬,她找了个上门女婿,在王家寺生活了一辈子,对于我的到来,也是直言不讳,说很可惜没有在一起过日子,不过还是会把我当成哥哥对待,这真的令我很感动,这个年,过的真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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